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偷溜」出府看花燈的顧霜兒，也因為這個小插曲，足足過去了一整日，才被人發現不見了蹤影。

 

又因著她腹中的孩子，程子安到處派人去尋找，終於在城東破廟裡找到了她。

顧霜兒還活著。

 

隻是藍色的裙擺被鮮血染紅，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扯得凌亂，旁邊還有許多乞丐虎視眈眈，在看見侯府家丁衝來時，才四散逃跑。

 

被人帶回了侯府，這副模樣落在程子安眼裡，他隻是輕輕搖頭，說不盡的嫌棄。

 

而才剛剛悠然轉醒的宋明月，還不知自己孩子的狀況，隻知道是個兒子，心中喜悅。

 

又提及顧霜兒，便以維護家族清譽為由，讓我帶著匕首、白綾和毒酒去見她。

 

「好歹主僕一場，讓她在中間選一樣吧。」

 

我點頭，便帶著東西去見顧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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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關上的瞬間，我直接將東西全部丟在地上，然後緊緊握著坐在房間角落裡的顧霜兒的手。

 

「霜兒姐姐，我對不起你！」

 

聽著我的話，她像是終於回過神一樣，抬頭看我。

 

「沈歸雁，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直接哭出了淚，不斷衝她搖頭：「我沒有想到，大娘子原來也一直提防著我。直到剛才大娘子說漏了嘴，我才知道花燈節那晚，是她故意設計的你，隻為了讓你失去孩子，又能夠名正言順除掉你。她剛醒，就讓我帶著匕首來見你，說讓你為了侯府清譽著想，自裁謝罪！」

 

顧霜兒「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揪著我的衣領，SS瞪著我：「所以是宋明月害了我的孩子，又害我失去清白！你知道這一切，那你去幫我跟侯爺解釋，讓侯爺處理了那毒婦，還我清白！」

 

我哭著搖頭：「我就算幫姐姐你解釋，可是侯爺那裡，大娘子一早就有了安排，府中風言風語不斷，已經是百口莫辯了。能和她同歸於盡，都是一件極艱難的事情。霜兒姐姐，不如你換上我的衣裳，裝作婢女偷溜出府。我好歹算作她的心腹，在這府裡也算暢通無阻，你跟我的身形又極其相似，不會有人發現的……」

 

我字字懇切，可顧霜兒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自從被救回府的那一刻，她大概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一個丟了清白，如今又失了孩子的姨娘，還得罪了府中的大娘子，如今一把匕首就想結束她的性命，顧霜兒心裡自然也是憋著恨的。

 

她低頭，看著地上那把鋒利的匕首，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趕緊握住她的手，再次開口：「時間來不及了，侯爺這會子正好在大娘子的院子裡，霜兒姐姐你可以穿著我的衣服離開，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她轉頭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是啊，唯一的機會了。」

 

說罷，她迅速抱起櫃臺上的花瓶，想也不想就朝著我的腦袋砸下去。

 

很痛，我能夠感覺到有鮮血流出。

 

但我還是迅速閉上了眼，整個人如同一攤爛泥，癱軟在地。

 

緊接著，我感受到有人在扒我的衣服。

 

「沈歸雁，今日我若能夠和那個毒婦同歸於盡，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記住你這份恩情的！」

 

說完，房間裡漸漸沒了聲音，我又等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睜開眼。

 

房間一片狼藉。

 

我先前帶來的那三樣東西，其中被磨得無比鋒利的匕首，此刻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躺在地上，未曾立刻站起來。

 

畢竟此刻的我，就是一個無辜受牽連的婢女，等著被人發現就好。

 

至於宋明月那邊，林無雙在。

 

08

 

很快，我被人發現，然後「悠悠轉醒」。

 

而宋明月那邊，此刻已經炸開了鍋。

 

顧霜兒穿著丫鬟的衣服，低垂著腦袋假裝成我的模樣，一路衝進了宋明月的院子裡，她心裡攢著滔天的恨，所以想也不想就要對宋明月和那個孩子出手。

 

宋明月為了保護孩子，自己身上被劃了好幾刀。

 

這還不算——

 

聽到動靜趕來的林無雙，挺著大肚子被丫鬟婆子護在旁邊，可到底也擔心侯爺安危，不管不顧衝過去，隻想護在侯爺面前。

 

可顧霜兒瘋了。

 

她不僅想要送明月給自己陪葬，甚至還因為怨恨程子安，轉而對他動手。

 

林無雙很想阻攔，可到底來不及。

 

那把已經沾染了鮮血的匕首，在眾人的拉扯間，最後直直落在了程子安的……腿間。

 

鮮血，流了一地。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顧霜兒大抵也知道自己活不成，直接將匕首橫在自己的脖子上，等到我被人「攙扶」著來到宋明月的院子裡時。

 

顧霜兒就用那把匕首，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小腹。

 

臨S前，她看著府內一眾下人，高聲開口：「宋明月歹毒心腸，害我失去了腹中孩子，又用陰謀詭計讓我丟了清白。天道好輪回，如今她的孩子，也因為母親蛇蠍心腸，成了病兒，真是報應啊！」

 

最後，她大笑，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

 

09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些。

 

顧霜兒丟了命。

 

宋明月拖著虛弱的身體護在病兒面前，身體又被刺了好幾刀，接著發現了自己孩子不同於常人，受了極大的驚嚇，當場昏S了過去，身子極其虛弱。

 

而程子安，因為那把匕首，日後再也不能人道。

 

不僅如此——

 

前來診治的郎中，還發現了程子安染上了花柳病，是活不成了。

 

又因為顧霜兒臨S前說的那番話。

 

