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甚至不會再去想起曾經的事情。

除了偶爾媽媽帶我去見一見她的幾個好閨蜜時，會聽到幾聲調侃。

 

「以前那小子是真沒福氣，放著這麼好的姑娘不娶，娶那個小三的女兒。」

 

媽媽聽到他們時，眼底還是有些恨意：

 

「提他們幹什麼！晦氣。」

 

這一個月內，我拿掉了孩子，感受到了許久未有過的輕松。

 

我和媽媽每日會做一些可口又健康的飯菜，偶爾會帶著我一起出去喝喝下午茶。

 

我們還養了一隻可愛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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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你輕聲喚它，它便會搖著尾巴朝你飛奔而來。

 

看吧，沒有男人的生活，也能過得很好。

 

一天天過去，我停了藥，恢復了身體。

 

體型也一點一點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從 130 斤回到了曾經的 100 斤。

 

肚子上沒有成堆的贅肉，面部的輪廓也清晰了。

 

有時看著鏡中的自己，也會覺得陌生。

 

原來從前的我，竟然是這樣的好看。

 

我開始出去逛街，穿以前不敢穿的衣服，開始嘗試著直視別人的目光。

 

開始學著教程化妝。

 

這時，媽媽總會走過來，欣慰地看著我：

 

「其實無論你胖還是瘦，在媽媽心裡都是好看的。

 

「媽媽隻希望你無病無災，健康快樂。」

 

我辦了健身卡，報了瑜伽課。

 

在日積月累的努力中，見證了自己的不同。

 

兩天前，我收到了公司發來的面試通知。

 

可沒想到，我到公司面試大廳的時候，看見了熟人。

 

13

 

周茵沒認出我。

 

她隻是匆匆瞥了我一眼，隨後便走向我身後的人：

 

「怎麼現在才來，午休都過了，現在我哪有時間吃飯。」

 

我順著聲音轉身看去，沈述白手裡拿著飯盒，急匆匆地和周茵碰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述白依舊是其中最為顯眼的那一個。

 

隻不過比起幾個月前，他更瘦了些，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外套，梳著故作成熟的發型。

 

明明記憶中的他不喜歡古板的黑色，更愛穿一身淺色運動服。

 

「茵茵，你男朋友真帥，是剛來找你嗎，門口好像沒看見他的車欸？」

 

身旁有同事路過，被沈述白的外表驚豔到，不由感嘆了句。

 

隻是，外表對於成年人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比起長得是否好看，他們更關心存款多少，開什麼車，住什麼房，收入又是多少。

 

周茵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一絲尷尬：

 

「哦，他上班的地方離這裡比較近，走路過來的，沒開車。」

 

「是嗎？那下次可要開車過來接茵茵啊！現在公司裡可有很多的公子哥在追她，別一不小心落了下風。」

 

沈述白低著頭：「嗯，好的。」

 

我忽然覺得，短短幾個月而已，如今的沈述白就已經和曾經的他背道而馳了。

 

或者說，是和我記憶中的他背道而馳了。

 

那個同事走開後，周茵和沈述白拿著飯盒坐在樓下的圓桌上。

 

當她打開一看時，眼底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嫌棄：

 

「就這些飯菜嗎？要是以後送的都是這些，那還是不要送了，我還是吃食堂的飯菜吧。」

 

沈述白愣了片刻，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是我做得不夠好，下次我會改進的。」

 

「下次！下次！你知道剛剛那個女同事他男朋友每天都開豪車來接送她，我已經不圖你能給我長臉了，就這些小事情你都做不好嗎？」

 

被一頓數落的沈述白隻是垂著頭，不吭聲，默默地接受著。

 

「是周韻女士嗎？跟我這邊走。」

 

負責招聘的實習生忽然喊了聲我的名字。

 

與此同時，坐在不遠處陪著周茵的男人忽然抬起頭，目光向這邊尋來。

 

隔著人群，和我對視了一眼。

 

他眼中滿是差異。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

 

但我還是出於禮貌和他點了點頭。

 

算是打過招呼了。

 

如今我和他的關系，碰到了，能點個頭也算是保全了兩家人的臉面。

 

