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夏熙取笑他，“你是忘了我在家長群裡嗎？”

　　防止有的小朋友帶話不到位，中午老師在家長群裡通知了一聲。

　　徐衍風持續沉默。

　　夏熙繼續分析：“今天開家長會，但子衡沒跟我說，按他的性子，不可能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所以真相隻有一個，他跟你說了。”

　　徐衍風仍舊沉默。

　　夏熙：“我猜上次你倆背著我說的秘密就是這件事。”

　　徐衍風終於出了聲：“說得全對，你想要什麼獎勵？”

　　夏熙“嘁”一聲，忽略他的玩笑話，換上關切的語氣：“子衡叫你去開家長會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在幼兒園裡遇到什麼事了？”

　　“不是什麼大事兒，小孩子之間的玩鬧。”

　　徐衍風頓了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她聽。

　　夏熙沒聽子衡提起過，顯然這小子隨著年歲增長，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什麼事都在她耳邊念叨。不過她跟徐衍風的態度一樣，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既然那個小朋友已經誠誠懇懇地道了歉，也沒必要斤斤計較。況且，子衡心性堅強，不是別人幾句話就能擊垮的。

　　“跟你說一聲，我要加會兒班。”夏熙順便跟他報備，“晚飯你們吃，不用等我。”

　　*

　　最近的日子過得十分平順，無波無瀾，生活上如此，工作上也是如此，之前定制廠商那邊出了點問題，已經妥善解決。這種穩步前進的狀態令人安心。

　　或許不該抱有這種想法，往往感到舒心的時候，麻煩就會找上門——

　　夏熙早上去了趟菁御園，上午十點半才回公司，剛進去，迎面飛過來一個文件夾，差點砸到她腦門上，幸而旁邊的人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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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驚魂未定地道了聲謝，目光注視著前方的混亂場景：“出什麼事了？”

　　嘈雜聲不斷，沒等到人來回答她的問題，緊接著幾個文件夾飛過來，夏熙慌忙側身躲避。

　　目之所及，衣著華貴的女人一手拉著高歌，一手從桌上抓起文件夾亂扔，幾個人圍在旁邊幫忙解救高歌，一時間，辱罵聲、求饒聲、勸架聲混雜。好好一個辦公大廳，成了菜市場。

　　夏熙終於在混亂中看清那個兇悍的女人的臉，竟是許久未見的黎太。

　　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堪比原配打小三的場面，夏熙不禁聯想到之前黃時雨跟她隨口聊的八卦。

　　高歌不會吧……

　　絕對不會！

　　稍微想一想，夏熙心裡就有了篤定的答案。

　　高歌要強、心氣兒高，一心拼事業，今年三十七了，仍舊未婚，不可能惦記有婦之夫，毀掉自己的事業。

　　夏熙走到混亂的中心，一手握住黎太圓潤的手腕，另一隻手推開高歌，強行將她們分開：“有話好好說，這裡是辦公場所，大家都是文明人，別鬧得太難看了。”

　　她語調平和，並沒有熄滅戰火，黎太抖了下膀子，高聲道：“你們公司的負責人是誰？我跟高歌說不明白，我要見你們老板！”

　　高歌被餘瀟瀟扶著，站穩了，撥了撥被弄亂的頭發，身上的白色西裝添了好些褶皺，不算難看，但跟她往日比，還是略顯狼狽。

　　夏熙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到現在也沒人跟她說發生了什麼，她隻得先安撫客戶：“黎太太，我們陸總出差了，有什麼事您跟我說。”

　　黎太皺眉：“跟你說？你能負責嗎？”

　　夏熙耐心回答：“我算博雅的半個老板，很認真地告訴您，我能負得起責任。”

　　黎太盯著她，半晌，面容有些松動。

　　見事情有可聊的空間，夏熙立刻吩咐：“小雨，去給黎太太買杯咖啡。”轉頭面對黎太時，夏熙的臉上堆起笑容，“黎太太，您想喝點什麼？消消氣，我們去我辦公室慢慢聊。”

　　黎太：“我不喝。”

　　黃時雨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黎太太，您跟我這邊來。”

