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七周年紀念日。
老公陪初戀女友去潛水。
兩人在水底深情接吻,意外被景區直播間拍下當成了宣傳素材。
我截圖發動態:
「價格合理,看起來水質也不錯。」
他打來電話,大發雷霆:
「她氣瓶沒氣了,我作為朋友還能見S不救?你心思怎麼那麼骯髒!」
緊跟著他前女友也發了條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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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者居上,不過是前任不爭不搶。」
這不是她第一次挑釁我了。
之前的每一次,都以我大發雷霆開始,忍著委屈道歉結束。
這次,我不想內耗了。
1.
顧禹瀾第二天回來的時候。
我正在收拾東西。
他略帶心虛地向我解釋:
「老婆,藝苒她潛伴臨時爽約了,你也知道,一個人潛水不安全……再說了,我真忘了昨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了。」
林藝苒,是顧禹瀾的前女友。
她在兩年前突然回國以後,就以一種強硬的存在感,出現在我和顧禹瀾的婚姻中的每個角落。
顧禹瀾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他身邊那群發小和我合不來,覺得我假清高,卻幾乎人人都喜歡這個「藝苒妹妹」。
林藝苒回國後那次聚會,一群人聚在一起給她接風洗塵。
顧禹瀾沒跟我說過那是他前女友。
直到我身體不太舒服,他要陪著我先走了。
有人意味不明地揶揄:
「這才兩點,真掃興!藝苒,要是禹瀾還跟你在一起,就不至於這樣咯。」
我還沒離開,一群人已經當著我的面討論起來。
我才知道,林藝苒和顧禹瀾是彼此的初戀。
從高中到大學,他們七年的青春時光都由彼此見證。
兩人都是浪漫外向的性子,最後因為愛情逐漸歸於平淡的原因和平分手。
分手後也仍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顧禹瀾之前每次出去都主動跟我報備。
而她回來後,他再也沒提過。
我隻是一次又一次看到他和她新發的動態。
那些合照裡,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通常是熱鬧的場合,一群人簇擁著甜蜜的兩個人。
不知道的看了還以為是多般配的情侶。
我找他談過。
他起初會解釋幾句,還安慰我不要多想。
他說他們隻是共友太多,避免不了見面,朋友都是瞎起哄。
而林藝苒後來當著一眾朋友的面,摟著顧禹瀾的肩,開玩笑似的說:
「嫂子,要是我倆餘情未了,早在一起了,哪兒還有你的事啊?」
人人都聽得出來她話裡的嘲諷之意。
偏偏顧禹瀾不一樣。
他大概是覺得很有道理,也就心安理得地應和她。
我再說起,他就不耐煩地繞開話題。
等我從臥室拉出行李箱,顧禹瀾坐不住了。
「我不是跟你解釋了,你怎麼還要鬧。」
他揉著眉頭,語氣很疲憊。
大概在他心裡。
這也不過是我無理取鬧的一件小事罷了。
隻不過以前,我沒鬧到過要離家出走的地步。
2.
「就因為我忘了紀念日?」
他起身攔住我:
「這是給你的結婚紀念日禮物,行了吧?」
他從身後拿出一串貝殼手鏈。
是他們潛水的那片海岸最常見的紀念品。
「你別生氣了,我昨天是不該把你一個人拋下去跟別人潛水。但你當時發那條動態,誤導很多人去找藝苒麻煩了。你也有錯,對不對?」
在我們三個人之間,站在我這方的哪兒來的很多人?
