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時，孕肚越發凸顯，整個東宮上下才知道我有孕的消息。

 

翊瀾殿風風火火地鬧騰了一陣，請了好幾位太醫來為徐良娣把脈。

 

我理解她，她嫁給高羿快三年都未有身孕，卻被我這個成親半年的太子妃捷足先登。

 

不受寵，她忍了。

 

孩子，她忍不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半月後，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18

 

那日是九月初七，林姝旖特意提前快一個月給我和高羿發了請柬，邀請我們去參加她和馮碩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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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羿本來要微服下江南，考慮到我身懷有孕，便派與他交好的六皇子去了。

 

高羿攜我一同出席時，還是讓很多人震驚了一下。

 

憑高羿的身份，能送賀禮已經算是皇家給馮、林兩家顏面，自然是不必親自到場的。

 

可他擔心我，所以陪同我來。

 

他知道我和林姝旖交好。

 

可我還是想了想，高羿是不是怕林姝旖同我說漏嘴了？

 

林姝旖穿著鳳冠霞帔，紅蓋頭擋住臉，可我能感受到她的喜悅和緊張。

 

再想想當時嫁給高羿，我隻有茫然和緊張。

 

茫然，我居然真的要嫁給當朝太子殿下，成為天下女人都羨慕的太子妃了？

 

緊張，一入宮門深似海，我的未來又是怎樣不得見天日。

 

拜堂時，馮尚書和馮夫人原本是要迎我和高羿坐在正堂首位上的，我見狀，率先開口：「馮大人不必拘禮，本宮和殿下隻是過來吃個酒席，見見新娘子，拜堂還是得大人和夫人坐首位。」

 

馮尚書下意識地看了高羿一眼，見高羿沒什麼反應，知道高羿這是允了我的意思。

 

於是十分恭敬地引我們到側位上：「請殿下、娘娘上座！」

 

二人拜完堂後，林姝旖被送進洞房，不一會兒，馮碩過來行禮道：「參加殿下、娘娘。娘娘，旖兒說想見您一面。」

 

我偏頭看著高羿，柔聲細語：「逸風，我可以去嗎？」

 

高羿抬手摸摸我的頭發，笑了笑：「去吧，我待會來接你。」

 

我點點頭，起身跟著馮碩一道去了後院。

 

剛進洞房，林姝旖就撲過來，想要抱住我，又不敢抱，隻敢伸手摸摸我隆起的小腹。

 

「我聽說你懷孕了，所以想見見你！哇，這裡面是有我的侄女嗎？」林姝旖語氣十分欣喜，連帶著我都笑了。

 

「怎麼就是侄女了？萬一是個男孩呢？」

 

「不管男孩女孩，反正都是我林姝旖的寶！」

 

我們講了一會兒話，我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讓她安安分分待著等馮碩來挑蓋頭，我則自己去前院找高羿。

 

林姝旖怕我找不到路，派了貼身侍女給我引路。

 

半道上，遇見了隻有幾面之緣的長寧公主。

 

19

 

「長寧見過二嫂嫂。」是個活潑靈動的人。

 

我倒是忘了，林姝旖給長寧公主做過陪讀，關系是不錯的。

 

今天來這兒，也是理所應當。

 

我撫上肚子，開口道：「公主免禮。」

 

「二嫂嫂，長寧有話想詢問你幾句，可否單獨聊聊？」

 

我垂眸，大概猜到長寧公主要問什麼了。

 

「公主請吧。」我示意身後的人原地等待，往前走了幾步。

 

「二嫂嫂，長寧聽聞你也在西北待過兩年，慕容煊又是蕭將軍培養的，想必你們定然認識。所以，長寧想問問，慕容煊的未婚妻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寧公主直截了當，提到慕容煊時，語氣有些不滿。

 

我卻曉得，長寧公主動心了。

 

「公主，我雖在西北兩年，但久居深閨，和慕容哥哥交集甚少，所以慕容哥哥的未婚妻，我並不知曉……許是我回京後才有的。」我選擇了騙長寧公主。

 

