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合歡蠱後，我去帝師宮求藥。

 

蕭望之命人將我攔在宮外，字字誅心：「公主之軀，自甘下賤。」

 

我顏面盡失，狼狽跑出宮，在大雨中摔倒。

 

絕望之時，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我扶起來。

 

「殿下，跟孤走。」

 

三日後，羌國太子當眾求娶青華公主。

 

帝師蕭望之驀地沉了臉，捏著酒盞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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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站出來：「兒臣願意。」

 

1

 

大雨滂沱，我跪在帝師宮外聲嘶力竭哭喊。

 

「蕭望之你救救我，求你了，我中了合歡蠱，你不救我，我真的會S的……」

 

深紅色宮門緊閉，殿中主人無動於衷。

 

我知道他分明聽得見，卻放任我苦苦哀求。

 

合歡蠱是帝師宮所出，除了蕭望之無人可解。

 

如果他不肯救我，我要麼暴斃而S，要麼和人歡好解蠱。

 

燥熱和萬蟻噬咬的痛楚令我煎熬，我在雨中勉強支撐住身體，眼前場景卻逐漸模糊了。

 

我快撐不住了。

 

蕭望之，快開門啊。

 

「吱呀——」

 

宮門終於打開，從裡面走出的卻是蕭望之的侍女。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淡淡：「尊上說，這種腌臜手段，用過一次就罷了。」

 

「第一次尊上不知，給了殿下機會。第二次，就沒人願意相信了。」

 

蕭望之果然不信我。

 

他以為我又在騙他，企圖得到他的垂憐。

 

宮人皆知，青華公主愛慕帝師成痴，為得到帝師不擇手段。

 

在此之前，我曾經在他的羹湯中下藥，摸進了他沐浴的湯池。

 

但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他打暈了丟出帝師宮。

 

此後他避我如蛇蠍，不允許我靠近他一步。

 

蕭望之以為，我這一次是故伎重施。

 

我在大雨中搖搖欲墜，見侍女要走，伸手SS拽住她的裙擺。

 

「不是的，我沒有騙他，我真的中了合歡蠱，你告訴蕭望之，沒有解藥我會S的！暴斃而亡！」

 

女子扯回衣裙，向後退了一步，滿是不在意的態度：「還是殿下自己告訴尊上吧！」

 

宮門，再次緊閉。

 

我跪行到門前，手掌用力拍在宮門上，「蕭望之！蕭望之！」

 

門上的倒刺扎入我掌心，鮮血滲出。

 

我像是感覺不到疼，仍舊一下下用力拍著。

 

殷紅的血順著我的衣袖流到臺階上，又蜿蜒著沒入一地雨水中。

 

「殿下。」

 

隔著一道宮門，傳來蕭望之清冷如雪的聲音。

 

「莫以公主之軀，自甘下賤。」

 

我愣住了，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卻聽蕭望之接下來的話，比十一月凜冽蕭瑟的寒風還要無情，割得人生疼。

 

「殿下如果真這麼著急把自己送出去，不如去鴻胪寺看看。」

 

「羌、氐二國使節為和親而來，殿下若是大義，願毛遂自薦，想來也能廣為人所傳頌。」

 

「憑殿下之姿，二國使節想必也是十分願意的。」

 

一陣冷意在我身體裡蔓延，四肢百骸霎時涼透了。

 

我嘴唇發顫，喃喃道：「蕭望之，在你這裡，我就是這麼無關緊要的人？」

 

「你可以不管我的S活……可你想要我去和親，你就這般厭惡我，一點都不想看到我嗎？」

 

沒有人回應。

 

他走了。

 

2

 

我在雨中跌跌撞撞向前跑著。

 

合歡蠱的藥效越發明顯，心髒處傳來一陣又一陣鈍痛。

 

像一隻大掌捏著我的心髒，時收時放。

 

我腳下忽然沒了力氣，身體失重，整個人向前傾倒，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暗紅色，我伸手在額頭摸索著，觸感有些黏膩。

 

雨還在不停地下，好冷。

 

蕭望之，我真的要S了。

 

我用力睜開眼，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蕭望之。

 

很多年前的蕭望之。

 

彼時白衣翩翩、風姿綽約的少年蕭望之，從乞丐堆裡拉起我，一路牽著我，把我帶回帝師宮。

 

他教我琴棋書畫，騎馬射箭。

 

他教我人心險惡，宮中之人不可相信。

 

他為我擋過冷箭，甚至為我受過違逆之罪。

 

他護著我，一路走到了青華公主的位置。

 

然後，他又把我丟掉了。

 

我閉上了眼，慢慢放下了手。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拉我起來了。

 

可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一隻溫暖的有力的手掌握住，那人順勢將我拉進懷裡。

 

我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如星如漆的灼灼眼眸。

 

「殿下，跟孤走。」

 

3

 

「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帶走我的這人正是羌國太子慕容弦。

 