從來都隻有顧禹瀾的父母。
他們提點過很多次,叫他避嫌。
就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也要把握分寸,更何況兩人還在一起過。
話裡話外的重點就是,跟林藝苒要有距離。
顧禹瀾卻覺得是我給他父母灌輸多了骯髒的思想,每次都是敷衍而過,從沒放在心上。
「你趕緊刪了,咱們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嗯?」
他輕輕拉過我的手,準備給我戴上貝殼手鏈,語氣非常溫柔。
應該也是看我真生氣了。
可是他完全忘了,我金屬過敏。
這種視頻我戴了會皮膚紅腫起疹,過很久才會好。
我正要揮手拍開他的手。
他接了個電話,臉色驟變。
「老婆,我工作有急事!先走了!」
看他焦急的神情,似乎真的有什麼緊要的工作。
但是。
「瀾哥,我發燒了。」——
電話裡林藝苒嬌滴滴的嗓音我全聽見了。
「顧禹瀾,我會過敏。你知道嗎?」
我很平靜,把沒戴好的手鏈扯開丟在地上。
他著急的神色一頓,直奔門外:
「老婆,我回來再跟你說。」
我努力壓住哽咽的聲音,平靜道:「顧禹瀾,你現在走了,我們就真結束了。」
門砸上前,他輕飄飄的話剛落地:
「楚音,工作重要,你別這麼不成熟。」
餐廳裡我辛苦做的一大桌子菜放了一晚上,早就涼透了。
桌邊,手機頁面還停留在林藝苒發的動態上。
配圖是穿著潛水服的一男一女,深情地互相凝視。
男的幾乎要把女的圈入懷中。
男俊女美,天作之合。
我想,我確實太不成熟了。
在一段感情裡耗費時間,模糊了自己的人生,太對不起自己了。
3.
七年的時光被收進行李箱裡,化為一堆衣物和零碎的個人物品。
我拖著行李箱住進酒店的時候,林藝苒又更新了一條動態:
「某人還大放厥詞要給我煲湯,嘖,徒弟都沒出師,還給師父秀上手藝了?」
底下一群人在那兒打趣:
「喲喲喲,這是要復合的節奏?」
顧禹瀾毫無力度地回復了一句:「別瞎說。」
結婚七年,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顧禹瀾會煲湯。
我曾經好奇過他的廚藝。
他表情悵惘,說:「有人教過我,不過我一點沒學會。」
當時我笑得樂不可支,以為他是廚房黑洞,請專人教也不成。
現在才明白,他懷念的是誰。
可現在我心裡卻一點兒都不難受。
不是失望攢夠了。
是愛被耗盡了。
住在酒店一周。
我照常上班下班。
準備後面抽空去看房子。
和顧禹瀾的婚姻就到此為止吧。
我累了。
這期間,沒有任何一通來自顧禹瀾的電話、一則短信。
他應該早忘了「回來和我解釋」的話。
因為他認定我永遠會在原地等他。
就像他去年生日,趕上難得的假期。
我倆好不容易都有空。
前一天晚上,他對我言之鑿鑿:
「老婆,這一次一切都以你為先,所有安排我都聽你的。」
第二天,我坐在提前半個月預訂好的餐廳裡,等了兩個多小時。
他和我說公司要他臨時出差,沒辦法。
後續早早做好的行程自然全部作廢。
我體諒他,忍住心頭的委屈,反過來安慰他別傷心,等他回來一定給他補上。
餐廳打烊後,我一個人走在街上,空氣悶熱。
恰好在此刻刷到了林藝苒剪的視頻。
最開始是一張群聊的截圖,她領頭問:「朋友們,夏日滑雪,走不走?」
一群發小接連響應。
然後畫面跳轉。
滑雪場裡,一群人合影。
林藝苒站在角落,一隻手衝著鏡頭比了個「耶」,笑容甜美。
另一隻手和身旁沒有出鏡的人十指緊扣。
我鬼使神差放大看了半天,沒找到能證明那就是顧禹瀾的證據。
直覺卻告訴我,那就是他。
後來我跟顧禹瀾大吵一架。
他言語間露了餡,
最後反而破防,怒意上湧,直直壓我一頭。
他連連搖頭說:「楚音,就是因為你這種態度,一提起藝苒,你就跟吃了火藥一樣,你讓我怎麼敢和你說實話?」
語氣之失望,言辭之犀利。
就像一切都是我的錯。
是我太小氣,嫉妒心太強,無理取鬧。
4.
「喂?」
深夜加班後,我意外接到了顧禹瀾的電話。
「老婆,我們談談。」
那頭很安靜,出乎意料地沒有別的聲音。
我收拾東西的動作一停,說:「好。」
但是說什麼呢?
