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額間上的青筋暴起，「你信不信我去舉報你？把這些事全都抖出來！你強迫一個女孩子跟你在一起不覺得丟人嗎？」

 

我的心跳得極快。

 

盛遲和他對視著，彎了彎眉眼：

 

「現在就可以去，需要我告訴你該去哪個部門舉報嗎？」

 

「我強迫阿惋跟我在一起？」

 

「看來你不知道，她最開始逼著我接吻的事情啊，要不要跟你分享更多的細節？」

 

他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不誠實哦。」

 

周拓瞪大了雙眼，「阿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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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了眼睛，不再看他。

 

他臉上的表情從暴怒變成了難以接受，最後轉身快步離開。

 

隻剩下我和盛遲留在原地。

 

「跟其他男生獨處很危險，要是我沒出現，你想象過會發生什麼嗎？」

 

我回想起剛剛周拓差點不顧我的意願吻上來的樣子。

 

「跟你沒關系……」

 

他的手指順著我的手腕往下，和我十指相扣：

 

「是嗎？跟我沒關系？」

 

「隻要我不同意，就別想著結束。」

 

他的掌心溫熱。

 

我一入秋就容易手腳冰涼。

 

他看了眼他的背影，語氣和之前一樣冷靜。

 

「放心，我保證以後他再也不會來接近你了。」

 

這話讓我心裡莫名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你要對他做什麼？」

 

「盛遲，你不能這樣！」

 

盛遲臉上又露出溫和的表情，拉著我往前走。

 

「好了。」

 

「送你回宿舍。」

 

「為了懲罰你這幾次一見我就跑——」

 

他飛速地在我臉上蜻蜓點水。

 

輕柔，珍重。

 

那一刻，我的心髒驟停。

 

6

 

盛遲從那以後，變成了握著我把柄的那個人。

 

我也再也沒有見過周拓。

 

盛遲要我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和他像之前一樣相處、聊天。

 

隻是，他再也不裝了。

 

他的佔有欲和控制欲爆發，每一天都會查崗。

 

【姐姐，今天吃什麼了？】

 

【周末有一個你喜歡的恐怖電影，我們一起去吧。】

 

【做了酒釀湯圓，現在給你送過去。】

 

【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去你宿舍找你了。】

 

【可以像以前一樣說想我嗎？】

 

【你說不出口也沒關系。我很想你。】

 

我的回復算得上是敷衍和冷淡，但他卻毫不在意。

 

隻要我隨口問他問題，他都會認真地回答我。

 

我甚至暴露出自己的種種缺點，告訴他自己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麼好，也不值得被這樣喜歡。

 

他無所謂地說：

 

「沒關系，你是什麼樣子，我就喜歡什麼樣子。」

 

……

 

今天是他項目答辯的日子。

 

他求我能不能去現場看一眼。

 

原本隨意找了個借口推辭，可腦海中控制不住地閃過他失望的表情，最終還是決定到現場。

 

盛遲是第三個答辯的，我剛好卡在他開始的時候推開門。

 

他立馬就和我對視上了眼神，露出驚喜的表情。

 

盛遲穿著整齊的正裝，從容地向下面的老師和同學們介紹。

 

我盯著他看出了神。

 

臺上的盛遲，就好像渾身被踱了一層亮光。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見鍾情。

 

他本該是很優秀的人啊，我想。

 

答辯現場來的女生很多，大部分都是為了看一眼盛遲。

 

當他講完的時候，下面響起異常熱烈的掌聲。

 

旁邊的女生小聲地說：

 

「盛學長真的好優秀，難怪這麼多人喜歡他。」

 

「他有女朋友了嗎？」

 

「要不我們衝一下，去要個聯系方式什麼的。」

 

「你去吧，我可不敢……」

 

臺下的導師對他都很滿意，臉上露出贊同和許可的表情。

 

答辯結束，我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想一個人悄悄地走出去。

 

可剛到門口的時候，手腕就被一個人抓住。

 

盛遲把我拉進懷裡，揉了揉我的頭發，他的體溫將我層層包裹住。

 

「你還是來了，我特別特別開心。」

 

「這就是我女朋友。」

 

我一愣，抬頭看向他身後圍著幾個女生。

 

聽了他的話之後，四周的人紛紛散開。

 

盛遲把我的外套拉鏈拉好，「我一開始沒看見你，以為你真的不會來了。」

 

我悶悶地點頭：「嗯，路過就進來看看。」

 

盛遲笑著說：「那也行，你來了就行。」

 

我的耳朵發燙，啞口無言。

 

路過漆黑的樓道，他把我拉了進去，將我抵在牆上。

 

「姐姐，我把今天的吻給你，好不好？」

 

昏暗的光線帶來一種不安全感。

 

兩個人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內交織著。

 

我垂下頭，手抵在他的心口，「不要，你離我遠點！」

 

他沒有把我的手拿開。

 

盛遲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可能真的瘋了，就連你現在這樣主動觸碰一下我，我都覺得好幸福。」

