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忍著疼，卻被他誤以為我拒絕交流。

「杳杳，你也知道，若若她的身體越來越差。

 

「既然你已經同意換腎，過幾天……」

 

話音未落。

 

我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怎麼也止不住。

 

顧遲明顯慌張了，剛抬腳，卻又停在原地。

 

原先柔和的語氣，頃刻間變得冷漠：

 

「溫慕杳，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別玩這些把戲了？

 

「你難道還沒裝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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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喉間腥甜，下意識伸手捂緊嘴。

 

一口黑血吐出，溫熱的血液在掌心肆意流淌。

 

我連伸手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身子栽到地上，再無意識。

 

昏過去前，我看見顧遲終於察覺異常，眼神恐慌地朝我奔來。

 

仿佛回到了我為他擋下一刀的那天。

 

8

 

我睡得太沉，甚至久違地夢到了攻略顧遲的那一年。

 

我費盡心思，可顧遲始終不為所動。

 

我幹脆擺爛了。

 

他卻說：「我一開始就知道，沒有人會真的愛我，早點放棄是好事。」

 

給我氣得心肝疼。

 

把我氣醒了。

 

我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醒來時，聽見外面傳來顧遲和喬若若的聲音。

 

而另一人，應該是醫生：

 

「檢查結果顯示，溫女士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喬若若小聲詢問：「可姐姐她吐了好多血，怎麼會沒事？難道……會不會是姐姐裝的啊？」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不過我建議多住院一段時間，觀察她後續的身體狀況。」

 

我靜靜聽著。

 

很快，顧遲大步走進病房。

 

他冷若冰霜，站在病床前，不顧我慘白的臉色：

 

「溫慕杳，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你害得若若病成這樣，我隻是讓你贖罪，你就要裝成這副要S的模樣？」

 

我頭也不抬，好似什麼都沒聽見。

 

喬若若拉了拉他的衣袖，無聲勸阻。

 

可顧遲繼續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到現在都不肯說嗎？」

 

我的眼底酸澀一片：

 

「我說什麼？我說了你會信嗎？」

 

他厲聲道：「你說我就信！你說！」

 

我嗓音艱澀：「攻略沒有結束，隻要你沒那麼愛我，我就會S，會消……」失。

 

可我話音未落，就被他打斷了。

 

「你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是嗎？」

 

我覺得可笑，也就真笑出聲了。

 

我心裡竟然升起一絲希望。

 

覺得他會信我。

 

喬若若臉色越發蒼白，身形搖晃，顧遲立即摟緊她。

 

她抬眼看向我，淚眼漣漪，好不可憐：

 

「姐姐為什麼要害我？我已經因為你失去一具健康的身體了，我時間所剩不多，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腎。

 

「我天真地以為，姐姐是真心想要救我，沒想到你是想故意拖著我，連我的命你也不想放過。」

 

這言論可笑至極，一點都不真實。

 

可偏偏顧遲信了：

 

「溫慕杳，我一而再再而三相信你，你卻說謊成性，以後你的話，我不會再信半句！」

 

他雙手抱起脆弱得落淚的喬若若。

 

冷聲下令：

 

「來人，好好看管著她，手術前不許她離開病房半步！」

 

我望著他的背影，突然笑著問：「顧遲，真想看到你發現真相時是什麼表情。」

 

不過，我應該也看不到了。

 

顧遲的背影一頓，抱著喬若若離開病房。

 

我隻能看著喬若若在他懷裡，眼睛彎彎看著我。

 

好像在看什麼笑話。

 

9

 

我被軟禁了。

 

附近都是顧遲的人。

 

他的財力現在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半夜，我發起高燒。

 

燒得頭腦昏沉，迷迷糊糊給通訊錄置頂打去電話。

 

生病時，我總想找媽媽。

 

以前媽媽的電話總在我聯系人的置頂位置。

 

電話接通後，我小聲啜泣道：「媽媽，我好難受……」

 

很快又昏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有人伸手摸我的額頭。

 

冰涼得我下意識貼上去。

 

對方的身體驀然一僵。

 

他給我喂了藥，額頭上暖熱的毛巾他也換了好幾次。

 

可我還是難受，怎麼都緩解不了。

 

疼得我無意識落淚。

 

有人輕嘆一聲：

 

「怎麼哭成這樣？

 

「隻是讓你給若若一顆腎而已，又不是不要你了，哭什麼？

 

「乖乖，錯了就該贖罪，等這次結束，我們回到從前那樣，你也別再騙我了，好不好？」

 

我哭我就快要消失了。

 

哭我這些年的錯付。

 

哭我發燒得頭痛欲裂。

 

我什麼都哭，隻是再與他無關了。

 

可笑的是，他竟認為，經過這些事情後，我們還能回到從前。

 

我沒做錯，也未曾騙他。

 

可我不想再解釋了，太累了。

 

10

 

奇怪的是，我醒來後竟然真的退燒了。

 

