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半蹲在我面前：「可是我想要。」

 

我沉默著撇開他的手：「溫璟敘，這個孩子不能要。」

 

這個孩子出生以後也許不會感受到半分愛。

 

溫璟敘的眼眶紅了紅，我拉起他：「夫君，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們的情分就到這兒為止吧。」

 

溫璟敘緊緊握住我的手，落下一滴淚，抬眼朝皇城那邊看去，低聲應下：「好。」

 

聽到溫璟敘的回答，我幾乎整夜未眠，溫璟敘也在窗邊坐了一整夜，半夜，下起雨來，滴滴嗒嗒敲響窗棂，也在敲碎我的心。

 

「溫璟敘，你去睡覺好不好？」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我淡淡開口。

 

溫璟敘沉默著站起來，我以為他會轉身直接離開，卻未曾想到，他徑直朝床榻走來，脫下外袍，隻著中衣，悉悉索索地上了床，輕輕摟住我的腰。

 

Advertisement

我用力掙脫他的手，他卻不斷收緊力道，低聲在我耳邊道：「阿楹，最後一次。」

 

聞言，我側過身與他面對面，認真問他：「溫璟敘，你真的愛我嗎？」

 

我看見溫璟敘急切地點著頭，似乎是想證明他很愛我這件事。

 

「阿楹，我愛你，我最愛你。」

 

我搖頭：「可你還是瞞著我在外面有別人了。」

 

溫璟敘也搖頭，將我拉到他的懷抱裡，聲音嘶啞：「阿楹，不是這樣的，這件事很復雜，以至於事情的真相我暫時也不清楚，所以，我需要時間。」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你真的問心無愧，她為何能找上我？你又能如此輕易同意和離嗎？」

 

溫璟敘啞了聲，欲言又止，似乎是無力辯解。

 

我冷笑一聲，兀自起了身，不再和他同床共枕。

 

本以為和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可第二天早上，溫璟敘就變了卦，他坐在我的對面，神色冷冷的，我竟然看不出半分往日的模樣。

 

裝了這麼久，終於露出真實面目了。

 

我也氣極了：「溫璟敘，為什麼要出爾反爾？」

 

「阿楹，你知道的，按照我朝律法，和離須得夫妻雙方同意，我不同意，便不能和離。」

 

明明還是親密地叫著「阿楹」，可語氣裡的繾綣不剩分毫。

 

「除非阿楹將這件事捅出去，大不了我們倆一起S。」

 

我氣得發抖：「溫璟敘，你真的要讓我恨你嗎？」

 

溫璟敘神色沒有半分變化：「你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便同意和離。」

 

「有什麼意義呢？」

 

溫璟敘沉默良久：「為溫家留個後。」

 

4

 

我無奈妥協，借口隻是去莊子裡養病，隻帶了些簡單的行李，溫璟敘也信守承諾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海棠從隨身的行李裡拿出一個藥包：「夫人，落胎藥還要嗎？」

 

我搖搖頭，這個孩子我打算多留一段時間，倒不是因為答應了溫璟敘，而且溫璟敘說的那句「為溫家留個後」讓我有些後怕。

 

時間過得很快，莊子裡的日子清靜又自在，我漸漸忘記了當初的恐懼和心痛，溫璟敘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再也沒有其他人找上門來，我天真的以為我以後的生活也會這樣平靜無波。

 

「夫人，隔壁的王夫人送來的蓮藕，都是新鮮的。」海棠拿著幾節還帶著泥的藕，面帶喜色。

 

我也露出一抹笑容：「好好謝謝王夫人，今晚就添一道清炒藕片和排骨蓮藕湯吧。」

 

王夫人是我的鄰居，性子活潑，熱情善良，我們關系很不錯，她看我一個孕婦，便時不時差人送些新鮮的食材過來。

 

我話音剛落，王夫人本尊就來了，她一邊走一邊笑道：「再添一道珍珠藕丸子，想必阿楹也是吃得下的。」

 

我連忙站起來，笑道：「夫人怎麼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身後還跟著個男子，瞧著與我同齡，他看起來有些怯懦，尤其是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之後，頭低得更低了。

 

王夫人這個時候倒是有些難為情了，她先是在我耳邊問：「阿楹，你夫君是沒了對吧？」

 

我挑了挑眉，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王夫人這才當著所以人的面說道：「阿楹，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這人是我的侄子，叫王思華，那方面有點問題，所以一直沒娶到媳婦兒，我想著，你丈夫又剛剛……」

 

說道這裡她看我一眼，見我沒有怪異的神色才繼續說道：「如果你們兩個以後能在一起，你也多個依靠不是，而且思華肯定會把孩子視如己出的。」

 

我一愣，心裡不由失笑，就連站在一旁的海棠也輕笑出聲，王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進入屋內，我一眼就認出來是溫璟敘。

 

「阿楹。」他喊了我一聲，隨即牽上我的手，面向王夫人，笑道：「阿楹同我賭氣，一個人跑到莊子上，我現在才找到她。」

 

