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漆黑的夜色下,陸子宴依舊能看見上頭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鈴蘭花,他瞧了一眼,旋即毫不猶豫將東西放進懷裡,妥善收好。
那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給謝晚凝看的眼眸瞪的溜圓,“我沒說的要送給你!”
她拼命蹦跶,想搶回來,可人沒他高,又不敢同他有其他肢體接觸,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將東西收入囊中,氣道:“你不是嫌這些花花草草女氣嗎!”
“……沒嫌,”陸子宴扣住她的手腕,道:“怎麼會嫌,隻是你繡的那些花草香囊,顏色鮮嫩,極易染髒。”
所以他沒有舍得佩戴。
後來,她繡的獸類,無論是香囊的布料,還是繡線顏色都深了些,他才肯帶著出門。
隻是這樣的心思,先前的他如何能輕易道與人聽,故而今日才知,她竟然會認為他嫌棄那些花花草草女氣。
之前的他,不假顏色,不善言辭,吝於表達,導致她對自己種種誤會。
很多細小的誤會疊加起來,總是讓她受委屈更多。
謝晚凝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怔了一瞬,很快回神,“把香囊還我!”
陸子宴抿唇看她,道:“還你也行,那我就去搶他的那個。”
謝晚凝大怒,“你還要不要臉?”
這樣的辱罵,她都說了不知道多少次,陸子宴聽著完全不痛不痒。
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
直把謝晚凝氣的險些七竅生煙。
她算是發現了,素日裡性情也算平和的她,一遇到這人,怒火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哐哐往上竄,理智都能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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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的心髒都發疼,不斷告訴自己,這裡是皇宮,不能鬧大,不能鬧事!
良久,總算將怒火壓下,她深深吸口氣,皮笑肉不笑道:“王爺既然喜歡,就拿去用吧,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這樣新鮮的稱呼,讓陸子宴怔了怔,旋即道:“別這麼喚我。”
謝晚凝不想跟他扯下去,再次甩了甩手腕,“松開!”
“我有東西給你,”陸子宴果真松開了手,從袖口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拔開塞子,從裡頭倒出一粒圓滾滾的藥丸,遞給她,道:“吃了。”
他直直遞到她的唇邊,濃鬱的藥味撲鼻而來,謝晚凝急急偏頭躲開,“這是什麼?”
陸子宴沒有回答,隻道:“我又不會害你,你吃就行。”
“我身體好的很,你為何無端給我用藥?”謝晚凝蹙眉拒絕,“你不說清楚這是什麼,我是不會吃的。”
“……告訴你也行,那你答應我,你知道後,一定要吃。”
這話說的,謝晚凝當即面露警惕,“算了,我不想知道。”
他扮情聖上癮,那也不是真情聖,誰知道打哪弄的什麼藥,又想來算計她。
暖情酒這樣的東西,不就是他找來逼裴鈺清喝下的嗎?
陸子宴何其敏銳,見她神情就能將她心裡的想法猜個八九不離十,有些無奈道:“我不會害你。”
謝晚凝呵笑了聲,“不會害我,就不該擄我來這兒!”
陸子宴更無奈了,他收回手,沉默的看著她。
年少成名,他為人冷漠,寡言少語,向來是一張冷臉示人,論誇誇而談的辯論之才,確實不是他所擅長的,就算在皇帝面前都鮮少長篇大論。
當然,活到這麼大,也沒幾人敢對他耍嘴皮子功夫,誰敢讓他不快,他必定也不會叫對方好過。
但這是謝晚凝,他是說也說不過,打又舍不得,就連兇都不敢兇。
沉默幾息,他將藥丸塞回瓷瓶中,道:“你不吃就算了。”
他這樣簡單就放棄,反倒讓謝晚凝好奇了。
不過她也沒問,隻是多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瓷瓶。
就這一眼,陸子宴便主動道:“晚晚,我接受不了你誕育其他男人的子嗣。”
“……!”謝晚凝瞳孔漸漸放大,目光又看向那個瓷瓶,“這是……那什麼藥?”
陸子宴沒有說話,但沉默昭示了一切。
謝晚凝真是驚呆了,她用力掐了把自己的掌心,感覺到疼後才確定這一切不是夢。
竟然不是夢!
陸子宴真的給她準備……
太過震驚,使得她好半晌才收起了微張的下巴。
陸子宴更不好受,握著瓷瓶的指節咔吱作響,深絕自己這樣的行為不是個男人。
“這藥不會影響你身體,隻是…一年不能……”
“停!”他斷斷續續的話被謝晚凝一個字打斷。
“你……”她抬臂指了指自己的頭,面色古怪道:“你要不要去治治這兒?”
誰家正常人,給別人妻子準備這玩意……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婚書,什麼叫三媒六聘,什麼叫拜了天地,什麼叫結為夫妻!
被這樣嘲諷腦子有問題,陸子宴居然沒生氣,隻是深深的看著她,“你跟他重歸於好了?”
那病秧子把軒華院的整頓的猶如鐵桶,他的密探得不到消息,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不是同居一臥,還是同先前一樣,隔房而居。
他也告訴過自己,既然將人放回去,那就不要去在意這一年他們會做些什麼,一年過後,人會回到他懷裡來就行。
可每當天黑,他還是會不受控制的想,同樣一片月色下,他們在做什麼。
謝晚凝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他費勁巴拉挑撥離間,不就是想讓她對裴鈺清心生芥蒂嗎?
