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嬌棠賦 字數:3598 更新時間:2025-06-16 16:51:46

我是將軍府的唐嬌,唐三娘,人稱活閻王。


 


他是京城紈绔第一名,溫柔鄉裡泡大的蕭四郎。


 


我倆本可無交集,奈何皇帝老兒特多疑,生怕哪家聯姻又勢起。


 


一旨詔書下來,唐三娘賜婚蕭四郎。


 


阿爹愁眉苦臉。


 


阿娘聲聲喊郎。


 


三娘我抱著鹿尾兒連骨帶肉嚼得嘎巴響。


 


蕭四郎醉倒在怡紅院哭著喊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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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氣,我一掌拍散鐵樹椅,「他奶奶個腿兒,腰還沒有我的粗,怎能上我的床。」


 


1


 


阿娘見我拽著仙子要出府,追在後面連聲喊:「悠著點,他可是安平王唯一的小郎。」


 


「怕甚!」我還是柱國將軍府唯一的小女娘。


 


丫鬟阿珍氣勢洶洶走在我身旁,「小姐,咱們是去拆他的床?還是打他的娘?」


 


「粗魯,當然是去怡紅院,打得他哭爹喊娘自己去求皇上。」


 


怡紅院真不愧是上京最好的歌坊,高屋建瓴金碧輝煌輕紗幔帳陣陣香。


 


「這就是世子喝酒的香房。」老鸨拿了我的金元寶,側身往外跑。


 


我悠哉哉躲在廊下聽牆角。


 


裡面一陣哭,一陣鬧,一陣跳腳。


 


別說還挺熱鬧。


 


「那唐嬌去歲才回京,咱們也不甚熟悉,世子別急火攻心,不如先打聽打聽。」


 


「你回鄉祭祖不知情,著實苦了如棠兄,那活閻王的名聲比她人先到。」


 


「聽說東越士兵最怕她手裡那雙修羅刀,一個勁地專往男人腿間撩。」


 


我:「放屁,那是蠻人長得高,年少時我隻能夠到腰。」


 


「世子,她要是夜裡撒癔症可如何是好?」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護城河茶水的擔憂。


 


這定是蕭如棠那紅顏知己,花魁娘子扶桑兒錯不了。


 


「那我收了她的刀就好。」這是蕭如棠?聲音還怪好聽的。


 


扶桑兒吞吞吐吐又說道,「奴家聽說她S紅眼,卷了雙刀,就一口一口往下咬。」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露出整齊一排貝齒給阿珍瞧,阿珍捂著嘴樂彎了腰。


 


「嗚嗚嗚……菩薩真人,我活不了了。」清凌凌的好聽聲音哭起來。


 


我:呵呵,這就嚇哭了,沒種。


 


「我聽友人的友人,友人的友人說……」


 


我:「無中生有就是你祖先。」


 


「說她刀下亡魂不少,冤魂也不少,燈塔城收回時,會喘氣的都被她屠沒了。」


 


眼看阿珍氣得頭冒火,作勢要把窗踹破,我眼疾手快拉住她。


 


帶著些鼻音的清凌凌聲又響起,「那許是,情不得已?」


 


哀嘆聲四起,「世子這會兒也隻能多多寬慰自己,聖旨已下不日就得去送聘禮……」


 


蕭如棠像是癟了肚子的蛤蟆,再沒了聲氣。


 


別說,京城的小公子是煎餅馃子下毒藥,一套一套又一套。


 


聽他們磨牙,我覺得甚是有趣。


 


「那唐嬌相貌如何?」忽地有人說起。


 


「奴家聽童謠傳,『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先到朱門前,去年一點相思淚,至今未流到腮邊。』」


 


「你那還算好聽的,我聽說她眼似銅鈴,嘴如盆,獠牙翻著地包天。」


 


「那不就是活生生一女鬼。」蕭如棠嗷一聲驚叫,似是要瘋。


 


呸,這我忍不了。


 


揮手讓阿珍退到一旁,我抬腿踹門往裡闖。


 


「好你個蕭四郎……」


 


仙子上前一龇牙。


 


「我滴娘~~」


 


香房裡一片驚呼,眾人紛紛躲兩旁,隻剩一襲紅色錦衣少年郎。


 


看著眼前面若冠玉的兒郎,我一時愣怔在當場。


 


真不愧是京城一景蕭如棠,膚白貌美大長腿,眼若星河斜裁眉,瑩瑩玉脂粉糯的嘴,白嫩臉頰還有嬰兒肥。眼見窗外一樹春海棠,竟是沒他好模樣。


 


