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大家期待的臉龐，不知該怎麼回答。

隻是搖了搖頭，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耗盡了我全身力氣。

 

眾人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劉娜更是急紅了眼：「怎麼會這樣？老板他為什麼沒有同意啊？妍姐，你是不是沒給老板說明白啊？」

 

我看著劉娜，突然覺得我們大家都好可憐。

 

幹活的是我們，分錢的時候卻沒有我們。

 

這個世界真的魔幻，我自嘲一笑，似乎又學到重要的一課。

 

「我給老板說清楚了，老板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叫秘書以後遇到這種事自己處理，不要去煩他。」

 

劉娜撐在桌面上的手在顫抖，臉上的血色因為我的話，隻剩下蒼白：「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看到劉娜這副模樣，楊爽忍耐到極致，她拉過旁邊的椅子，站在電腦桌上，振臂一揮：「大伙看看，咱們給公司當牛做馬，公司把員工當牛馬！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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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楊爽轉過頭看我，雙目通紅：「妍姐，我今天要回家，這破班誰愛上誰上，你別勸我了！」

 

不知為何，我此刻也有跟著楊爽一起，拋下項目，回家好好睡一覺的衝動。

 

可我不能，我是項目的直接負責人。

 

我微不可察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勸你。」我看向其他人，「你們誰想回家休息，也回去吧，記得打卡。」

 

話音落下，眾人沉默了有一兩分鍾。

 

隨後還是楊爽先從桌面上跳下，走向自己的工位，收拾東西。

 

然後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陸陸續續，回家的人走了一大半。

 

劉娜的情緒已經平復，雖然還紅著眼，但還是倔強地走到電腦桌前，仿佛什麼也沒發生，繼續測試項目的安全系統。

 

留在辦公室的人除了我，還有四個人。

 

我們幾個，都是要養家糊口，沒法任性的人。

 

4

 

接下來兩天，辦公室的氛圍很沉重。

 

離項目上線隻有一天，那些原先回家的人，最後一天也留在辦公室。

 

但所有人之間全無溝通，每個人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隻能聽到鍵盤敲動的聲音。

 

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很突兀，在這個環境中，不亞於在圖書館放最炫民族風。

 

來電的人是曾強，他之前是我手底下的人，兩個月前跳槽了。

 

我和他沒有私人交往，這個節骨眼打電話，讓我很煩躁。

 

我掛了電話，繼續看向屏幕。

 

但曾強卻锲而不舍，又打過來第二個電話。

 

我一點也不想說話，更不想接電話，但曾強實在煩人。

 

我拿起手機，朝辦公室外走去。

 

「喂，曾強，你找我有什麼事？」我正在氣頭上，語氣自然不好。

 

電話那頭頓了一秒，卻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曾強的聲音傳來：「妍姐，我現在不是在環球貿聯嘛，公司問我有沒有認識網絡安全行業的人，我這不立馬想到你了……」

 

「有話直說，你再講廢話我就掛了！」我現在心情不佳，沒工夫和這個往日同事闲聊。

 

「別！別！別！妍姐，我給你說，我到了環球貿聯，現在能拿到稅後 28k，我給你透個底，我在雲盾隻能拿 15k，幾乎翻了一倍！」

 

曾強興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卻讓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曾強的水平我大概知道，他在雲盾的時候工資絕對沒我高。

 

我現在能拿到 20k，如果曾強沒有說謊，他跳了個槽，就拿到 28k，比我還高了 8k。

 

我可不信曾強是打電話顯擺他現在的工資水平，他找我肯定有事。

 

我：「有話你就直說。」

 

曾強嘿嘿一笑：「妍姐，環球貿聯現在就缺你這樣的人才，你要是想來，我給你內推。憑借你的業務水平，工資肯定比你在雲盾高多了。沒準能給你翻倍……」

 

曾強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但我已經聽不見他接下來說了什麼。

 

工資翻倍，這是什麼概念？

 

