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峤臉色卻冷了下來：「你念書，是我家在供。

 

「不止你，還有你一家三口，如果我沒說錯，他們也都靠著你那點資助金在過日子吧？

「你就算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你爸爸媽媽？」

 

彈幕瞬間刷了起來：【大哥這是幹什麼？威脅人？】

 

【那你可威脅錯了。】

 

「我不在乎他們。」

 

「你不在乎他們，」江峤重復了我的話，掏出手機，「她呢，你也不在乎？」

 

我看著江峤的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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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林警官和她老公的照片。

 

她小腹隆起，眉宇間笑得溫柔。

 

怒意瞬間升騰，我都忘了裝。

 

冷聲問：「你什麼意思？」

 

「她老公是個記者，恰好在升職關鍵期。我是不懂他們這些人的生活，可聽說月薪多個兩千三千對他們影響還挺大的。」

 

【臥槽，這人真好狗啊！】

 

【他到底能不能爬？！方姐收拾他！】

 

他收起手機，神情都是自信：「乖，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會強迫你。我隻需要你聽話地陪在我身邊。」

 

他看著我手裡厚厚的復習冊。

 

「別學習了，陪我去玩，嗯？」

 

我眸光一暗。

 

原本以為，不需要魚S網破，隻要等到江峤對我喪失興趣，去找其他樂子就好了。

 

可現在看來，這還不夠。

 

高三了。

 

也該把他送走了。

 

18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我考了 200 多名。

 

這也是當初被江峤影響成績的方槿第一次下滑的名次。

 

江峤倒是看起來心情很好。

 

「不學習還能考這麼好？厲害啊。」

 

我沒說話。

 

江峤也不在意：「國慶沒安排吧？帶你去度假山莊玩。」

 

他沒給我留拒絕的餘地。

 

方槿的生日在十月。

 

她生日那天，度假山莊整整放了一個小時煙花。

 

煙花很美，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綻出一幅綺麗的畫。

 

我看著絢爛的天空，聽見江峤在我耳邊小聲說：「生日快樂。」

 

江峤很會談戀愛。

 

這段時間，他好像肯坦誠自己對我的喜歡。

 

彈幕大多數都在罵江峤。

 

可也有聲音會問：

 

【方姐，你就一點都沒有動心嗎？】

 

【萬一他真的改好了呢？萬一他真的喜歡你呢？】

 

彈幕瞬間爆炸，讓戀愛腦爬。

 

我卻沒有生氣，隻是伸了個懶腰：「少女的徵途是星辰大海，絕非什麼轉瞬即逝的煙花。

 

「對於方槿這樣的女孩，身邊一切的聲音都有可能使她下墜，路上許多景色都有可能使她偏航。想真正擺脫生活中的桎梏，目標必須堅定又明確。

 

「當然，當初也非她不夠堅定，而是她太過年輕。用那些老到的經驗去審判她其實並不公平，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帝視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最開始就防備愛情。

 

「人的感情轉瞬即逝，隻能算生活的一部分。你必須要清楚，什麼才是你真正能握在手裡的，什麼是可有可無的。」

 

我的直播間人數越來越多。

 

他們有的把我這當自習直播間，陪我一起刷題復習。

 

有的像追連續劇一樣，想看看如今的方槿該如何破局。

 

也有的正身處同樣的困境泥淖中，問我究竟該怎麼辦。

 

我也不吝於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們。

 

這個階層的女性，必須要會示弱、會借力，要好好念書、要認清自己的目標，並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在不主動傷害別人的前提下，一定要不擇手段一點。

 

假期過後，就連從前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得罪那群二世祖的班主任都找上我。

 

她神情別扭，說得隱晦。

 

「你成績下滑得很厲害，你……」

 

她嘆口氣：「現在還是學習最重要。」

 

因為這次沒有斷聯，小林警官也偶爾從班主任那得知了我的近況。

 

她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我沒多解釋。

 

隻說：「姐姐，你相信我。」

 

