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位和她挨得很近。

 

我和有有姐協武哥之前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她雖然沒有參與，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開始狂吹老板的彩虹屁，又拍著胸脯表決心。

 

一方面是證明這個項目是自己做大頭提出來的，另一方面是想以此拿下這個項目的負責。

 

負責人的獎金可是其他員工的五倍。

 

老板當機立斷點頭同意項目了，卻沒明說負責人是誰，隻說我有經驗，還是讓我先來帶。

 

這把王鈺涵氣了個半S。

 

之後的討論，她一直SS地盯著我，一邊惡狠狠地啃自己的手指甲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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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的雛形很快就敲定了出來，我們馬不停蹄地開始推進。

 

因為我們隻是一個小作坊公司。

 

所以小程序的技術交給別的程序開發公司代做。

 

我們私域運營這邊主要處理客服反饋的需求，然後匯總交給技術那邊。

 

因為設備太多，再加上老板有意讓王鈺涵參與，所以我就分了幾個設備給她。

 

我手把手帶了她一整天。

 

她全都在問一些無關痛痒的問題，還試圖挑我的刺。

 

一會兒說我的話術不好，客戶聽了不會喜歡。

 

一會兒又說我做的匯總表格式不好看，而且每個設備都要統計太費時間，說我沒效率。

 

一開始我並不想理她，因為項目很急，技術那邊已經排好了日期。

 

這就意味著我們的匯總必須趕在日期之前交到技術那邊。

 

否則耽誤的時間每分每秒都是錢。

 

到時候要是項目延期上線，我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她咄咄逼人連用了一長串反問句質疑我，可我越聽越暴躁，沒忍住拍了桌子，衝著她吼道：

 

「你有病啊？

 

「別人告訴你怎麼做，你怎麼做就行了。

 

「你覺得我做得這不好那不好，你自己偏偏還講不出來一個像樣的東西！」

 

這會正值下午，又趕上新項目，辦公室的同事都在忙。

 

我這一嗓子像炸雷一般響在了寂靜的辦公室裡。

 

我皺著眉毛又問她：

 

「好，你和我講話術，本質上私域運營的一切都是為了增加品牌方和用戶之間的信任感。

 

「那你覺得你上來就像個人機一樣和客戶說『我們公司』之類的話合適嗎？

 

「沒本事就別學別人硬裝。」

 

我從沒在辦公室裡發過這樣大的火。

 

不管她之前怎麼惹我，我都覺得隻是同事而已，有些話不用講得那麼極端。

 

但是我實在忍無可忍了。

 

可我氣，她就比我更氣。

 

她搬出之前的那一套，說我從她試崗第一天就看她不順眼，處處給她使絆子為難她，就是為了讓她拿不出點像樣的東西，到時候試崗期過不了。

 

我被她氣得頭昏腦漲。

 

眼前是她瞪圓了的眼珠子和不停翻飛磕在一起的上下嘴皮。

 

一瞬間，我以為此時此刻不是身處寫字樓的辦公室，而是人來人往討價還價的菜市場。

 

我和她唇槍舌劍，大戰了三百回合。

 

最後還是在老板和稀泥的態度下收了尾。

 

事已至此，老板的態度已經昭然若揭。

 

不管王鈺涵的能力如何、態度又是如何，老板都不會辭了王鈺涵。

 

甚至當天下午，王鈺涵就被叫去辦公室籤了實習期的勞動合同。

 

她從辦公室出來後，就拿著那份勞動合同和我明晃晃地炫耀。

 

她的下巴能翹到天上去，她說：

 

「我可是和某些人不一樣，我實習期的待遇和正式員工的待遇一樣。

 

「而且我的提成，還比你多百分之十。」

 

10

 

活是我來幹，錢是她來拿。

 

我也不是傻子，我一下子就明白老板這是暗戳戳地逼我走。

 

我主動離職和被辭退，概念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笑了，我對著她連比大拇指，我說：「那你好厲害哦。」

 

「我真的好羨慕你呀，你才剛來沒幾天，老板就這麼認可你！」

 

這兩句陰陽怪氣的話落到她耳朵裡，卻變成了另一種味道。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哼了一聲說道：「你現在想到拍我馬屁可來不及了。」

 

「我可不會去老板那裡給你說好話。」

 

就在這時，我突然就想到了應對她這種人的辦法。

 

我應該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她。

 

又或者是應該把她想象成一個猴子，或是某種頭腦簡單的爬行動物。

 

隻要她能夠做到除了吃喝拉撒睡覺之外的事情，我都要為她感到開心。

 

於是她磕磕絆絆一下午，才做出來一張表的時候，我開始發自內心地祝福她：「哇哦，你居然會做表！」

 

「哇塞，你這麼厲害不要命啦。」

 

我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她措手不及。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故意繃著臉想壓下那股小人得志的竊喜，可嘴巴依舊是硬著：「那肯定的。」

 

老板又開始嘰嘰歪歪變身事兒媽，這不滿意那不滿意的時候，我馬上把王鈺涵推了出去。

 

前腳從老板辦公室出來，我後腳就對著王鈺涵，用一副膜拜的樣子說：

 

「鈺涵姐！老板說要重新敲項目，你快去！

 

「我們幾個都不行，可是就靠你了。」

 

她一聽，興衝衝地找老板去了。

 

她按照老板的要求，一點一點重新摳項目書。

 

她在那忙得焦頭爛額，我們幾個悠闲下午茶。

 