我已經心動了，一來，我對老東家兢兢業業，老東家把我當牛馬。

 

二來，我就是一個庸俗的打工人，一切向錢看齊，既然有更多的錢能拿，我為了一點情分繼續留在老東家，賤不賤吶？

 

曾強中午又來了電話，說是如果我過去，能直接給到 40k，還是稅後。

 

「妍姐，你還猶豫什麼呢？公司現在就缺網安的人，等過一段時間招到人了，就拿不到這個價了！」

 

說不心動是假的，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網絡安全是缺人，但也沒缺到工資翻倍的程度吧！

 

我說我還要考慮考慮。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姐，你這還是不信我唄。你要是不信我，你自己過來看看，龍湖 CBD，整個華安最豪橫的辦公地點，你過來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曾強的直率，反而讓我有些羞愧。

 

其實早上曾強來過電話後，我就查了一些環球貿聯的信息，這是一家做國際貿易的公司，資質沒有問題。

 

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們要網安的人幹什麼？

 

曾強還在喋喋不休，突然壓低了聲音：「姐，你自己不想過來也沒問題，你看看身邊有誰合適，你也推薦一下。」

 

直接挖牆腳呀這是，想要我團隊裡的人。

 

我有些不滿，但轉念一想，如果我去環球貿聯考察後，覺得合適。

 

我可以把我的團隊直接帶過去，到了新公司，也不用從頭開始。

 

項目結束第二天，我請假去環球貿聯轉了一圈，公司確實沒問題，不是皮包公司。

 

我和 HR 聊了一下午，聽說我想帶團隊過來的想法，HR 很是高興，說團隊過來後我可以繼續管理，並且每個人工資都會增加 50%～100% 不等。

 

HR 答應得如此迅速，反而讓我拿不準。

 

但 HR 又拿出制式合同，我找法律方面的朋友問了一下，合同也沒問題。

 

這就奇了怪了。

 

資本家什麼時候這麼好心？

 

莫非我被老東家 CPU 慣了，突然遇到一個好人，反而疑神疑鬼？

 

5

 

從環球貿聯回來後第二天，我們團隊開了個小會。

 

我：「事情就是這樣，我準備跳槽，工資翻倍。這是他們的電子合同，我找律師看了一下，沒有問題。」

 

我把環球貿聯的人事合同發到小群裡，大家都打開看，一時間，無人說話。

 

我繼續說道：「跳過去的話，工資會漲 50%～100%，具體數目你們可以自己和對方談。你們自己考慮一下，願意和我一起過去，到了那邊後，我們還是一個團隊。願意留下來，那也自便，不強求。」

 

楊爽在手機上隨便滑了幾下，合同很長，她匆匆滑到底。

 

「妍姐，我跟你走！我早就不想在雲盾幹了，環球貿聯既然給我漲工資，我幹嘛不過去呢？」

 

劉娜捏著手機，神情猶豫：「我總覺得這裡面哪裡有問題……」

 

話還未說完，楊爽打斷了她：「娜姐，你就是太小心了。合同在這裡，我們隻要籤了合同，害怕環球貿聯耍心眼不成？」

 

劉娜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這也是我決定跳槽的原因，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不怕環球貿聯耍心眼。

 

楊爽一手搭在劉娜肩膀上：「娜姐，別猶豫了。我們一天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賺錢？我們一起走吧。」

 

劉娜沉默了幾秒，突然下定了決心：「好！我也要去環球貿聯。既然雲盾不把員工當人，我們也不用給它好臉色。」

 

最終的結果是，團隊裡 12 個人，都願意和我一起跳槽去環球貿聯。

 

我松了口氣，團隊裡的每個人都是我帶出來的，每個人各司其職，少了誰，對項目推進都有影響。

 

我：「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去環球。那走之前，我們之前受的氣，得好好出一口。」

 

剩下的時間，我們待在辦公室，看看手機，刷刷視頻，沒一個人做新項目。

 