就快了。

 

19

 

為了應付江峤，時間被我擠壓得更緊。

 

平時，我在宿舍衛生間用電燈背英語。

 

周末，我每天都要對著練習冊熬到半夜。

 

這段時間，我也拍到了一些視頻。

 

可，這些還不夠。

 

終於，十月底，江峤車隊賽車結束後，眾人嚷嚷著去喝酒。

 

我摘下頭盔，當眾拒絕了江峤：「我不想去。」

 

江峤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其實如果我私下跟他好好說、撒個嬌，他未必會強迫我。

 

可我就是要當眾下他面子。

 

他果然摔了手裡的花。

 

「好啊，你不去，就自己從這走回去。」

 

環山公路，半山腰。

 

從這走到能看到人影的地方，估計得兩個小時。

 

我剛抬腳，他們的車就呼嘯著從我身邊駛過。

 

彈幕瞬間又是一波爆炸：【臥槽？】

 

【戀愛腦們看明白了嗎？你沒有他們的面子重要。】

 

【唉，本來江峤能逃過一劫，現在看來也是完了，祝他好運。】

 

【誰當時動心了？出來挨打。】

 

沒過幾分鍾，一輛車停在我身邊。

 

後座車窗搖下，裴寂說：「上車。」

 

我飛速鑽上車：「他們還真要去？」

 

「人都找好了。」

 

我挑眉打量他：「你不去？」

 

裴寂苦笑：「我是真不感興趣，還是命重要。」

 

真是老天都在幫我。

 

我借裴寂的力，將從開始到現在拍的照片、證據。

 

打包匿名發到幾個記者手裡。

 

海市江家，算得上是真豪門。

 

祖上民國時期就經商，建國初期更是出過大力。

 

現在涉足文娛行業，不少人的生活都常曝光在鏡頭下。

 

現在雖然不如從前，也出過不少醜聞，但根基還在。

 

誰都沒想到，江家的私生子竟然能這麼荒唐。

 

酗酒打架，公共路段飆車，當眾拽女同學的頭發霸凌女同學。

 

追當初因為家暴新聞而被江家資助的貧困生，致使她成績一落千丈。

 

最離譜的是，這群未成年二世祖竟然還叫了一群姑娘。

 

我給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心情不錯地看網上的評論。

 

彈幕都要被「臥槽」「爽」淹沒，紛紛刷起禮物。

 

我知道有人在刪帖。

 

可江家不是沒有對手，樂得見他們日子不好過的大有人在。

 

即便帖子被刪掉很多，但仍有餘溫，這餘溫能把江峤帶走就夠了。

 

聽裴寂說，江老爺子勃然大怒，差點氣進醫院。

 

江峤的生父，五十多歲的人了，被自己弟弟狠狠踩下一頭。

 

擱老爺子床邊跪了一宿，說要親自教育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江峤的媽媽被遷怒，江峤過的什麼日子不得而知。

 

他給我打電話。

 

「我媽懷疑是江川回國搞我。」

 

我差點笑出聲。

 

真是謝謝大哥背鍋。

 

「視頻裡那些，沒有的事。他們玩得花，我沒參加。

 

「我回去找你了……有人說看到你已經打車走了。」

 

「嗯。」

 

這是裴寂交代人說的。

 

他聽我答應，聲音緩和：「這段時間我要回趟海市，很久不能跟你見面。我們不鬧了，嗯？」

 

我心情不錯，答應他：「好啊。」

 

江峤開心了一點。

 

「乖。」

 

彈幕是我的嘴替。

 

上面是一連串的「嘔」。

 

20

 

江峤自己也沒想到。

 

他的學籍直接被轉到了海市。

 

聽說他瘋過、鬧過，但一點用都沒有。

 

雖然還沒人松口讓他認祖歸宗。

 

但該教的規矩要教，不能流放在外丟家裡的人。

 

他被安排了不少課程，人身自由也被限制了個徹底。

 

江峤經常說很累。

 