他把我抱上馬車，幫我處理了掌心的傷口，又用大氅裹住我的身軀。

 

慕容弦微微垂眼看我，桃花眼漾開絲絲笑意：「聽聞青華公主風華絕代，慕名而來。」

 

「今日一見果真傾國傾城，孤若求娶，殿下可願嫁我？」

 

我不語，隻是默默低頭，強忍心口處的劇痛。

 

身體越發燥熱，兩側臉頰也燙得難以忍受。

 

我在慕容弦懷裡難耐地扭了扭，卻帶起一陣更酥麻的顫意，讓人快瘋了。

 

好熱……

 

我不管不顧地扯開大氅，手臂環上了男人的脖子。

 

他身上好涼，好舒服。

 

我意識幾近渙散，隻是憑著直覺撕開面前這人的衣領，一路向下摸索。

 

摸起來像玉石一樣，觸感溫涼細膩。

 

我正在興頭上，卻忽然被人攥住手腕。

 

慕容弦聲音沙啞，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情欲：「殿下，你現在可不清醒。」

 

我差點哭了出來：「求你了，給我，不然我會S的。」

 

「殿下，你要是後悔……」

 

我聽不進去。

 

慕容弦被我打斷，我摁著他的肩膀起身壓上去，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他微微一頓，緊接著反客為主，把我壓在身下。

 

「這次你再想後悔，也不行了。」

 

4

 

醒來後，我看著自己滿身紅痕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心中湧上一陣後悔。

 

尚未婚嫁，就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對象還是羌國太子。

 

我完了。

 

我抹掉眼角的淚珠，慌亂地穿上衣服，匆匆下榻。

 

「殿下？」

 

一道懶倦的、泛著微微沙啞的嗓音響起。

 

慕容弦一隻手扶著額頭，笑意懶散，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心內惴惴不安，小聲道：「慕容殿下。」

 

「昨天是我失禮了，抱歉。」

 

「殿下不必道歉，你情我願之事罷了。」

 

他依舊笑得如沐春風，牽過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殿下也不必害怕，我一定會娶你。」

 

這句話像飄搖風雨中緊緊拽著我的一根繩子，讓我慌亂的心安定不少。

 

我點頭，道：「好，我信你。」

 

5

 

慕容弦確實信守承諾。

 

三日後的晚宴上，羌國太子慕容弦當眾求娶青華公主。

 

此言一出，眾人哗然。

 

畢竟我的名聲，比起前幾個姐姐來說，實在是不大好聽。

 

不守規矩，行為放浪，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這些名頭，大多是因為我這些年苦苦追求蕭望之而被人加上的。

 

因此他們一開始就覺得，不論哪國使者，都絕不會求娶青華公主。

 

可慕容弦偏偏打破了這個常理。

 

我父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聽見一道擲地有聲的否定。

 

「不可。」

 

坐在我父皇右側的蕭望之冷著一張臉，一口回絕：「此事不妥。事關兩國邦交，還請慕容殿下慎重抉擇。」

 

慕容弦不卑不亢道：「孤願以城池一座，黃金千兩，求娶青華公主。」

 

我父皇眼睛瞬間亮了：「好，朕允了！」

 

蕭望之捏著琉璃盞的手指幾近泛白，他猛地起身，一字一句道：「陛下，此事不妥。」

 

「臣夜觀星象，青華公主與慕容殿下星宿相衝，隻恐日後擾亂國祚。」

 

我父皇臉色微變，最後猶豫道：「愛卿許是看錯了，朕看這二人甚是般配，怎會不合呢？不如愛卿挑個時間再仔細觀察觀察。」

 

我卻在此時站起來，道：「父皇，兒臣願意和親。」

 

話剛落下，我便感覺一道灼人的目光逼來。

 

6

 

最後，我父皇沒禁得住城池和黃金的誘惑，同意了和親。

 

三個月後，我就要啟程去羌國。

 

離開晚宴時，我被蕭望之攔住。

 

「為什麼要答應？」

 

他的眼睛很紅。

 

他眼皮很白很薄，能看見細細的青絡，越發襯得眼尾殷紅，看起來竟有幾分脆弱。

 

我狠心別開眼，不再看他。

 

蕭望之聲音也很啞，他音色向來如冰雪清冷，此刻卻透著濃濃的沙啞和疲憊。

 

「我後悔了，別去和親。」

 

「蕭望之，那天我說我中了合歡蠱，我沒有騙你。」

 

我本來是平靜地陳述這件事，卻還是忍不住哽咽。

 

「你不信我，不給我解藥，連出來看我一眼都不願意，還讓我去找別人。」

 

「然後，我被慕容弦帶走了。」

 

「你看到了，我現在還好好地站在這。」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再也說不下去。

 

我看著蕭望之，眼淚順著臉龐滾落。

 

蕭望之卻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他眼中情緒很復雜，幽深晦暗，是我從來看不懂的東西。

 

「那又怎麼樣，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