「你在看什麼？又看到哪個好看的女生了？」

 

沈述白收回目光：「沒有，看錯了。」

 

「沈述白，你想分手就直說，沒必要這樣不吭聲的！」

 

接下來，就是惹得耳朵疼的吵鬧。

 

14

 

因為來之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面試很成功。

 

「其實我們公司也很鼓勵像你們這麼優秀的女性重返職場，雖然不可避免會有些困難，但我相信你可以克服的。」

 

我和項目組的領導張姐聊得很合拍，她帶著我參觀了一圈公司，介紹了公司現在的項目和合作對象。

 

路過一間虛掩著門的休息室時，裡面竟然傳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聲音。

 

張姐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絲毫不留情面地推開門。

 

休息室裡，女人穿著一身清涼的吊帶騎在男人身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發絲凌亂。

 

張姐臉色很差，可語氣還是畢恭畢敬的：「陳總，注意點影響，門沒關。」

 

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隨後旁若無人地重回溫柔鄉。

 

「你可不要學這種女人，仗著陳總在公司話語權大，都敢在休息室裡直接做了。

 

「以前在地下車庫被人撞見過，後來就變本加厲的，這女人也挺笨的，陳總身邊女人不斷，能玩她幾天，之後還不得一腳踹開。」

 

張姐忽然想起了什麼：「說來她和你名字還挺像，叫周茵。」

 

我一怔：

 

「周茵？」

 

「是啊，聽說有人今天還撞見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飯呢，公司裡都在猜他們什麼時候分手。

 

「她男朋友挺帥的，就是沒什麼錢，周茵那種女人應該看不上他那樣的。」

 

曾經沈述白那樣長相帥氣工作出色的男人是炙手可熱的搶手人選，可隨著時間流逝，甚至用不了一年，當工作開始穩定，一切都能定下來之後，就會發現原來那般閃耀的人也會因為現實而變得越來越普通。

 

如今聽著他現在的情況，我竟也不知道如何能說出一個出彩的點。

 

因為性格孤僻，工作中眼高手低，不得領導的器重，處不好同事關系，即使擁有名校畢業的文憑，如今賺的工資還不如一個普通高校畢業的能吃苦耐勞的同事。

 

工作了幾年，和他同一批入職的同事大部分都已經升職。

 

可他還停留在原位。

 

甚至還有消息傳出他會被裁員。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光輝。

 

沒有更帥氣，沒有更有錢，沒有走向人生巔峰。

 

以前覺得他總會有充滿鮮花和掌聲的未來，如今，未來到了，他卻變得安靜了。

 

周圍沒有掌聲，沒有成功，沒有曙光，隻有漫天的被文件堆積起來的忙碌和面臨被裁員的壓力。

 

我甚至也開始想，當時義無反顧也要在一起的人，驚豔我青春的人，居然會變得這般平平無奇。

 

後來想清楚了。

 

大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從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濾鏡，所有的閃光點都隻存在在我的幻想中。

 

是我以為的樣子，而非他真實的樣子。

 

當濾鏡碎了一地，當打破了幻想重回了現實，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15

 

結束後，我婉拒了張姐的約飯。

 

因為家裡還有小狗等著我回去喂飯。

 

我走出公司大樓後，看到了一道颀長瘦削的身影站在大樓門口。

 

想來不是等我的。

 

我繞路正要走，卻被沈述白忽然喊住。

 

「周韻？」

 

他聲音中摻雜著幾分不確定。

 

我轉過身，爽朗地面對他：「好久不見。」

 

他盯著我許久許久：

 

「真是你啊……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笑了笑，原來面對他時，我發現我還是沒那麼容易釋懷過去的事情：

 

「人都會變的，你也不像以前那般出色了，不是嗎？」

 

沈述白被我的話噎住。

 

隨後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

 

「你在這裡等周茵下班？她大概還有好一會兒吧。」

 

沈述白的眼神片刻都沒離開我：

 

「不是，我白天看見你了，想來確定一下是不是你。」

 

我笑而不語。

 

他又急著補充：「我辭職了。」

 