可，累？

 

誰不累？

 

過了十多年好日子，也該輪到你累了。

 

而我一直在學習。

 

方槿基礎好，我按照她的節奏刷題、整理錯題，反復背誦增強記憶。

 

與此同時，我還每天固定慢跑一小時。

 

耳機裡播放的是半小時的英語聽力，和半小時的流行音樂。

 

傍晚的夕陽很美。

 

我在古人總是用來烘託悲涼氣氛的景色中，看到了勃勃生機。

 

除此之外，我還根據食堂菜單及時補充營養。

 

並在直播中諄諄教學：「沒苦硬吃並不科學，多少人的胃病都是高中落下的？腸胃是情緒器官，平時不好好對它，萬一高考那兩天作亂怎麼辦？

 

「高中生活不一定要灰頭土臉，也不一定要剝皮抽筋，用苦印證自己的努力，這沒有意義。更重要的是從繁忙無序中找準自己的節奏和目標，及時調整狀態，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

 

「然後，再拼盡全力。」

 

彈幕不少人都深有同感。

 

他們在高中時灰頭土臉，內分泌失調的痘痘、時不時發作的胃病，很多人將這些視為高中生標配。

 

可其實，在最美的年紀，未必非要如此。

 

很多時候，外在的強力壓迫並不能讓人全力以赴。

 

能讓人全力以赴的，是在認清自己目標後，由內滋生的渴望。

 

所有的人都覺得勝負隻在考試那幾天，其實不然。

 

高考對人的考驗，是全方位多維度的。

 

江峤總是給我打電話。

 

「在學習嗎？」

 

「沒有。」

 

他像在拷問我，也像在握住自己無法掌控的人生中唯一的確定性。

 

他不甘心自己在泥土裡，他要有人陪著才安心。

 

21

 

江峤在春節前跑回來一次。

 

「我計劃了好久才偷跑出來的。

 

「我媽媽答應我了，會讓我們一起出國。

 

「你乖乖聽話，考完試就好了。」

 

我輕笑：「好啊。」

 

江峤看著我，最終輕聲道：「我最近很想你。」

 

我聽見這句話，隻覺得好笑。

 

從前的方槿，對江峤S纏爛打，最終得到的卻隻有無情厭棄。

 

可如今，方槿對他先熱後冷，上趕著的就變成了他。

 

彈幕也紛紛吐槽：【之前的方槿天天纏著他，他怎麼說的？讓她滾。】

 

【現在就愛上了？男人就是賤。】

 

【服了，我來是想跟著方姐一起自習的，男的能不能滾啊？我們高中生沒時間談情說愛的。】

 

高三的時間過得很快。

 

從凜冬，到春暖花開。

 

一模、二模……三模。

 

我的排名保持在二三百名。

 

實際成績卻都能達到 690 分以上，甚至有一次突破了 710。

 

我想做得更好。

 

可如今的我也明白，這個世界上，越是執著越難達到。

 

不如不要背負期待，隻管放手努力。

 

高考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考場距離我家不遠。

 

關掉恆溫的空調，我穿著自己洗好、充滿陽光味道的 T 恤，輕盈上路。

 

彈幕上被「高考加油」刷屏，禮物特效幾乎讓我覺得天上在下花雨。

 

樓下經常見我的奶奶、我常去買牛奶的小賣部阿姨，都衝我招招手。

 

然後說：「高考加油。」

 

這份幸運一直到考場門口。

 

小林警官在那執勤。

 

她已經生完了孩子，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還給我發過照片。

 

我們說好，高考完就去看她。

 

她遠遠望見我，笑著俯下身，給我一個擁抱。

 

「高考加油。」

 

所謂的父母在這一天，沒有問過我哪怕一句話。

 

可那已經不再重要。

 

考試延續了整整四天。

 

為了屏蔽幹擾，我在高考時暫時關閉了彈幕。

 

最後一門結束那天。

 

我望著樹木蒼翠，滿目盛綠。

 

深深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