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菊撇嘴：「有什麼不可能的，都好兩年了，不隻凌將軍，還有裴少卿，顧大人，他們可都比你強多啦！」

 

23

 

看清從禪房走出來的裴景川和顧向明，沈言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他仿遭雷擊，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顧向明？

 

「兩年前，他不是才十七歲嗎？宋清歡，你比他還年長三歲，他那麼小，你要不要臉啊！」

 

我忙辯解。

 

「你可別亂說，顧向明才不小，他比你大多了。」

 

話音剛落，立刻有兩道危險的視線掃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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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了一圈，忙擠出一個笑臉。

 

「當然，你們兩個也是很優秀的，一點都沒比顧向明差，最不濟的就是沈言啦。」

 

裴景川冷哼。

 

「既如此，你還瞧得上他？」

 

「那沒辦法，他是我爹挑的原配，你也知道的，我爹眼光不好，我這人又念舊。」

 

我幹咳一聲，兩手一攤。

 

「趁你們四個都在，大家今天把話說清楚吧。

 

「沒錯，我確實給你們都當了外室，但外室這個東西，沒有律法限制，所以本質上來說，其實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這樣吧，大家想繼續跟我保持這種純粹友情的，請舉手。」

 

沒人動彈，我松口氣，這個結果，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女人哪怕當到皇後，也要跟後宮三千佳麗共享一夫。

 

可男人高貴的自尊心，哪怕是最底層的乞丐，都接受不了其他人染指自己的女人。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人盡可夫的蕩婦，巴不得要跟我劃清界限。

 

我聳聳肩。

 

「那就這樣吧，我走啦，祝願各位郎君，早日找到稱心如意的賢妻。

 

「翠菊，拿包袱。」

 

24

 

走了兩步，裙擺被人握住。

 

我低頭一看，沈言跪坐在地上，神情蕭瑟，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惶恐。

 

「宋清歡，你不愛我？

 

「這幾年的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停下腳步，凝神想了一會兒。

 

「其實剛開始，我對你還是真心實意的。」

 

「真的？」

 

沈言S寂般的黑眸又重新亮了起來，他顫聲道：「你跟他們斷絕來往，我們以後，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搖頭。

 

「那不行。

 

「我當初真心喜歡你，主要還是因為沒見過世面。

 

「現在吃慣大魚大肉，吃糠咽菜那種苦日子，肯定回不去了呀！

 

「松手吧。」

 

「不要！」

 

沈言咬牙，收緊手指，骨結用力到發白，緋紅色的布料從指尖溢出。

 

「宋清歡，你是不是故意氣我才那麼說的？

 

「我要娶林宛如，你就故意也找幾個男人，讓他們演戲來氣我是不是？

 

「你想讓我嫉妒，想讓我後悔。

 

「我承認，你贏了，宋清歡，你贏了！」

 

沈言雙目猩紅，眼中竟隱隱有淚光閃爍。

 

「你跟我回去，我去跟林府商量，娶你做平妻。」

 

我直接一個巴掌扇過去。

 

「平妻，你多大臉啊？

 

「現在給我演什麼深情，你看看他們三個，比你高，比你帥，比你家世好，比你聰明，比你有前程，床上功夫也比你強。

 

「他們我都不願意嫁，還給你做平妻，你沈家祖墳冒青煙了嗎，呸！」

 

25

 

沈言臉上一個通紅的巴掌印，他居然沒生氣，反而更惶恐，更小心翼翼，緊握著我的裙擺不放。

 

「我錯了。

 

「不是平妻，我不娶林宛如了，宋清歡，我娶你。隻要你跟我回去，過去的事我全都不在意。

 

「你不會這麼對我的，我們七歲那年就定親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過，每年上元節我都給你送花燈，一筆一畫，全都是我自己畫的。」

 

沈言仰著頭，全身顫抖，鮮紅的血跡從嘴角蜿蜒而下。

 

「你全都忘了嗎？

 