她這不會那不會，不好意思和我們開口，隻能在網上搜。

 

她幾次三番想撂挑子不幹，我就十分及時地送上彩虹屁鼓勵她：

 

「哇塞，鈺涵姐你項目書做得真好啊。

 

「怪不得老板喜歡你呢，能力就擺在這裡了。」

 

每到這時，她幹起活來就會更加賣力。

 

無奈她沒經驗又不肯虛心求教，項目書自然做得一塌糊塗。

 

比起最一開始我做的那一版，她做得簡直是慘不忍睹，狗屁不通。

 

她一版一版地交上去，老板一版一版地不滿意。

 

不隻是她沒了耐心，老板也沒了耐心。

 

最終老板被迫放棄了重新敲項目的想法，還是按照我最初做的那一版來。

 

老板沒有明說她技不如人，隻硬著頭皮給她找臺階，說她的發展空間還很大。

 

她聽了之後很高興，深有自己能力得到認可的滿足感。

 

自那之後，她就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技術那邊開的價格超出了老板原先的預算，我們幾個正為難時，她卻心甘情願當那個出頭鳥。

 

她瞧不起我們幾個唯唯諾諾的樣子，一臉不屑：「這有什麼啊，我去和老板講！」

 

她可不知道我們老板不鏽鋼公雞的大名，就那麼信心十足地敲門進了老板辦公室。

 

一提到錢，我們老板S活都不肯讓步。

 

她逼得急了，老板沒忍住罵她不為公司考慮，公司花錢僱她不是讓她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們老板深諳 PUA 話術，三言兩語就讓原本一直以為自己備受寵愛的王鈺涵像當頭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她碰了一鼻子灰，在辦公室裡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罵。

 

我們幾個在外面熱火朝天地吃瓜，像瓜田裡上蹿下跳的猹。

 

她最要面子，她知道在裡面挨老板罵不要緊，要緊的是事情沒拿下，我們這幾個同事一定瞧不起她。

 

她出了辦公室，回到工位的時候，雖然是一臉的喪氣樣，卻著急忙慌地為自己找補。

 

她對著我們說：

 

「這回連我去說老板都不同意。

 

「更何況是你們，老板讓你們別想亂七八糟的，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再去和技術那邊溝通。

 

「你們也是，這點小問題自己解決就好了啊，動不動就找老板。」

 

我點頭如搗蒜：

 

「天吶，老板怎麼這樣啊。

 

「鈺涵姐，真是辛苦你了。

 

「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

 

我一臉的灰心喪氣，嘴上踩一捧一的話隻多不少，心裡卻樂開了花。

 

她自己要上趕著去做那個出頭鳥，又沒有人推她，她心甘情願，這怎麼能怪別人？

 

不過多虧了王鈺涵，項目進展得格外順利。

 

她憑借一己之力，一個人把老板那邊的壓力和 PUA 全扛下了。

 

距離我實習期滿已經不到一個禮拜了，我已經和技術那邊對接好了。

 

隻等三天之後技術把小程序升級然後投放運行，沒有問題的話，這個項目就算正式結束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王鈺涵捅了個大婁子。

 

她自作主張，臨時變卦取消了和我已經對接好了的技術。

 

技術那邊付了百分之十的違約金，又重新找了一家更便宜的技術代做。

 

小程序升級之後隻在內部環境運行了一下，並沒有投放生產實際，王鈺涵就結了尾款。

 

結果小程序升級上線的當天，下單異常，導致客戶被重復扣款。

 

有客戶發現投訴到客服那邊時，涉及金額已經超過了三萬。

 

11

 

凌晨兩點，客服急急忙忙把電話打給了我。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立刻上後臺停了小程序。

 

客服那邊已經停了一部分的單，但是因為權限不夠，沒辦法停小程序。

 

客服把工單發給我的時候，我已經冷汗直冒了。

 

錢可以和客戶賠禮道歉退回去，但是就怕有人舉報我們詐騙，投訴工商局。

 

到時候罰金都是小事，開公司最怕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家招牌的事情。

 

我當時一頭霧水。

 

因為之前小程序的項目是我做的，運行了這麼久並沒有出過問題。

 

而我這邊新的小程序還沒做出來，也沒上線。

 

我馬上就去找我對接好的技術，他那邊一看，就告訴我：

 

「你這不是我們之前做的那版。

 

「有人改了我們之前寫的代碼，往裡面加了新的東西。」

 

他又給我發來了他那邊聊天記錄的截圖。

 

他在電話裡說：

 

「原本都對接好了，是你這邊反悔說不找我們做。

 

「現在出了問題，我們也負不了責。」

 

聊天記錄上是我發給他的消息，清清楚楚寫著取消合作，還有支付寶轉賬違約金的截圖。

 

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個支付寶的頭像不是我的。

 

那張被當成頭像的自拍，分明是王鈺涵的臉。

 

妙啊。

 

我頓時就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習慣在公司的電腦上登微信，她以我的名義取消了和我對接好的技術，還順便刪了聊天記錄。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直到項目完美成功之後，她再跳出來邀功，一舉坐實自己是負責人。

 

她十成十地是為了證明自己比我更有能力、更可靠。

 

以為她憋了個大招，沒想到是拉了坨大的。

 

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她的自信。

 

我轉頭又聯系客服，說：

 

「我問過了，是鈺涵姐負責這次的項目。

 

「你聯系她吧，我這邊隻能停了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