他成功了,可就算她真的膈應裴鈺清屢番算計,也不代表她願意讓這人開心。
陸子宴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又將手裡的瓷瓶遞來,“吃嗎?”
謝晚凝低頭瞥了一眼,沒好氣道:“你留著自己吃吧。”
陸子宴抿唇,忽然指骨收攏,手裡的瓷瓶頓時化作粉末,連同那顆藥丸也化為藥粉,由著寒風吹散。
“走吧,這兒黑,你看著點腳下。”他側身讓出一個位置。
這是恢復前世記憶後的第一次,這人沒有威逼,沒有利誘,直接放棄強逼她。
不知怎麼回事,心髒驟然一縮,她僵硬了幾息,才抬腿離開。
從黑暗的假山後繞出來,就看見爾晴手捧著披風東張西望。
謝晚凝收拾好心緒,走過去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都要回去了。”
爾晴慚愧一笑:“是奴婢不熟路,找不著換衣裳的房間了,幸而得劉嬤嬤引路。”
劉嬤嬤是淑妃方才指派過來伺候的嬤嬤。
謝晚凝輕輕頷首,沒有再問。
主僕二人回了大殿。
“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坐下,旁邊的男人手就握了過來,“去哪兒了,我方才出去想尋你,沒見著你人。”
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她的手冷冰冰的,裴鈺清眉頭微蹙,握的更緊了些。
“換了衣裳,正好瞧見一排掛滿宮燈的連廊,去那兒走了走,還折了幾枝紅梅呢。”謝晚凝指了指爾晴手中的紅梅,又問他:“你去哪兒尋我了?”
“正好同你相反,去了另一面的水榭蘭坊,”裴鈺清道:“劉嬤嬤說見你往那邊去了,竟不是嗎?”
聞言,謝晚凝心跳都漏了半拍。
下意識偏頭看向不遠處,儀態萬千端坐在皇帝下首的姑母。
察覺到她的目光,淑妃也側眸看過來,對她溫柔一笑。
那笑意帶著些許嗔怪之意。
好似在說,你同人私會也不看看場合,還要讓姑母我給你清掃收尾。
……她知道!
謝晚凝呼吸一滯,心髒因為緊張而怦怦跳。
她的姑母知道她今夜的一切行蹤。
跟季成風是碰巧遇見,這個無可指摘,謝晚凝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
但陸子宴必定不是碰巧遇見。
而她的姑母,知道她同陸子宴相見,甚至還專門為了他們見面,故意指錯路,讓裴鈺清尋錯地方。
也已經知道,即便她成婚有半年之久,但陸子宴依舊在糾纏她,沒有對她死心的事了。
……那姑母知不知道她跟陸子宴都說了些什麼?
不,她不會知道。
陸子宴武力值何其高,不會出現有人在旁偷聽,他發覺不了的事。
可,人對於不知道的事,或許更能遐想。
她被陸子宴擄去假山背面那麼久……
謝晚凝想著想著,緊張的心,頓時就涼了一大半。
前世她為什麼會死?
不就是因為大表哥鬥不過陸子宴,又看出陸子宴真正的軟肋是她,所以給她下毒,想用她的性命來牽制陸子宴嗎?
隻是不知道是她身體不中用,被氣急攻心,加速了毒效發作,吐血而亡,還是陸夕瑤擅自加大了分量……
畢竟那一個多月,玉镯她都沒離手。
而這輩子,她已另嫁他人,但陸子宴對她的執著,卻又被她的姑母窺到了冰山一角。
入宮二十載有餘,得封正一品淑妃的女人,絕對不會是心慈手軟之輩。
她又想利用這個做什麼?
身邊姑娘失神至此,裴鈺清怎麼會察覺不出來,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好瞧見淑妃和煦慈愛的笑意。
指腹微不可見的僵了一瞬,他何其聰慧,幾乎瞬間就想明白了什麼。
這個懷疑,在看見對面陸子宴也重新落座後,得到了證實。
這般巧,一個回來,另外一個也回來。
以陸子宴的敏銳,在對面目光看過來的瞬間就察覺到了,他驟然掀眸將目光遞了過去,見是裴鈺清,頓了一瞬後,嘴唇緩緩勾起一個似嘲非嘲的弧度。
桀骜不馴。
囂張至極。
但這樣囂張的笑,在看見那兩人交握的手時,又僵在臉上。
第150章
明明知道這兩人已經圓房,但他甚至連他們牽手都見不得。
兩個男人的交鋒謝晚凝根本無暇顧忌,她現在擔心的是淑妃會不會利用陸子宴對她的在意,再來生事。
前世能給她下毒,今生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麼想著,對於罪魁禍首的陸子宴,謝晚凝更是惱恨的不行。
若不是他糾纏無度,連皇宮這樣的地方也敢胡亂擄人,又怎麼會被淑妃撞破……
“在想什麼,”裴鈺清微微握緊她的手,道:“魂不守舍的。”
謝晚凝僵了一瞬,勉強擠出抹笑:“沒事。”
她掙脫他的手,端起桌面的玉杯,飲了口酒,才稍微緩解了下心頭的焦躁。
殿內的臣工們,早就推杯換盞,酒熱正酣。
皇帝到底年事已高,臣子們輪番敬酒,很快就飲了個半醉,不到一個時辰,便帶著皇後先行離場。
留下口諭,讓幾位皇子主持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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