我想了想,要說我們剛認識那會兒,我差點遭遇猥褻,他挺身而出,我因此對他暗生情愫嗎?
好像不太合適。
要懷念我們好不容易克服異地、家庭差距等等困難,結婚七年來的辛苦和甜蜜嗎?
好像也不太合適。
那,要歇斯底裡地從兩年前林藝苒回國說起,一直到控訴結婚紀念日那天,他和她那個「意外之吻」嗎?
我腦子裡很亂,話沒有邏輯地往外冒。
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但是回過神來已經淚流滿面。
我聽見自己感慨了一句:「顧禹瀾,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有悲傷,隻覺得很累。
加班本來就很累。
聽到他的聲音,讓我一瞬間跌入泥沼裡,疲憊感拖拽著我不斷下沉。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傳來顧禹瀾有些失真的聲音。
他問:「你愛我嗎?」
說實話,在聽見那邊幾聲壓抑不住的笑聲之前,我還在恍惚:
我真的不愛他了嗎?
結果下一秒,他那群發小幾乎是憋笑快憋瘋了,在那頭壓著聲音嘲弄:
「這還用問?人都哭成那樣了。」
「藝苒你這大冒險也出得太簡單了!」
顧禹瀾可能以為我沒聽見,輕咳一聲,笑著反問:
「老婆,你不愛我,那我們難道要離婚嗎?」
他在以退為進,想用「離婚」這個字眼嚇住我。
就為了讓我說出來「我愛你」。
同時也是在暗示我,前段時間的事都過去了。
因為每一次,不了了之的爭吵都是以此收尾,誰也不再提。
「好啊,離婚吧。」
我順著他的話說,抽紙把臉上眼淚擦幹了。
覺得自己剛才情緒失控特別可笑。
這回,那頭是真正意義上的鴉雀無聲了。
「離婚協議書我早起草好了,等會兒你看看,沒問題就抽時間籤了。」
「你別開這種玩笑,楚音!」他傻了很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我直截了當掛了電話,把電子版協議書發給了他。
一路走到公司門口。
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雷暴雨瞬息而至。
盡管我帶了傘,全程開車,就走了幾步路,還是免不得形容狼狽,渾身湿透了。
本來我收拾好了早點離開,現在應該早到酒店了。
本來,我是不用面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的。
5.
那天顧禹瀾過了很久回了我一條語音:
「結婚紀念日那天我確實錯了,我也已經道歉了……算了,等你冷靜好了,我們再談。」
我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把字籤了?」
跳出來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他把我刪了。
與此同時,林藝苒的動態更得更勤了。
某人的出現越來越頻繁。
畫展、音樂會、跳傘、蹦極、衝浪……
兩人的合影越來越多,姿勢從挽手到擁抱,極盡親密。
評論區一群嗑 cp 的,就差隔著網線給他倆送入洞房了。
林藝苒偶爾跳出來解釋:「嘖,別瞎說啊,我倆隻是朋友。」
另一個當事人卻沉默不語。
他估計以為這樣就能叫我傷心,讓我明白我有多愛他,多離不開他。
可我自從不再在意他,每天吃好睡好,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後來林藝苒再發動態,標題都是:
「靈魂比較契合的朋友是什麼樣的?」
我一一轉給了顧禹瀾母親。
附言說明了離婚的打算。
算是對這七年來婆媳一場的交代。
這兩年,無論我和顧禹瀾發生再大的矛盾,我也沒有提過「離婚」。
顧母大概是嚇到了,特地打電話來安慰我。
她說已經罵過顧禹瀾了,讓我再好好考慮。
我沒說話,聽她說了半天,敷衍幾句掛了電話。
對於這段婚姻,我身邊所有人都說,是我高攀了。
顧禹瀾家境確實好,和我天壤之別。
我明明遺傳了父母的平凡基因,卻從生下來就被寄予厚望。
他們希望我能一飛衝天。
可我就是很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追求愛情,嫁給了顧禹瀾。
我媽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
「音音,你命比你媽好,能遇上禹瀾這種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住禹瀾啊。」
大概在顧禹瀾那群朋友眼裡,我就是這種善於把握男人的虛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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