這樣一說，王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訕訕一笑便帶著自己的侄兒離開，走之前還頗為不好意思地朝溫璟敘說了一句：「抱歉。」

 

等王夫人離開，我輕易就甩開了溫璟敘的手，神色冷冷的：「你怎麼來了？」

 

溫璟敘倒也不惱：「我不來，我的孩子是不是得認其他人做父親了？」

 

我搖頭，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是王夫人多想了。」

 

「是你在外面說我S了？」

 

見我點頭，溫璟敘沉默良久才道：「阿楹真的那麼想讓我S？」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隻道：「我沒辦法決定你的生S，溫璟敘，不是我希望你S你就會S。」

 

溫璟敘抬頭看我，語氣柔和，仿佛再說什麼不相關的事情：「阿楹，如你所願。」

 

我心裡一頓發毛：「你說什麼呢？」

 

溫璟敘站起來，抱了抱我，隨即又看向我的肚子，眼裡含著笑：「已經五個月了吧？等你生下他，我便差人把他接走，也給你送和離書來，自此以後，我們兩個一別兩寬。」

 

說道後面，溫璟敘聲音裡帶了哽咽：「阿楹，我什麼都聽你的，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同其他男人有接觸，我會嫉妒到發瘋的。」

 

我微愣，下意識反駁道：「我沒有……」

 

話還沒有說完，我的唇上突然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

 

良久，溫璟敘才放開我：「阿楹，不管這幾個月發生什麼，你都當不知道，千萬不要回京，知道嗎？」

 

我心裡頓感不妙：「溫璟敘，你要幹什麼？」

 

溫璟敘搖頭：「阿楹，我要給你個交代，隻是，如果我沒S，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不要和離？」

 

5

 

沒等我回答，溫璟敘就轉身離開，隨後他派來的人，將莊子重重包圍起來，

 

幾乎將所有的危險都隔絕掉，但是我不解，難道有人已經盯上我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我父親的忌辰，往年這個時候，我都要親自去大覺寺為他點上一盞燈，今年情況有些例外，海棠勸我：「夫人，不如今年就讓梨花小姐過去吧，您這也不方便，而且…….」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外面的人估計也不會讓我們出去。」

 

我揉了揉太陽穴，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不僅僅是為了給父親點燈，更重要的是我要看看這幾個月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溫璟敘的話總是讓我心慌，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恍恍惚惚會看見他的慘狀。

 

「海棠，準備好去大覺寺的東西，不用擔心大人派來的人，他們不會阻攔。」

 

我吩咐完海棠，然後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如果可能，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說完我便歇下了，整夜卻噩夢連連。

 

第二天醒得很早，沒什麼精神，海棠見狀，又開始勸我：「夫人，要不然咱們還是不要去了，老爺不會怪罪您的。」

 

我面露難色，猶豫了很久還是答應下來，不過我還是吩咐道：「海棠，雖然我本人不去，但是樣子還是得做足，你親自去一趟。」

 

海棠是我的貼身女婢，隻有她親自去，其他人才會相信我也去了。

 

海棠與我相視一笑，衝我點點頭：「海棠知道了。」

 

海棠帶著人離開之後，整個莊子都安靜下來，未雨扶著我在院子裡走走，隨意說起：「我聽說，王夫人的侄子要成親了。」

 

我頗為意外，有些好奇地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未雨搖搖頭：「不知道呢，聽說是王公子救下的一個姑娘。」

 

我沒再多想，隻是點點頭，終歸與我無關，我也不太關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棠幾人回來時已至傍晚，一起回來的還有溫璟敘。

 

海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溫璟敘也沉著臉，我費力地站起裡，看了一眼海棠：「海棠，今天可順利？」

 

海棠沉默著，衝我搖搖頭，然後退了出去，整個房間就隻剩下我和溫璟敘兩個人。

 

我看向他，瞬間冷了臉，語氣有些衝：「你怎麼來了？」

 

溫璟敘扶我坐下，然後背過身去，語氣裡有些微微的哽咽，像是在衝我發火：「梁琇楹，我說的話，你真的半分都不放在心上嗎？」

 

聞言，我愣了愣，想起海棠的神色，心裡莫名一緊，連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璟敘的身影晃了晃，站穩之後才緩緩說道：「如果不是我的人及時趕到，海棠還能有命回來？」

 

我心一沉，看向溫璟敘的眼神裡滿是疑惑不解：「是誰這麼恨我？」

 

溫璟敘這才轉過身，我看見他泛紅的眼眶，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走到我面前，微微彎下腰，將我輕輕擁入懷裡：「阿楹，你平安真好。」

 

除了溫璟敘，估計沒有人能知道，親眼看見馬車墜落那刻的痛苦。

 

他的理智似乎也隨馬車一同跌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想要縱身一躍，和梁琇楹S在一處。

 

好在有人拉住了他，告訴他說：「他最愛的人還活著。」

 

溫璟敘突然跪了下來，腿軟，心髒也開始發疼，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滑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可明明差點要S的人不是他。

 

我輕輕回抱住他，語氣軟了不少，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

 