「你怎麼可能離開我？你答應過這輩子都不會跟我分開的啊！」

 

我直接一腳踢在他胸口。

 

「毛病，滾遠點！」

 

莫名其妙的狗男人，我想嫁你時，你在那擺架子，S裝，說我隻配做妾。

 

現在我不想嫁了，又S裝，演什麼情種啊，惡心，呸！

 

踹翻沈言，直接抬腳從他身上踩過去，裴景川幾人皺著眉頭看我，沒有阻止。

 

我接過翠菊遞來的包袱，麻利地爬上馬車，掀開車簾朝外看。

 

三個男人，各個身高八尺，英武的，俊朗的，儒雅的，站在一起互相烘託，感覺更帥了。

 

我的一顆心頓時痛得揪起來，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

 

我抓緊車窗，探出半個身體。

 

「再見了，諸位郎君，我在南州會想你們的。」

 

26

 

「慢著！」

 

我正要放下車簾，凌雲忽然握緊橫刀，往前走了一步。

 

「宋清歡，我娶你。

 

「我們軍旅中人，素來不看重名節。

 

「隻要你日後收心，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你做的混賬事，我全都既往不咎。」

 

我惋惜地嘆氣。

 

「凌郎，你是很好，可我不能為了你，放棄一整片森林啊。

 

「就這樣吧，隻要你們還沒定親，隨時可以來南州找我，大家還是能繼續當朋友的。

 

「別送了，回見——」

 

我瀟灑地揮了揮手。

 

馬兒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車子飛速向前衝出，三個人雕像一般僵在原地。

 

過一會兒，遠遠地傳來沈言絕望的嘶吼。

 

「宋清歡！

 

「清歡，你不要走，清歡——」

 

翠菊探頭出去看了一會兒，興高採烈地收回視線。

 

「姑娘，沈公子追著馬車呢，摔了好幾跤，哈哈哈，真痛快。

 

「姑娘，你這個決策真英明，這些郎君，雖然都長得好，但他們也隻拿你當外室，一個都不是良配。

 

「等到了南州，沒人知道我們的過往，咱再好好找個如意郎君。」

 

「翠菊，你傻了，南州繁華，到處都是秦樓楚館，你真的相信，成婚後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翠菊一手託腮，陷入沉思。

 

「你是說，你以後的郎君也會納妾嗎？哎，這倒是，富家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不是，我是說，外面好看的男人那麼多，我會忍不住。」

 

「小姐！」

 

「哎呀，你別吵了，我困S了，先睡一會兒。」

 

27

 

馬車晃晃悠悠，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跟凌雲回了京都。

 

他母親出身清河崔氏，向來眼高於頂，以S相逼，極力反對這門親事。

 

「清兒，你受委屈了，我會說服我娘的。

 

「清兒，那可是我娘啊，你哄哄她怎麼了？你若是愛我，為什麼不肯為我付出，我們兩個都要為這樁婚事努力啊。

 

「宋清歡，討好我娘有那麼難嗎，你一個罪臣之女，你到底在傲什麼？」

 

我伏低做小，總算嫁進凌家，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婆婆無止境的輕賤和折磨。

 

我們夫妻兩人的感情，也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消耗殆盡。

 

到最後，我走投無路，發瘋一般衝出凌家。

 

畫面一轉，顧向明笑意盈盈摟著我。

 

「娘子，如今的吏部侍郎宋安平，是你隔房的堂伯，你準備好一份厚禮，咱們去他家拜訪一下吧？」

 

「我不去，他以前就嫉妒我父親，如今去了，不是讓他看我笑話。」

 

「娘子，你也知道我一個商戶之子，想在朝堂站穩腳跟有多不容易，我每日汲汲營營，不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你幫幫我，好嗎？」

 

……

 

「宋清歡，你跟你表姐怎麼說的，表姐夫為何沒有幫我們？

 

「宋清歡，你為什麼這麼沒用啊！」

 

我逃出顧家，又一頭扎進裴景川懷裡。

 