 

他摁住我的下巴，逼我睜開眼看著他。

 

「你再看看我，好嗎？」

 

「你還喜歡我對不對，不然你今天不會來的。」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就是在這個講堂，你不會忘掉的。」

 

我抿了抿嘴唇，語氣冷淡：「我早就不喜歡了。」

 

這時候，盛遲吻了下來，帶著懲罰性地咬破我的唇角。

 

「這種話不能說，太讓人傷心了。」

 

我有點著急地說：「可能會有人看見的……」

 

我的雙手被禁錮住，無法動彈，他盯著我的眼睛：

 

「說你也喜歡我。」

 

「求你了。」

 

隻要我不說出他滿意的回答，他有可能會一直不讓我走。

 

這種事他做得出來。

 

「喜歡……」

 

「再說一遍好嗎？」

 

「喜歡你。」

 

「說清楚一點。」

 

「我也喜歡你。」

 

「嗯，乖寶寶。」

 

他的情緒像是被安撫好了，看上去穩定了不少。

 

我們走出了黑暗的樓道，漫步在校園裡面。

 

他把掌心放在我面前，「想牽牽手。」

 

我猶豫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手心放了上去。

 

盛遲低頭盯著我的手腕認真看了幾秒鍾，拇指輕輕地摩挲了幾下：

 

「手腕紅了……是我剛剛弄的嗎？」

 

不明顯嗎？

 

盛遲的動作愈發輕了些。

 

他小聲地道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對不起，我……是我沒控制好自己，讓你受傷了。」

 

「我會改的。」

 

我盯著盛遲的瞳孔，內心在反復詢問自己。

 

他真的……會改嗎？

 

7

 

從那以後，我的心情變得很復雜。

 

可當發現他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時，一方面想著逃離，一方面依舊會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感覺。

 

他的微博小號依舊在更新著內容，隻是不那麼頻繁了。

 

上一次發布的內容還停留在他答辯當天的凌晨：

 

【她親口說了喜歡我，說這幾個字的聲音可真好聽，還好我錄下來了，這樣每天都能聽一遍，好幸福。】

 

我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我想了很久，發信息跟他說：

 

【我覺得你還是去看看心理醫生比較好，你不覺得自己的愛太病態了嗎？你不該是這樣的。】

 

【你這樣有時候會讓我感覺很害怕。】

 

向來秒回我信息的他，沉默了許久。

 

中間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四個小時。

 

這期間我心裡一直很忐忑。

 

晚上的時候，他回復：

 

【好，我會去看的。對不起，我會嘗試控制自己的，你別怕我。】

 

【不要討厭我……我不想傷害你的。】

 

看到他發的消息，我松了一口氣。

 

可心裡卻湧上一陣難受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像聽到他在說：我會改的，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他給我發來一張月亮的圖片：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能不能出來和我待一會兒？】

 

【就一會兒。】

 

【我在這裡坐了三個小時了。】

 

這個角度……

 

我走到窗子前往下看，他正坐在宿舍樓後面的大樹底下。

 

身影看起來很落寞。

 

我換了件衣服下樓，他站起身，將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你來了。」

 

盛遲很自然地抬起手想來觸碰我的頭發，我下意識地往後躲。

 

他把我拉到他身邊，輕輕地撥了撥我的頭發：

 

「你頭發亂了……現在好了。」

 

我們都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夜晚的星星。

 

可惜城市裡的星星很少，隻有寥寥的幾顆。

 

盛遲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把它放到我的手上：

 

「這是這次比賽的獎金，有兩萬，還有一個獎牌，都送給你。」

 

我盯著手上的東西，感覺有些發燙。

 

「我不要，你自己留著。」

 

盛遲說什麼也不收下。

 

「這次比賽對我很重要，但我想把重要的東西送給更重要的人。」

 

我的心髒一緊，手指攥著那信封無法動彈。

 

他眉眼彎彎：

 

「我預約了明天的心理醫生，我會好好配合的。」

 

「對了，我買了兩張你一直想看的《戀愛的犀牛》的戲劇票。不過你應該不會想和我一起去看，那就讓你的好朋友陪你一起去吧。」

 

他拿出兩張票遞給我，眼睛亮堂堂的。

 

有一瞬間，我感覺像是看見了最開始的他。

 

我突然開口問他：「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盛遲抬頭看了看月亮。

 

「兩年前，當時你還在舞蹈社，每晚都會去荷花亭旁邊練舞，幾乎每天都不停歇。當時你的舞跳得不好，後面越來越好了。」

 

「我就坐在後面的圓桌上學習，抬頭就能看見你。」

 

「後來知道了你叫紀惋，就想著要了解你更多，可了解得越多，就越想靠近你，把你佔為己有。」

 

「對不起，沒想到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心理負擔，我也不想看見你厭惡的表情。」

 

他站起身，和我拉遠距離，轉身離開。

 

背影看起來很落寞。

 

8

 