就連身上的疼痛都減輕了許多。

 

我抬手，突然看到手腕上不知什麼時候，戴上了一條泛著熒光的手鏈。

 

問了門口的保鏢才知道，今早王媽來過了。

 

她說我以前就喜歡把玩這條手鏈。

 

現在我生病住院，怕我沒什麼玩的，才給我帶過來的。

 

我這才想起。

 

這條手鏈是系統留下的。

 

它說，它尊重我要留下的決定。

 

可它不相信人性。

 

如果以後真的出現意外。

 

戴上這條手鏈，可以減輕系統反噬帶來的痛苦。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變心跟系統反噬一樣來得輕而易舉。

 

門口傳來聲響，我抬眼望去。

 

隻見喬若若扶牆站在門口。

 

顧遲在身後柔聲詢問：「怎麼不進去？」

 

她的眸光微閃。

 

兩人過來探望我，但喬若若身體不好，顧遲很快帶著她去了隔壁病房休息。

 

我樂得清闲。

 

可沒過多久，顧遲又來了。

 

顧遲過來時，我正雙眼無神地望向窗外。

 

聽到聲音，我卻沒動一下。

 

顧遲走到我跟前，坐在床邊，神情冷淡地給我掖了掖被角。

 

「聽保鏢說，你這些天沒好好吃飯？」

 

他下意識地揉捏著我的手腕，順著手臂一點點向上摸。

 

我如雕像般沒有反應。

 

他卻眼瞳緊縮，嗓音顫得厲害：

 

「你什麼時候瘦成這樣了……」

 

那不都是拜你所賜？

 

我閉上眼，不想看到他。

 

察覺到不對勁，我倏然睜開眼。

 

卻看到顧遲順著我的手腕，摘走了我的手鏈。

 

我聲音嘶啞，著急要回來。

 

卻聽見顧遲輕聲安撫我：「杳杳，你不是不想手術嗎？

 

「若若說，她的系統說這條手鏈可以治愈她的身體，到時候你就可以不用做手術了。」

 

我猛然抬頭，我想我的眼睛裡肯定都是猙獰的紅血絲。

 

又是喬若若！

 

她說什麼，顧遲都肯信！

 

偏偏覺得我說的一切都是謊話。

 

我的語氣格外平靜：

 

「顧遲，你就這麼想讓我S，是嗎？」

 

他卻察覺到什麼，眼神慌亂了一瞬。

 

很快恢復原樣：

 

「杳杳，別鬧了。

 

「若若還在隔壁等著，等我給她送去手鏈，休養兩天沒事了，我就把你接回家。

 

「以前你騙我的一切，我都不再追究了，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11

 

我如今油盡燈枯。

 

別說從顧遲那搶回手鏈。

 

就連下床跑的力氣都沒有。

 

隻能倚著牆面，靜靜看著顧遲把我唯一緩解疼痛的東西帶走。

 

系統反噬再度襲來，我劇烈咳嗽。

 

慘白的被子上赫然出現一道血花。

 

我蜷縮著身體，疼痛如泄洪般蔓延全身。

 

事到如今，我依舊不知道我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們最相愛時，他總是督促我好好吃飯。

 

我會為了減肥，一天隻吃一頓飯。

 

可他心疼我，每次看我餓得隻喝水，比我率先難受。

 

眼尾泛紅，心疼得要命。

 

可見我執意要減肥。

 

他也不阻攔，開始研究菜譜，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低卡好吃的飯菜。

 

以前我們相愛，可抵萬難。

 

這麼多磨難，我們都扛過來了，卻還是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我卻沒有追究的想法了。

 

在我靜靜地等待生命終結時。

 

腦海突然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

 

【宿主，你還想回家嗎？】

 

我愕然，呆呆望著天花板。

 

最終笑出淚花：

 

【不想了——】

 

【但我也不想待在這個世界了。】

 

【小七，你帶我走吧。】

 

小七，是我的系統。

 

它回來了。

 

小七淡淡道：【好。】

 

12

 

小七真的回來了。

 

這不是夢。

 

我問它，我還有多少時間。

 

它沉默許久，緩緩道：【宿主，你隻有三天時間。】

 

我忍受著疼痛，面目全非。

 

小七忽然問：【宿主，我可以幫你屏蔽痛覺——】

 

我打斷它，笑道：【我知道，你們做什麼都需要積分，可我如今一點積分都沒了，你能帶我走，我已經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好了。】

 

【我知道，你們人類講究禮尚往來，所以，溫慕杳，作為我為你屏蔽痛覺的回禮，你願意繼續再次成為我的宿主，去往下個世界做任務嗎？】

 

聞言，我含淚點頭。

 

真可笑。

 

生命的最後，我竟然在一個不懂感情的系統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情。

 

可我還是拒絕了它。

 

因為，隻有痛，才會讓我刻骨銘心。

 

小七不解：

 

【你們人類果真復雜。】

 

13

 

我沒逃。

 