「你,你誰啊?敢打擾小爺的酒局,趕緊滾出去。」蕭四郎捂著胸口,腿直抖。


 


呵呵,白瞎了一張臉。


 


「我來替你娘,打你個不學好的兒郎。」我邁步上前抬起手,嚇得他小臉一白,要逃走。


 


狩獵我就從沒失過手,順手扯下紅羅幔,輕移腳步乾坤位,幾下便將他粽子般纏緊,隻露出唇紅齒白一個頭。


 


垂下眼睛仔細瞧,他唇下一點朱紅痣,說話時上下跳動頗有趣。


 


「你到底是誰家的女娘,竟敢在小爺面前狂,來人……嗚……」蕭如棠氣急敗壞直嚷嚷。


 


我一手捂住他朱紅唇,一手摟住他楊柳腰。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唐嬌,你說我是誰家的女娘?」


 


眾人一聽我名號,立時四散往外逃。


 


再看蕭如棠,白眼一翻要暈倒。


 


我……


 


「阿珍快來人,你家姑爺要失神。」這丫頭醫術精湛,一直跟在我身旁,隻為怕我失手打S人。


 


阿珍一針扎在他頭頂,蕭如棠美目睜開即轉醒,嘴裡喊著,「女壯士,饒命!」


 


女壯士?我……?


 


「你才壯士,你全家都壯士。今天姑奶奶就是來好好教育你,男人三從四德要忠貞,再讓我看見你來這裡混,打得你親爹渾不認。」


 


「唐嬌,你別太過分,我可沒答應要娶你。」


 


我摟著他盈盈細腰,作勢要從窗邊往下飄,他嚇得連聲喊救命,緊緊抓著我求饒。


 


我哈哈大笑,他哭唧唧抹淚轉身扭腰。


 


「看你再敢來青樓胡鬧,找削!」


 


2


 


出了歌坊往回走,阿珍急吼吼開口,「小姐,不是要打得他哭爹喊娘找皇上退婚?」


 


「你家小姐改主意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讓他慢慢滾。」


 


「小姐,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嗯,我看他骨骼挺清奇,打算跟他聊齋續一集。」


 


阿珍滿臉我不信,我連忙拿出一塊松糖塞進她嘴裡。


 


那蕭如棠如今才十六,我都已十九,他撒尿和泥尿一手的時候,我都能自己騎馬滿街走,誰喜歡他誰就是個狗。


 


回到府裡剛要躺,信鴿飛到屋窗旁。


 


展開信箋仔細看,【要錢、要糧、要打S蕭如棠。】


 


我自言自語低聲罵,「唐陽,你才是府裡最大的鼠狼。」


 


拿著信箋找爹娘,進了他們房,關上門和窗。


 


「爹娘,蕭如棠不似會武的模樣,他手腳發軟腰無力,身上更是沒暗器,應該不是那位授意來探唐家的底。」


 


「荒唐,你可還記得自己是女娘。」阿爹吹胡子瞪眼要發狂。


 


「將軍,息怒。」阿娘軟糯糯一聲喊。


 


驚得阿爹連忙端起茶,「夫人,莫怕,喝口茶,都是為夫的錯,不該讓夫人受驚嚇。」


 


我立馬翻了個白眼,「行了啊,狗糧沒有硬塞嗒。」


 


娘親曾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嬌娘,身量纖纖,冰肌玉骨,仙女般漂亮,奈何我隨了阿爹模樣,又自小隨他戍守在邊疆,濃眉大眼膚色黑,身段健壯不似小女娘。


 


去歲阿爹受傷回京城,胞弟唐陽暫代戍邊疆,我也隨爹回京來,阿娘一見我模樣,顫著手指問阿爹,「冤家,何人所養?」


 


阿爹說,「素素,這真是你我的女兒小三娘,為夫,冤枉。」


 


阿娘差點哭斷腸,關起門來一直罵皇上。


 


這事還得慢慢講。


 


我唐家自大宣朝開國,便是世襲的柱國將軍,手中二十萬玄甲軍駐扎東南邊境抵御東越與百濟。


 


不知何時開始有傳言,「玄甲軍是唐家的,唐家卻不一定是皇上的。」


 


當今聖上自此疑心病起,表面對我家萬分榮寵,實際越來越忌憚。


 


想來也是,他又怎能容我自由婚配兒女情長,當年長姐更是及笄便嫁進宮裡,做了後妃娘娘,那皇帝比我爹還大兩歲。


 


可憐我長姐,自入宮牆便鬱鬱寡歡終日彷徨,生產時撒手人寰,隻留下七皇子一個幼兒郎。


 


阿爹惱恨,阿娘心傷,又能怎樣?


