第5章
全縣千餘條人命,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場天大的功績。
我渾渾噩噩回到家。
柳姑娘和小花擔憂地看著我。
「葉兒,我找到毒源了。」柳姑娘開口。
我麻木回應:「是嗎?是太醫的藥?還是官府的賑災糧?」
柳姑娘眼裡閃過一絲不忍。
「是井水。」
我猛地抬頭,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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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艱難開口:「渝縣百姓多數家中造井,建造之初,街道上有幾口大井,引河水至大井,再輸送到各家井中。」
「大部分人家的井都是大井引進來的水,少部分是天然井水。」
「今夜,我看見那許知節身邊的人悄悄在大井中撒了東西,我去看過,井邊殘留粉末,正是渝縣百姓中的毒。」
她聲音隱忍地顫抖著。
我喃喃自語:「難怪,難怪我日日去河邊打水,一直不曾染病。小花吃了小玉做的糕點,就染了病。」
「竟是因為井水,全縣的井水,他們沒想放過一個人!」
我眼裡充血,「柳姐姐,有沒有辦法救大家?」
柳姑娘說:「中毒不深的,綠豆湯加這包藥,依然能解毒。」
「但官府加重了藥量……來不及了,小葉兒。」
我眼眶一酸,淚水便從眼裡流了下來。
「柳姐姐,我們再試試……再試一試……」
那夜,柳姑娘和我挨家挨戶送去湯藥。
不願意喝的,我跪下求著他們喝。
已經病重的,我一勺勺灌進他們的嘴裡。
我囑託他們不許喝井水,要用水,就去河裡打。
不知道有多少人聽進去我的話。
隻知道第二天,依然有源源不斷的屍首抬到停屍院。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天不曾出門。
到了夜裡,我拿上陸昭和送的匕首,趁柳姑娘哄小花睡覺的時候,偷偷出了門。
許知節的府邸,也是曾經的蔣府。
我找到院牆一個被雜草掩蓋的狗洞,偷偷鑽了進去。
我的目標,就是S了許知節。
在許府,這很難。
我避開巡邏的府兵,躲著丫鬟侍女。
穿過熟悉的後花園,來到那個主院。
我看著主院如痴如醉。
那是我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我大步向前,突然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把我拖進花叢。
那是一雙布滿繭子的手。
而另一邊轉角,恰巧出現一隊府兵,從我剛才站的位置走過。
我心跳如鼓,那雙手已經松開了我。
我回頭看,卻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對我比劃著。
她「啊」了幾聲,著急得手舞足蹈。
我看著她比劃的,突然流下兩行清淚,伸手擁抱她:
「劉嬸!」
她比劃著告訴我,府裡戒備森嚴,讓我快走。
她還告訴我,許知節,準備在明天屠城,說瘟疫盛行,恐影響京城。
今夜城府守衛松懈,要我們活著的人都離開這裡。
我不敢耽擱,帶著劉嬸從狗洞出去。
讓柳姑娘帶著蘇小花跑,我留下通知剩下的人,一起離開渝縣。
剩下的人不多了,加起來一共六十三人。
比許府的家丁僕役都要少。
我以為勸說他們要費很大工夫。
沒想到他們喝了柳姑娘的藥就好轉大半,對太醫和許知節也有了懷疑。
何況,留在這裡,遲早也是S路一條。
大約守衛們也得到明天要燒城的消息,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
好「慶祝」他們守衛有功,迎接賞賜和晉升。
等最後一個林老伯要踏出城門時,一個守衛突然睜了眼。
我們在門外大氣不敢出。
林老伯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大聲嚷嚷:
「我要離開,你們憑什麼攔我,我沒病!」
這樣的人在剛鎖城門時有許多,守衛以為又是一個要出逃的人。
他亮出刀,林老伯像瘋了似的,往刀口撞。
刀劍入肉的聲音,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蔓延在空氣中,蓋過了這座城的湯藥味。
林老伯緩緩倒在地上。
眼睛盯著大門,無聲地動了動嘴。
他說:「走!」
我們心情沉重,也不知天下之大,該往哪裡走。
正是夜半。
突然有人調轉了頭,往渝縣回去了。
我連忙拉著她:
「趙大娘,您回去做什麼,尋S嗎?」
趙大娘哭喪著臉:「小葉兒,渝縣一夜之間成了空城,家中卻沒有一具屍體,他們會信嗎?」
「小葉兒,我六十了,丈夫兒子兒媳孫女全S了,我在世上沒有了指望,你讓我回去吧。」
「就算隻有我一個活人,我去偷幾具屍體,放在你們家中,他們不會懷疑的。」
「若是一個活人都沒有,屍首也不見蹤影,那姓許的,一定知道我們是逃了。」
「我們這麼多人,逃不過的。」趙大娘哭著說,她的手顫抖得厲害。
明明心裡怕得要S,但還是要回去。
聽了趙大娘的話,又有幾個人站出來。
「我也得了重病,隻怕熬不過這兩天了。」
「我腿腳不便,跟著你們反而拖累。」
「你們,千萬保重。」
「……」
他們堅定地互相攙扶著,走向他們為自己選定的結局,也是一個必S的結局。
所有人無聲落淚,柳姑娘不知何時帶著小花來到我們身邊。
「小葉兒,我們,該回京城了。」
她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蘇小花懵懂地看著我們。
我隻是蘇葉兒,但我的小姐,她不能做一輩子蘇小花。
她是侯府千金,本該千嬌萬寵嬌養著長大。
她本該是全天下最恣意灑脫的姑娘。
她合該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16
劉嬸子告訴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許知節,就是她當年的未婚夫,許秀才。