在整個京城裡，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說著宋明月生出了病兒，就是因為歹毒心腸，如今報應不爽。

 

侯府嫡長子是病兒，還有著一副不同尋常的模樣。

 

這對程子安而言，是恥辱！

 

連帶著那個剛出生的孩子，他拖著病體，吩咐人將這個孩子丟到亂葬崗。

 

「侯府嫡長子，絕對不可以是怪物！」

 

一句話，決定了這個孩子的命運。

 

隻可惜孩子太孱弱，甚至還沒來得及被丟走，就在床榻上沒了氣息。

 

至於宋明月，生出了病兒。

 

京城眾人議論紛紛，都說她不祥，不僅克了自己的孩子，如今還克了程子安。

 

加上產後，體內的毒素迸發。

 

宋明月的模樣也已經大不如從前，頭發大把大把掉落，跪在地上磕頭求憐憫時，程子安更是一點也不想瞧。

 

最後，宋明月被關進了侯府一處偏僻的院子裡。

 

宋家原本想求情，但顧霜兒是宋明月的貼身婢女，也算是宋家的家生子，結果因她的舉動，還得堂堂侯爺，永遠不能人道。

 

宋家理虧，根本就無法開口說一個字。

 

而這一切亂局過後。

 

林無雙腹中的孩子，就成了程子安最後的血脈。

 

他躺在床榻上的那些時日，林無雙每天都挺著孕肚，恭恭敬敬伺候著。

 

錦上添花不顯然。

 

可雪中送炭……這便是難得的情誼。

 

本就極喜愛，如今腹中還是自己唯一的子嗣，從前隻承諾了貴妾的位置，如今更是直接要將她扶正，成為這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至於後院那個瘋女人，自然不再是侯府大娘子了。

 

林無雙把那個孩子生下來的那天。

 

程子安的病，又重了一些。

 

他躺在床上咳出了血，可看著像在襁褓裡的孩子，這個自己唯一的血脈，滿眼欣喜。

 

本就被傷了命根子。

 

如今，還有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花柳病。

 

程子安身體愈發虛弱，在這個冬天即將到來時，就已經快不行了。

 

林無雙讓我抱著孩子去送他最後一程。

 

她就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床榻上的程子安。

 

程子安還沒發現什麼不對勁，隻是眼神格外眷戀，總想再看一看那孩子。

 

我和林無雙交換了眼神後，就支開了守在門口的眾人。

 

「無雙，以後整座侯府，還有這個孩子，這都交給你了。」

 

程子安說這話時，帶著滿滿的不舍。

 

林無雙則是直接笑出聲。

 

「放心，這個我和別人生的孩子，我自然會讓他好好坐穩侯府小侯爺的位置。」

 

一句話，直接把程子安氣上了西天。

 

10

 

「這孩子，不是程子安的？」

 

葬禮過後，林無雙就成了這座侯府裡唯一的女主人。

 

我又趁熱打鐵，指了指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湯藥。

 

「我林」面對我的問題，林無雙也並沒有隱瞞。

 

「當初我決意為爹爹報仇，把自己賣進了青樓妓館，知道保不住清白。別想著既然要委身程子安，必定需要一個孩子。可讓我生下仇人的孩子，我到底還是不願的。」

 

「所以跟程子安去侯府前一晚，我用自己在青樓賺的銀兩，去了南風館……我特意挑了個容貌極好的, 如果一定要有孩子, 至少這樣，我不會太惡心。」

 

說罷, 她低頭碰了碰孩子的臉。

 

「這個孩子，以後隻會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我笑笑沒說話，目光又落在後院處：「那個女人, 你打算怎麼處理？」

 

林無雙眼神一冷。

 

「不會讓她S, 但也不會讓她活, 生不如S就挺好的。」

 

說完，她又看向我：「歸雁, 那你呢？是打算留在侯府，我們就以姐妹名義相稱，榮華富貴分你一半。還是, 你有別的打算？」

 

我轉身，指了指侯府大門。

 

「這世道艱難，無權無勢的人，似乎做什麼都不行。可如今我們手裡有權勢，便能夠幫助更多像我們這樣的可憐人。」

 

「所以，我想留下來, 和你一起幫助更多的人。」

 

偌大的侯府，日後會交給一個啼哭的嬰兒。

 

而在這個孩子長成前，林無雙就可以代管一切，她同我一樣都是窮苦出身，我知道這世間女子艱難, 也願意為此而多施善舉。

 

聽著我的話, 林無雙笑著點頭：「那就讓我們用自己手中的微薄之力，多救一些人吧。」

 

11

 

後來，府裡的許小娘重病去世。

 

我和林無雙把她好好安葬, 又將她的家人接回侯府，悉心照顧。

 

宋家的人，倒是三番幾次上門想要帶走宋明月，可全部都被擋了回去。

 

至於宋明月，還活著, 隻是卻比S了還要痛苦。

 

姐姐和小外甥的墳, 我又重新遷到了一個風水好的地方。

 

至於姐夫，他搬離了村子，在姐姐墳墓旁搭起了一間茅屋, 作為守墓人，在那間茅屋裡日日苦讀，最後考上了狀元。

 

他說：「若我身居高位, 就可以幫更多像你姐姐這樣子的可憐人。」

 

而我, 又遇見了那個遊醫。

 

他說我和他有緣分，所以想教授我醫術, 我便拜了師, 開始跟著他學習醫術。

 

學成之後, 不拘報酬，隻為真正難的人看病。

 

林無雙，也要利用侯府權勢富貴, 幫助了更多的貧苦之人，成了京城人人皆知的菩薩心腸。

 

我們，都有在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