反而安分待在病房裡。

 

喬若若有了我的那串手鏈，身體漸漸恢復，竟真的不需要換腎。

 

小七問我：【宿主，我們還不脫離這個世界，是在等什麼呢？】

 

【當然是等一個契機，既然我注定要S，那我要S得有價值。】

 

【宿主想做，那我都支持。不過宿主，我這段時間升級了，比喬若若那個系統等級高很多，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官大一品壓S人，她的系統我甚至可以支配。】

 

我由衷誇贊它很厲害。

 

小七不懂我為什麼不離開，但它尊重並且試圖理解。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聞聲抬頭，撞見喬若若含笑的眸子。

 

她慢悠悠走進來，看了看屋內的環境。

 

嬌聲道：「阿遲怎麼就給姐姐安排這麼差的病房啊？上次來還沒發現。」

 

見我不理她。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鏈：

 

「姐姐，還要多謝你慷慨地把這條手鏈送給我。」

 

她上次看到了這條手鏈。

 

手握系統，自然也知道這條手鏈的用處。

 

她就是想讓我在S之前，折磨我的身心。

 

小七突然出聲：【手鏈怎麼會在她那？】

 

我輕描淡寫道：【她讓顧遲來搶走了，我追不上。】

 

小七氣得冒煙：

 

【怪不得我回來時，宿主的身體差成這樣！等著，宿主我給你報仇！】

 

我勸解它：【現在還不行，等到時候，還需要你幫忙對付她的系統，好不好？】

 

小七這才偃旗息鼓。

 

聽到腳步聲的瞬間，喬若若突然朝我勾了勾唇。

 

驟然跌倒在地，而我氣定神闲地坐在病床上。

 

顧遲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喬若若雙眼含淚：「我知道姐姐氣我，如果這樣能緩解姐姐的怒氣，被推一下，我也沒什麼，姐姐開心就好……」

 

顧遲蹙眉，緊接著他還來不及做反應。

 

在小七的幫助下，隻要沒發病，我看起來依舊正常。

 

我赤腳下床，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步步逼近她。

 

驟然揚起手，喬若若下意識抬手擋著。

 

我一手攥緊她的手。

 

另一隻手铆足了勁，揚起胳膊給了她一巴掌。

 

動作之快，根本不像個枯瘦的人：

 

「是啊，是你的錯，現在我開心了。」

 

她捂著臉震驚地望向我。

 

又一巴掌毫不猶豫落下。

 

聲音響得他們都愣住了。

 

「愣著做什麼？不是說我開心就好嗎？」

 

14

 

喬若若當場愣在原地。

 

大顆的淚啪嗒啪嗒地掉落。

 

顧遲走過來，把她扶起來。

 

蹙眉看向我：

 

「杳杳，你現在怎麼像變了個人？」

 

我沒回，反而問：「不是來接我的？我人就在這，不走嗎？」

 

顧遲淡淡掃視了我一眼。

 

朝我伸手時，我下意識地一巴掌拍過去。

 

他卻隻是微怔。

 

半蹲下身子，抬起我的腳，幫我穿上鞋：

 

「地上涼。」

 

喬若若的淚還掛在眼角，驚愕地抬頭望向顧遲。

 

她下意識地挽住了顧遲的臂彎：

 

「阿遲，你……」

 

顧遲卻盯著我的眼睛，緩聲道：「杳杳，我說過，隻要你贖了罪，以前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好可笑的詞啊！

 

我一言不發，徑直走出病房。

 

這次，保鏢再也不會攔著我。

 

15

 

我走出醫院時，看到顧遲的那輛車就停在門口。

 

而身後空無一人。

 

小七：【宿主，兩人在樓梯間裡說悄悄話。】

 

它一五一十把兩人聊天的全程轉播給我。

 

喬若若質問：「阿遲，你忘了當初姐姐她是怎麼欺騙你的嗎？

 

「你分明平生最恨別人的欺騙，怎麼還要原諒她？」

 

顧遲神情冷淡：「杳杳已經贖了罪，以後不要再提了。」

 

喬若若大喊：「阿遲！她一開始接近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攻略！她故意露出破綻被人捅了一刀，為了讓你愧疚。

 

「後來你遇到危險，她也是等你受重傷後才衝過去救你，還有很多，你難道都忘了，還要重蹈覆轍嗎？」

 

哦，原來說的是這些。

 

怪不得，顧遲總說我欺騙了他，說我滿口謊話，沒一點真。

 

當初為了攻略，我確實是這麼做的。

 

可我付出的真心，遠遠超過這些。

 

顧遲好像都忘了。

 

他沉默須臾：「之前我接受不了，但現在我能確定，從始至終我都還愛著她。

 

「看她好像真的快S了，那些想要報復回去的想法早就煙消雲散。

 

「喬若若，回去後你就搬出別墅吧。」

 

喬若若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遲離去的背影。

 

我突然對小七說：

 

【小七，其實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懷疑過顧遲愛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