　　經過高歌身旁，夏熙腳步微頓，在她肩上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慰，對其他人說：“把這裡收拾一下，該幹什麼幹什麼。”

　　夏熙請黎太坐沙發，抬頭朝黃時雨道：“黎太太不喝咖啡，那就給她泡杯茶吧，用陸總平時喝的那個茶葉。”

　　黃時雨應了一聲，靜悄悄地出去了。

　　夏熙坐在黎太太對面，手搭在腿上，十指虛虛地交扣，因為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她用詞謹慎：“您的私人莊園裝修得還順利嗎？”

　　誰曾想，她最為謹慎的問話反倒踩到了黎太的雷點，黎太將將平穩下來的情緒再度爆發：“你們還有臉提裝修的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拒絕了一堆大公司，選了你們博雅，結果呢，還沒裝完我媽就摔骨折了。”

　　夏熙：“？”

　　黎太的母親骨折跟裝修有什麼關系？

　　黃時雨這時送了一杯茶進來，她身後跟著高歌。黎太見了高歌，本就暴漲的怒火直往頭頂上湧：“主樓裝修完畢，我邀請我媽過來參觀，走上樓梯人就摔了，起先我以為是我媽自己不小心，後來請了專業的人來看，才知道是裝修不合理，緩步臺那個轉彎，誰走誰摔跤。這不是你們設計師的責任是誰的？我媽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不能動。我從小就沒爸，我媽就是我的命！誰讓她老人家不痛快，我就讓誰不痛快！”

　　高歌：“您母親摔倒怎麼成我的問題了？我沒聽說過馬路修建完成以後，人走在上面摔倒了，要找修馬路的工人的麻煩。退一萬步來講，樓梯原本的構造就是那樣的，您要找事，應該找當初建造樓梯的人的事。”

　　黎太蹭一下站起來，又要動手，黃時雨和夏熙齊齊上陣，夾在中間阻攔。

　　黎太說的問題，夏熙心裡有數。當初她和黃時雨過去量房，她上樓梯時就摔了一跤，緊跟著黃時雨也摔了一跤，比她傷得還嚴重，膝蓋都破了，流了好多血。她們兩個反應能力還算迅速的年輕人都摔得不輕，何況上了年紀的人。

　　她回去以後就把這一點給記下來了，後來寫進了注意事項裡，想著後期通過裝修設計來改善這個缺陷。

　　夏熙想了想，看向高歌，平日裡堅韌不拔的女人此刻無辜又委屈，眼睛都紅了，顯然沒受過這麼大的冤枉。認識以來，夏熙從沒見過高歌這樣。

　　但是，事情得有個結果，夏熙放下同事的身份，以半個老板的身份質問高歌：“我讓助理發過去的郵件你沒看？裡面就著重強調了樓梯需要改善這一部分。”

　　黎太一愣，插了句話：“原來你知道樓梯有問題。”

　　“什麼郵件？”高歌茫然地看著夏熙，“我不知道。”

　　“我確定我發給你的助理了。”黃時雨急了，“那時候夏工生病住院，我是按照她的安排來辦的。發郵件的時候我設置了已閱提醒，顯示她那邊已經看過了。”

　　高歌出去叫了餘瀟瀟。

　　餘瀟瀟磨磨蹭蹭地過來了，被問起郵件的事，她微微低頭，手指捏著衣擺，頂著幾雙眼睛的注視，她抵賴不得：“我是收到了郵件，以為不重要就過濾掉了，沒跟高工你匯報。”

第316章 我媽想請你吃頓飯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夏熙已經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沉默了片刻，溫和地開口：“黎太太，都是做女兒的，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換做誰心裡都不好受，肯定要追究到底。”

　　她的話說到了黎太的心坎上，她緩了緩臉色，重新坐下來，喝了口茶。

　　夏熙斟酌言語，緩聲道：“但是，說實話，這起事故我們做裝修設計的也挺無辜的，高工有句話說得沒錯，那個樓梯一開始建造的就有點問題。”夏熙的語速越來越慢，生怕自己的語氣激烈一點，又燃起了黎太的怒火，“建造的人隻考慮到美觀和藝術性，沒有兼顧安全性。”