「嗯，這些話不需要和我說，我們已經沒關系了，我想你應該和周茵說比較合適。」

 

「她不會喜歡聽這些的，她從來就不能理解我，她隻希望我賺更多的錢，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從來不會去想我喜歡什麼。

 

「小韻，我這段時間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很對不起你。」

 

怎麼說呢。

 

被迫當樹洞的感覺，真的一點也不好受。

 

「雖然曾經真的很想聽到這一聲道歉，可現在聽你講了我才發現，我要的不是道歉。」

 

以前的那句道歉，仿佛就像是執念一樣地折磨著我。

 

剛分手的那幾天，我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甚至崩潰地認為是自己的錯。

 

不斷地內耗自己，不斷地想要得到你的原諒。

 

甚至還想恬不知恥地用孩子威脅他，求他能復合。

 

可是，真的聽見這一聲對不起時，我更多的反倒是淡漠。

 

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波瀾。

 

隻是這一句「對不起」給過去的自己畫了個圓滿的句號。

 

能提醒我更好地往未來走。

 

沈述白誤解了一絲，開口問我：「你想要什麼？」

 

出於兒時相伴的情誼，我耐下性子和他解釋：

 

「比起看你現在過得不好，我更為我自己過得越來越好而高興，我為我一片光明的前途而高興，我為我能預想到的掌聲與鮮花遍布的未來而歡呼，我為家裡有人等我而高興。

 

「不是因為你喜不喜歡我——你過得好與不好——因為這些都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那是你的人生，你自己負責, 我隻需要讓我的人生過得精彩就好了。」

 

沈述白的神情一點一點黯然下去，目光越過我, 看向遠方，恍惚道：

 

「其實你去做人流手術那天，我去見過你, 我看著你躺在床上的樣子，其實我也是有點心軟了。

 

「那時想，如果你能再好看一點，再瘦一點, 如果你能變回以前的樣子, 我說不定就不會喜歡上周茵。

 

「對周茵的一見鍾情, 其實歸根究底是對曾經的你的留戀，那時的你那麼優秀，那麼陽光漂亮，那麼閃耀, 我以為我們一直會是令人驚羨的一對。」

 

我語氣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你隻希望養一朵漂亮的花，卻沒有耐心等待花苞盛開, 也沒有耐心澆灌培育，你隻是希望展現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完美的結果, 可是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人們總喜歡撿現成的, 總盼望著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能獲得最好的。

 

可那樣的愛並不屬於他, 那屬於曾經耐心等待她澆灌她的那些花匠。

 

話說到這裡，我們都沉默了。

 

仿佛眼中隻能看到姐姐一個人。

 

「（一」16

 

周茵走出來時，恰好看到了剛和沈述白分開的我。

 

她眼中又燃起曾經那般多疑的眼神：「周韻？」

 

我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周茵, 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就要成為同事了。」

 

周茵愣了下，想到白天的事情，臉色不太好看。

 

我拆穿了她：「如果你還想用什麼辦法把我從公司趕走的話, 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周茵，這麼久的時間，我沒和你去糾結過去的事情，是因為我需要時間恢復，可既然我選擇重新回來，就說明我已經不怕那些了。

 

「所以, 請你收起你那些手段吧。」

 

周韻緊緊地抓著沈述白的手臂，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

 

「她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你別聽她說的, 她就是看不慣你和我在一起。」

 

沈述白看了眼我離開的方向, 冷淡地抽出手臂：

 

「周茵，我很累了, 我們分手吧。」

 

17

 

我到公司入職的那天，周茵離職了。

 

聽公司的同事說，是周茵搭上的陳總找到個比她更年輕漂亮的大學生。

 

沒了這座靠山，周茵在這公司也待不下去了, 忍不住壓力主動辭職。

 

她和沈述白也分手了。

 

媽媽說, 爸爸重新找到媽媽，想要復婚。

 

媽媽拒絕了。

 

現在的她，養養小狗，跳跳廣場舞, 生活過得很好。

 

她的生活已經不需要爸爸的參與了。

 

我也是。

 

停止往回看，努力往前走。

 

其實過去沒那麼容易難放下，未來也沒那麼慢地到來。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