 


君要臣S,臣真不想S。


 


阿娘雖柔弱,但為母則剛,趁皇帝有幾分感傷,逼著阿爹帶我與二姐、小弟回邊疆,阿娘留在京城,一是為人質,二是為了長姐幼子小阿良。


 


人人皆知,我唐家忠義做不出反賊叛國的勾當,偏偏皇帝多疑,容不得我家酣睡他枕旁。


 


他月月試探,日日暗防,少軍備,短軍糧,還要三娘嫁給紈绔兒郎,隻為斷了世族與我家聯姻的妄想。


 


可恨、悲涼。


 


阿娘含淚撫上我頭頂,「嬌嬌,蕭如棠如今是你未來郎婿,不管是不是皇上授意他來探底,我唐家光明正大,坦坦蕩蕩有何懼,隻是苦了你,不能找個互通心意的夫婿。」


 


「阿娘,不必嘆氣,女兒能承歡膝下已是莫大的福氣,夫婿的事我自有主意。聽說皇上痴迷丹藥,越來越暴戾,我覺得他沒憋好屁。」


 


阿爹急聲解釋,「素素,她成日在兵營裡混,屁、屁可不是我教的。」阿爹九尺高的壯漢,看著阿娘時總是透著委屈。


 


「爹,收了你那演技,阿娘也沒怪你,你的好大兒快要餓S了,您還是看看府裡還有什麼能賣的。」


 


阿爹狠狠瞪我一眼沒好氣,「隻剩下不大不小一個你。」


 


阿娘抿唇一笑,點點我額頭,拿出四方木匣放進我手裡,一點沒有不舍之意。


 


府裡金銀財帛,大多填了軍需虧空,還有S去將士的撫恤,如今隻是瞧著房子氣派,內裡早就空虛,這怕是我娘的嫁妝底。


 


心裡無聲嘆氣,阿娘嬌弱,阿爹愚忠,往後可如何是好。


 


烏鴉喜鵲同聲,吉兇全然未保。


 


3


 


蕭如棠那日被我嚇得緊,回家嚷著要退婚,被安平王吊打一頓才消停。


 


阿珍打探回來說,他撅著屁股,躺在床上嘀嘀咕咕罵了我三日。


 


我想著那朱紅小痣,吞吞吐吐上下翻飛,終日將我念叨上百遍的樣子,忽然來了興致。


 


「阿珍,陪我去探病。」


 


「小姐天這麼黑,你不用蒙面巾,別張嘴就行。」


 


……論戳心窩子,我家阿珍排第二,就沒人再敢往前擠。


 


開門飛身上屋頂,屏氣凝神,腳步輕。


 


安平王府是真氣派,屋脊壯闊亭臺樓榭,青石板的小路平整整,嫩綠綠的花草鋪兩旁,海棠樹頭打著尖,滿鼻都是富貴香。


 


「小姐,噗呲,在這裡。」


 


「阿珍,我總覺得你這樣是在叫仙子。」


 


「噓……」


 


我掀開瓦片往下瞧。


 


屋內隻有蕭如棠一人,他正趴在軟榻上看書,烏菱束發,裡衣雪白,更襯得他華茂春松。


 


躲過護衛巡視,我揮手和阿珍一起落在他門前,推門就進。


 


聽見聲響,他竟頭也不抬地翻了一頁書,「我不吃,餓S也不吃。」


 


這是絕食抗議呢,我心裡一陣暗笑,「蕭如棠,你眉毛底下莫不是掛倆球,隻會眨眼不會瞅?」


 


他渾身一僵轉過頭。


 


明亮亮的眼睛眨巴兩下就要暈。


 


我?……又來……


 


還沒等我上前。


 


「世子,剛蒸好的蟹黃包您嘗——娘啊——鬼……唔……」


 


阿珍及時抬手把來人扎暈。


 


我倆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一起站到銅鏡前。


 


「呵呵,今日有風,頭發吹散了。」


 


「小姐穿得好看。」


 


銅鏡裡的我倆,披頭散發,青白眼,活脫脫的黑白倆無常。


 


我和阿珍互相翻小腸,她怪我穿得黑,我怪她擦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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