　　“說來說去，還不是推卸責任。”黎太冷哼一聲，把茶杯扥在茶幾上，發出一聲重響。

　　“我說這話不是推卸責任，是從公平的角度來分析，我們確實不該負百分之百的責任。”夏熙賠著笑臉，“要不您先說一下您的訴求吧。”

　　黎太正襟危坐，沒有兜圈子，直截了當道：“你們把樓梯的問題完美處理了……”

　　夏熙立刻應下來：“這是自然。”

　　“別著急，我還沒說完。”黎太乜了她一眼，“這一單免費給我做完，另外我媽的醫療費、精神損失費，你們得承擔。”

　　辦公室裡霎時靜默無聲。

　　高歌率先變了臉色，免費給她裝修那麼大一個私人莊園，簡直是痴人說夢！

　　這哪是免費裝修，這是倒貼錢裝修。沒有這樣的事。

　　“怎麼，說不出話了？是不想擔責嗎？”黎太黑著臉，諷刺的目光看向夏熙，“你之前說的話讓我挺舒服的，我還當你是個明事理的，沒想到也隻會說漂亮話。”

　　夏熙面色微僵，她確實不可能一口答應黎太提的訴求。

　　“黎太太，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我跟我們陸總通個電話商量一下。”夏熙為難道，“畢竟我隻算半個老板，不能一言做主。”

　　離開前，黎太警告：“你最好別糊弄我。”

　　夏熙親自將人送出去，折回辦公室，跟高歌對視一眼，疲憊地嘆了口氣。

　　高歌已不再像之前那樣覺得自己無辜，她歉意道：“對不起，是我這邊的疏忽，沒有注意樓梯的問題，給公司造成了損失。”看黎太那氣勢，公司不給出一個令她滿意的說法是不行的。

　　餘瀟瀟立在一旁，臉色煞白，手指掐緊掌心，一句話不敢說。

　　黎太這單是她耍了心機從夏熙手裡搶過來的，誰知道會出這樣的意外，此刻她悔得恨不得扇那時的自己兩耳光。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別多想了。”夏熙用骨節抵了抵眉心，“我給陸總去個電話，看他怎麼說。”

　　高歌頹喪又焦躁，抿著唇嗯了聲，出了辦公室。餘瀟瀟垂著頭跟上她。

　　“你跟我過來。”高歌忽然冷了臉，衝身後的人道。

　　餘瀟瀟抬眼，撞上高歌凜冽的目光，心跳亂極了，默默跟著高歌走進她的辦公室。

　　門關上，高歌回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面前的人：“夏熙助理發過來的郵件，真的是被你過濾掉的嗎？我知道你有些小聰明，但我勸你別在這種時候給我耍心眼，我沒那麼多耐心。”

　　在夏熙的辦公室裡她就發覺餘瀟瀟的反應不對勁了，如果確實是她工作上有所疏忽，她會著急、歉疚，甚至是惶恐，怎麼會表現得心虛不敢看人。

　　餘瀟瀟身子抖了抖，溢出哭腔，一五一十地交代：“我看出黎太太著急裝修進度，我就去找她說，夏工手上有菁御園這個項目，肯定不會認真對待她的私人莊園，黎太太就把這一單給我們了。我收到黃時雨發來的郵件時，以為夏工知道了我在背後做的小動作，我想著她不會那麼好心，就沒有重視那封郵件，隨手刪了。”

　　高歌聽完，胸口堵著一塊石頭，快被壓得吐血了。

　　她隻想知道郵件是怎麼回事，不料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高歌閉著眼，兩隻手撐在辦公桌上，好半天氣喘不順，最後冷眼看著餘瀟瀟：“我這人做事一向講原則，誰都沒有例外。等事情結束，你自己辭職吧。”

　　餘瀟瀟哭出聲：“高工，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

　　午飯時間到了，夏熙沒什麼胃口，手扶著腦袋，思考怎麼處理黎太這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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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時雨下樓拿上來一個熟悉的保溫桶，放在夏熙的辦公桌上：“熙姐，先吃點東西吧。徐總叮囑我監督你按時吃飯，我還得跟他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