後面我一個人去看了《戀愛的犀牛》。

 

這是我之前最喜歡的一部戲劇，裡面的男主角馬路對喜歡的人有著病態的佔有欲。

 

現在再去看一遍，忽然想到盛遲和馬路真的很像。

 

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我快畢業了，而盛遲還差一年畢業。

 

等我畢業後，或許時間會衝淡他的愛意吧？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幾下。

 

盛遲：

 

【醫生說我確實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讓我積極配合心理治療。】

 

【等我好了，你還會繼續喜歡我嗎？】

 

【是不是就會像以前一樣對待我了？】

 

我看著頭頂的月亮，打下一行字：

 

【嗯，應該會吧。】

 

他開心地說：

 

【好，那你一定要等我！】

 

……

 

我的畢業論文快到答辯階段，日子慢慢變得忙了起來。

 

盛遲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很少再來找我。

 

隻是偶爾晚歸的時候，回頭能看見他站在遠處卻不敢靠近的身影。

 

我向他投去眼神，他就趕忙拉拉帽子，裝作彼此互不相識。

 

他會在每天晚上按時給我發消息匯報今天的動態：

 

【今天心理醫生說我的情況有點好轉了。】

 

【我不是故意要跟著你的，隻是太久沒看見你，隻想看你現在還好不好。】

 

【給你看我今天在路上遇到的小貓，太可愛了！路邊的花也開了！】

 

【今天戲劇社開演了一場新劇，我猜你一定會喜歡。】

 

偶然再去看他的微博小號的時候，已經注銷了。

 

元宵節那晚，他主動約我出去。

 

「給你做了芝麻湯圓，沒放太甜。」

 

「如果你不想見我，我就放在你宿舍樓下的桌子上，你下來拿就行。」

 

外面下著小雪，我看見他站在下面，把圍巾往上拉了拉。

 

我走下去，和他說了幾句話。

 

盛遲果然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現在連跟我說話的時候, 都能感覺他在克制，他克制得很好。

 

「我見到你就行了, 那……那我就先走啦。」

 

他把脖子縮了縮，將懷中捂著的湯圓遞給我, 轉身想離開。

 

湯圓還是熱乎乎的。

 

我叫住了他的名字：「盛遲。」

 

「嗯？」

 

我抬手拂去他肩膀處的雪, 輕輕說道：「元宵節快樂。」

 

盛遲轉過頭, 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嗯，元宵節快樂！」

 

9

 

一晃又過去了幾個月。

 

我順利畢業, 然後找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

 

這個階段，盛遲也該忙著要實習了吧？

 

生活平平淡淡地過著，日復一日。

 

下班的夜裡, 街道因為下過小雨變得湿漉漉。

 

我一個人在路上走著，突然很想他。

 

懷念起和他在一起的片段。

 

這時候, 像是兩個人心有靈犀一般, 他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今天醫生說我情緒已經很穩定了。】

 

我站在公交車站下面，回復：

 

【我想見你。】

 

過了兩秒後, 他說：

 

【那你回頭。】

 

我緩緩轉頭, 盛遲正撐著傘對我笑。

 

我小跑過去投進他的懷裡，他像是久久沒反應過來，很長一段時間才把手搭上來, 然後緊緊抱住我。

 

他的劉海被打湿了些, 身上的衝鋒衣還帶著雨水的沉重。

 

我已經不想糾結,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盛遲將手中的雨傘往我這邊傾斜，急著解釋：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工作的這個地方，這裡挺好的。」

 

「對了，姐姐, 我在這附近也有個公寓, 想去看看嗎？」

 

我把他的外套拉鏈拉好, 點點頭。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踩著光下的陰影。

 

我踩著他的影子走了一小段路。

 

他突然開口說：「你知道嗎？踩著一個人的影子走一段路，以後兩個人就能一直在一起。」

 

我仰著頭問：「你哪看來的, 沒有任何科學依據。」

 

盛遲默默地開口：「我、我在知乎上看的一篇小說, 裡面是這樣說的，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盛遲紅著臉低下了頭。

 

他在這附近買下了一套小公寓, 準備在這邊找份實習。

 

他把鑰匙給我一把：「你要來隨時都能來。」

 

【親了我這麼久，現在說斷關系就斷了？】

 

「（「」推開公寓門的瞬間, 裡面的燈亮了起來。

 

滿牆壁掛著都是我的照片, 所有照片合在一起, 是一個巨大的愛心形狀。

 

上面的每張照片, 都是我之前生活的細節。

 

拍得很唯美，很漂亮。

 

有些生活經歷我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在每張照片上面都打上了日期記號。

 

隨手翻開一張照片, 背後還寫著字。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 幹淨的, 天空一樣的，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 日復一日的夢想。——《戀愛的犀牛》」

 

我心跳瘋狂加速。

 

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煙花聲，我的腦袋正在嗡嗡作響。

 

盛遲的聲音在我身後溫柔地響起：

 

「姐姐，歡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