下午三點，我帶著團隊的 12 人，一起去了頂樓。

 

心境和上次完全不一樣，上一次我求人辦事，態度放得低。

 

讓狗老板以為自己高人一等，連個正眼都沒給我。

 

這一次，我存了找事的心思，反而前所未有地輕松。

 

到了頂樓，我帶著人直接去老板辦公室，走到半路，卻被秘書攔住了。

 

秘書看到我身後的人，神情緊張，也沒見過這場面：「你們這是要幹嘛！」

 

我直接越過秘書：「去找老板。」

 

「哎！你們沒有預約！」秘書在後面喊著，卻沒有上前攔人。

 

我冷笑了一聲，這才對嘛，都是打工人，拼什麼命呢？

 

推開門，辦公室中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向我。

 

還是老熟人，一個老板，另一個是雷總。

 

我直接走到老板面前，隔著辦公桌，居高臨下看著他。

 

老板見我帶這麼多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你要幹什麼？」

 

我雙手撐著桌子，問道：「老板，我再問你一遍，我們的曠工記錄能不能消？」

 

老板神情一愣，沒料到這麼大的陣仗，隻是來消曠工記錄，瞬間恢復冷靜，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老板：「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你們沒有請假，消不了。」

 

我：「可我們一直留在公司加班，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調監控呀，憑什麼消不了？」

 

老板：「你們既然一直在公司，怎麼沒去打卡，這是對公司制度不夠重視。記錄消不了，也讓你們長長記性！」

 

我：「那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因為客戶突然提前上線時間，我們就不會加班，也不會漏打卡！團隊裡很多人連著 5 天都沒有回家，按時交了項目，給公司避免了多少損失？這樣也不能消掉曠工記錄嗎？」

 

我的反駁讓老板很不滿：「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按時完成項目本來就是你們的本職工作！你們不過做了自己分內的事，就在這蹬鼻子上臉，能幹幹，不能幹滾！」

 

空氣瞬間凝滯，還真是讓人心寒。

 

我不怒反笑：「好，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要反悔！」

 

我拿出早就寫好的離職通知書，擺到老板面前：「在這裡籤字。」

 

老板神情一愣，緩了半天：「你……你們……這……」

 

我把離職申請書往老板推去，指著最下面的地方：「就這，籤字吧。」

 

老板的臉色突然漲得通紅：「你在威脅我？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妥協。讓我看看，呵呵，你們團隊 12 個人都在上面，真以為我不敢籤？」

 

我雙手環臂，靜靜看著他：「你倒是籤呀。」

 

損失我們一個項目團隊，雖不至於讓公司傷筋動骨，但還是會影響項目的進展。

 

但我們老板好面子，要不然也不會擺著狗眼看人低的架子。

 

眼下這形勢，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要是不敢籤，就證明他慫了，丟了面子。

 

他要是籤了，少了一個項目團隊，想要組建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我笑了一聲：「您要是不敢籤的話，就把我們的曠工記錄消了。」

 

「哼！」老板冷哼一聲，懸著的手最終落下，「我看你們也老大不小了，家裡的房貸還完了？車貸還完了？小孩不上學，老人不生病了？」

 

我接過離職通知：「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當天下午，就走完流程拿到離職證明。

 

臨走前，分管項目設計的林經理過來：「你們組的新項目怎麼還沒有開始？」

 

我一邊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塞進包裡，一邊拿出離職證明：「我已經辭職了，以後和公司沒關系了。」

 

林經理：「啊？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你們怎麼一個團隊都走了？新項目怎麼辦？」

 

我：「這可不關我的事了，麻煩讓讓。」

 

我從林經理旁邊離開，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

 

6

 

火速入職環球貿聯，新公司環境很好，每天擠地鐵心情都是好的。

 

我們團隊都是老人，不需要磨合，迅速上手新項目。

 

拿著高工資，也沒有煩人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