溫璟敘嘆了一口氣，說道：「回來的時候，馬車被人動了手腳，馬也受了驚，車夫沒拉住，直接墜入懸崖。」

 

聞言，我臉色白了幾分，如果不是因為懷孕月份大了，即便知道今天可能有危險，我還是會親自去一趟的。

 

「是儀嫔要害我嗎？」我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看向溫璟敘的神色冷了下來，衝他吼道：「溫璟敘，我都已經和你和離了，她怎麼還不肯放過我？」

 

溫璟敘面如土色，解釋道：「阿楹，你聽我說，我和趙敏之間清清白白，沒有半分私情。」

 

「那這些事情怎麼解釋？」其實我一直在等他的一個解釋，隻要他說我就信，可整件事情，他都沒有給過我半分解釋。

 

「溫璟敘，你長嘴是用來幹什麼的？你說啊，你說我就信。」我雙眼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6

 

溫璟敘嘆了一口氣，落下一滴淚：「阿楹，我真的不是有意瞞你的。」

 

「你在永興寺見的人不是趙敏。」溫璟敘的語氣平靜，我卻止不住的心慌。

 

「你可曾聽過，雙生姐妹的傳言？」見我點頭，溫璟敘繼續說道：「趙敏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叫趙玉，那天你見的人就是她。」

 

我驚訝地張了張嘴：「這其中有什麼聯系？」溫璟敘牽了牽我的手，安慰道：「你別著急。」

 

他繼續說道：「雙生姐妹的傳言，姐姐為祥瑞，妹妹則為惡兆，所以趙玉一出生就被送到莊子上，趙敏也是後來偶然得知有一個妹妹，知道她過得不易，便常常接濟。」

 

我點頭，又問道：「這樣說來，趙玉和她姐姐應該感情不錯啊，但趙玉像是想害她姐姐。」

 

畢竟她是真的想把傳言坐實，還想害溫璟敘。「她已經害過了。」溫璟敘語氣淡淡的，卻又透露著恨意。

 

「趙敏是我的好友，所以我知道趙玉的事情，也偶爾會見到趙玉，姐妹倆長相酷似，唯一的區別便是眼角下的那顆紅痣。」

 

我心下一涼，追問道：「那後來呢？」

 

「趙敏已經出事了。」溫璟敘突然站起來，背過身去：「有一次趙敏見過趙玉之後，整個人就變了，我一直覺得不對，而且她還說，送趙玉離開了，可她不知道，趙敏之前告訴過我，想接妹妹回家，想破解雙生姐妹的傳言。」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看向溫璟敘微微發抖的肩膀，忽視心頭的那點突如其來的苦澀：「趙玉S了趙敏，替代了她的身份？」

 

溫璟敘點頭又搖頭：「不，我不知道趙敏是不是還活著，我隻敢確定，她一定出事了。」

 

「宮裡的那位不是趙敏？」

 

溫璟敘點頭：「她應該是察覺到我在追查這件事，所以才會放出傳言，想解決掉我這個麻煩。」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了想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是不解：「可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溫璟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阿楹，這才是我瞞著你的真正原因，你確定要聽嗎？」

 

我沒有半分猶豫地點了點頭，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很不好受，現在真相就在眼前，我自然不會猶豫：「當然要聽了。」

 

「雙生姐妹的傳言是從你爹這裡開始的，我怕趙玉恨上你，也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最開始不願意把事情真相告訴你，想把一切事情都解決好了再告訴你，我隻想讓你過你以往平靜的日子。」

 

溫璟敘看著我的臉色白了幾分，連忙上來牽住我：「阿楹，你別激動。」

 

「不是的，不是的……」我魂不守舍地搖著頭，嘴裡輕輕呢喃著。

 

我爹出身清流世家，端方有禮，是朝中最有為的才子，年紀輕輕就進了六部，政績斐然，深得陛下和百姓的信賴，他的清廉和文人風骨是為後人傳誦的，雙生姐妹這樣荒謬又離譜的傳言，怎麼會出自他口？

 

溫璟敘顧及到我的情緒，沒再提這件事，說起其他事情：「阿楹，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要不要考慮不要和離了？」

 

我斜了他一眼，心裡卻輕松了不少：「等我考慮考慮吧。」

 

知道我這是松口了，溫璟敘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其實你不松口，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7

 

我和溫璟敘之間的氛圍輕松了不少，我繼續留在莊子裡養胎，溫時願和婆母也來看我了，婆母看著我，滿臉慈愛：「我還以為以後會見不到你了。」她又拍拍我的手：「阿楹，你好好養胎，等孩子生下來就回家吧，如果阿敘惹你生氣了，娘替你收拾他。」

 

我笑著搖搖頭，摸了摸肚子：「知道了，娘，等孩子出生了，您還得給他取名呢。」

 

婆母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連聲道：「好好好。」

 

平靜日子又過了幾天，溫璟敘來看了我幾次，說是要把所有的計劃推到我生產之後，囑咐我隻管安心養胎，趙玉的手還伸不到莊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