裴景川母親早亡，倒沒那麼多毛病，但他是個工作狂，整日不著家。

 

我一個月都見不上兩面，甚至比當外室時候還不如。

 

他結仇甚多，怕人報復，就給我下了禁令，不讓我外出。

 

我像坐牢似的困在四方宅院裡，看見他回來，欣喜若狂地奔上去迎接。

 

「裴郎，你回來了，我跟你說，我今天——」

 

裴景川不耐煩地摁住眉心。

 

「今日公廨裡事情太多，我頭疼得很，我先去書房睡了，就不吵你了。」

 

「可是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裴郎——

 

「裴郎，裴郎，你等等我，你別走啊——」

 

28

 

頭猛地磕在車窗上，我陡然睜開眼睛。

 

翠菊坐在旁邊，一臉復雜地看著我。

 

「姑娘，你夢裡喊了凌將軍二十八次，顧大人二十一次，裴大人三十六次。

 

「你還是最忘不了裴大人吧，要不我們回去找他，我聽他的意思，他也是肯娶你的。」

 

「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雙手合十，後背靠在馬車壁上，整個身體都松懈下來。

 

「佛祖保佑，幸好我沒嫁人，萬幸，萬幸啊！

 

「信女宋清歡，願此生美男不斷，終身不嫁，侍奉佛祖。」

 

我帶著翠菊，順利來到南州。

 

南州繁華，統管此地的李刺史曾經是我父親的部下，得他的照應，就算我一個單身貌美女子，在此地也很安全，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我置辦好宅院，整日種花逗鳥, 逛街郊遊, 好不自在。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裴景川忽然找上門來。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之前的事，我熱情招待他幾天, 裴景川走時, 忽然問我。

 

「你同他們，還有聯系嗎？」

 

我呆怔片刻，果斷搖頭。

 

「沒有啊，南州山高水遠, 他們那麼忙, 怎麼可能跑這來。」

 

「是嗎？」

 

裴景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翻身跨上馬匹。

 

「我三個月之後再來。」

 

等裴景川走後, 翠菊探頭探腦地從牆根走出來。

 

「姑娘，青松陪凌將軍都逛了半日兵器鋪了, 好回來沒, 實在撐不住啦他！」

 

我擺擺手。

 

「叫他回來吧。」

 

29

 

「你覺得我該敬這杯茶嗎？」

 

「本沒」「宋清歡, 這樣的日子，你還打算過多久？

 

「你如今才二十二歲, 年華正茂, 可三五年之後呢。

 

「不找個男人嫁了, 到時候你孤身一人, 無依無伴, 豈不後悔？」

 

我板起臉, 走過去捂住凌雲的嘴巴。

 

「閉嘴, 再多說一個字你就滾。」

 

凌雲羞惱, 在我掌心咬了一口。

 

「幾個月不見，對我這樣兇？」

 

兩個人歪纏三天, 房門都沒出過。

 

實在是吃撐了，接下去的一個月都不想再看見男人。

 

翠菊整天唉聲嘆氣。

 

「姑娘, 凌將軍的話有道理啊，沒有人能一直二十二歲，到時候你再想嫁人，找不到——」

 

「你也閉嘴。」

 

確實沒有人能一直二十二歲。

 

可每年, 都有二十二歲的人啊。

 

等他們老了，我換幾個年輕的不就行了嗎，鹹吃蘿卜淡操心。

 

我打扮一新, 美滋滋地帶著翠菊出去逛街。

 

巷尾處, 忽然有道黑影一閃而過。

 

青松捂著嘴巴小聲說話。

 

「姑娘, 是沈公子，聽說他申請外放來了南州, 這都跟我們好幾天了。」

 

「別管他。」

 

我隨手摘下一片柳葉, 扔在地上。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抬腳碾過去，朝湖邊的方向走。

 

「快走啊，我們去遊湖, 昨日剛下過雨，霧氣蒙蒙的最好看。」

 

我大步往前走。

 

沒有回頭，朝身後看一眼。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