當朝宰相為討好天子,派人四處搜尋長生不老的秘方。
許知節被派到渝縣隔壁的縣裡。
他在那裡和她相遇了。
但等待她的不是重逢,而是無盡的折磨。
許知節向她索取當年的家書。
劉嬸子早已讓我把家書燒了,哪裡還拿得出來。
許知節便把劉嬸子留在身邊,割了她的舌頭。
她不認字,也不會寫字。
像是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後來,許知節找到一個江湖術士,說是以童男童女的血沐浴,便可容顏不老。
尤其童女的血,效果翻倍。
日日沐浴,自然長生不老。
於是各地官員秘密尋找童男童女,又不能大肆聲張。
便找了地痞流氓,裝作拐子。
我抱緊了小花,差一點,她就成了刀下冤魂。
劉嬸子又比劃著,她聽到許知節和人談話。
說什麼,不如再做成侯府的慘案。
我和柳姑娘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回話。
自從我在渝縣見到陸昭和,又遇見柳姑娘。
我便知道,侯府的事,一定另有隱情。
隻是我不敢問,不敢猜。
我不敢拿小姐的命,去賭一個風險極大的結果。
沒想到,真相的引子,是這個有幾面之緣的劉嬸子揭露的。
貪官汙吏草菅人命,冤屈無處可伸。
苛捐雜稅像一座巨大的山頭,壓得人無法喘息。
皇帝一句長生不老,底下官員便供應童男童女,一日S生無數。
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我們芸芸眾生,在這些官宦眼裡,如同蝼蟻。
一句話,便可決定我們生S。
忠心耿耿的侯府,也被一封莫須有的通敵信件,打入深淵。
我握著這個從不離身的荷包。
也許,這就是關鍵。
渝縣往返京城的路,我走過兩次。
第一次,我帶著希望,和夫人、小公子還有小姐一起去了侯府。
第二次,我帶著一歲的小姐,一路跌跌撞撞回到渝縣。
第三次,我們帶著渝縣九百八十二條性命,去京城,以血肉,以靈魂,去爭一爭,去搏一搏。
17
聽聞皇上最近迷戀一民間女子。
皇上為了博美人一笑,要各府各縣送上奇珍異寶。
我們沿途所見,各縣各府都打著聖旨的名義,燒搶劫掠。
送上去的寶貝沒見幾個,大人們的府邸倒是越發豪華。
還有遭了旱災的,不見官府賑災,卻變本加厲,加重稅收。
交不出銀兩的,官府逼她們賣兒賣女。
哪裡都有人S。
還有的地方,有人奮起反抗,組織了人手,和官府對著幹。
一路過來,倒也有不少青壯年投靠。
柳姑娘說,這天下,恐怕要亂了。
亂世之中,唯有普通民眾,掙不到一條活路。
我們這些渝縣逃出來的人,混在那些難民中。
一路躲躲藏藏,和難民一起到了京城。
可剛到京城,我們一個個張大了嘴,不敢相信。
夜半笙歌,貴人們喝得醉醺醺,摟著衣不蔽體的姑娘。
「美人,今夜你可得好好陪著我們哥倆。」
「李兄,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
城內燈火通明,萬象升平。
城門重兵把守。
城外哀聲一片。
一牆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我們收拾行裝,分批進了京城。
我帶著夫子和劉嬸子去了孫婆婆家裡。
夫子一路高興得合不攏嘴。
他闲不住地整理衣領,又不停地問我們:
「我這樣,她認得出我嗎?」
「要不我把玉佩掛在脖子上?」
夫子絮絮叨叨,劉嬸子比劃著,嘴裡啊啊回應。
到了熟悉的院門口,夫子眼含熱淚,門內一步,便是他尋找了半生的娘子。
「巧娘,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走在最前面,卻在推開門的一瞬間,跪倒在地。
我抬眼望去,院內,掛滿了白綢。
廳堂正中間,是一口黑色棺材,已經釘棺了。
院裡站著幾位曾經的街坊。
「你們是孫婆子的親人?來晚一步啊,她三日前就去了。」
夫子聽到這話,顫顫巍巍站起來,挪到棺材旁坐下。
他靠著棺材,「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隻差三日,你連最後一眼都不讓我見。」
「巧娘,這一世,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夫子的眼神暗淡,就像生命力消失殆盡。
有人掏出一封信。
「孫婆子S前留下的,您看看吧。」
夫子接過信,逐字逐句認真看著。
看到最後,他突然放聲尖叫:
「啊!啊!啊!天道不公!聖上昏庸啊!」
「我讀書七十載有餘,一心報效朝廷,我的妻兒,卻因朝廷而S!」
夫子瘋瘋癲癲,我和劉嬸子兩個人都攔不住。
他就這樣喊著「聖上昏庸」上了街。
等我們追上他時,他已被巡邏的士兵拿下,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染紅了衣服。
還記得夫子說,這是他考取秀才時,孫婆婆為他親手做的。
18
「此人出言不遜,竟敢對聖上不敬,屍首掛在城門口,以儆效尤。」
他們拖著夫子的屍體,掛上了城樓。
夫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SS盯著城中的方向。
那是全天下的權力中心,皇宮。
我看了孫婆婆留下的信件。
「老婆子這一生,唯有兩件憾事,我不甘心。
第一是我兒之S。
那年我丈夫考取秀才,在京城求學,我兒才十五歲,就在外做工。
我到了京城後,人生地不熟,聽說昌興公府在招僕役。
一個月三兩銀錢。
這樣的好事,我立即去了。
昌興公親自選了人,我被留下了,去昌興公府小少爺院子裡做灑掃。
我的年紀,足以做小少爺的母親。
我被銀兩衝昏了頭腦,也不知道大戶人家小少爺身邊,不是小廝就是小丫鬟。
從沒有我這般年紀,還在少爺院子裡的。
但後來我發現,小少爺看我的眼神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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