既然所有人都不希望我想起來，那我權當不知道吧。

 

為了蕭家。

 

為了慕容煊。

 

也為了高羿。

 

唯獨不為我自己。

 

長寧公主聞言，一臉苦惱，頗有些煩悶地甩甩手：「好吧，二嫂嫂。我那天去找他理論，見到他佩劍上刻了個苒字，應該是苒吧，還沒看清就被他把劍搶走了。二嫂嫂，你可知道西北哪家姑娘名字裡帶苒的？

 

「實在不行，他若真的喜歡，那抬進來作妾也行啊。二嫂嫂，你說是不是啊？」

 

苒字啊……蕭苒苒。

 

高羿問過我母親那麼多關於我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知我乳名喚苒苒。

 

他喚我阿舒，應該是刻意為了避開苒苒一名。

 

高羿，你這般煞費苦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公主，殿下還在前廳等我，我若是再不走，他該著急了。」我微微一笑，撫著肚子，準備走。

 

一轉身，就見到高羿迎面走來，表情黑如鍋底。

 

「高長寧！誰給你的膽子和孤搶人？」

 

長寧公主抖了抖，顫巍巍轉過身：「我就是和二嫂嫂講了幾句話，哪裡搶人了？」

 

我安慰似的摸摸長寧公主的背脊，對高羿佯怒道：「你不是說來接我嗎？怎麼現在才來？若是長寧不在，我就得一個人在這裡賞花了。」

 

高羿牽過我的手，把我攬入懷裡：「嗯，我錯了，是我來晚了。」

 

長寧公主低聲向我道謝，然後立馬溜走。

 

20

 

沒留下用膳，高羿直接帶我坐上馬車去玉京樓。

 

又一燒錢的地方。

 

考慮到我身懷有孕，高羿隻帶我到二樓雅間，但把二樓的人清了個空。

 

我把手撐在桌面上，託腮道：「殿下，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呀，為了讓臣妾吃頓飯，得花多少銀子啊。」

 

高羿挑眉：「太子妃娘娘若是喜歡，可隨時來，畢竟玉京樓實際上是我的產業。還有，溫炀是我的人，所以，臨江仙也是我的產業。不過沒什麼人知道罷了。」

 

我抬抬搖搖欲墜的下巴：「殿下……真人不露相。」

 

高羿伸手刮刮我的鼻梁：「阿舒，我整個人都是你的，這些東西，自然也是你的。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傾盡所有給你。」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透過二樓雅間的窗戶，可以看到紫薇大街繁榮的景象。

 

我依稀聽到有小商販在叫喊：「賣糖葫蘆了！酸甜可口的糖葫蘆！」

 

樓下不遠處似乎還有畫糖人的。

 

我臉上按捺不住的喜悅被高羿盡收眼底，左右也沒上菜，他起身執起我的手帶我下樓。

 

一樓大堂裡有不少人向我們二人投來好奇的眼神。

 

畢竟剛剛清場時，動作不小。

 

能把二樓清場，卻又不願意去頂層，挺矛盾的行為。

 

剛踏出門口，我就悄聲道：「我這是抱上了高老板金燦燦的大腿？」

 

高羿驚訝地一挑眉，笑得曖昧：「嗯？阿舒確定我的大腿是金色的？今晚可得讓阿舒好好看看。」

 

我臉一紅，甩了高羿的手就往畫糖人的攤位前走，邊走邊嗔怒道：「高羿！你又不正經了。」

 

「這倒是夫人第一次直呼我的名諱。」高羿笑著大步上前把我虛攬進懷裡，保證我在他所能保護而不至於被人碰到的範圍內，又避免動作太重傷到我。

 

「聽南宮訣說，女子若直呼丈夫名諱，不是生氣就是撒嬌。阿舒現在是哪一種呢？」高羿故作正經，但語氣裡打趣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我沒搭理高羿，在糖人攤前停住腳步，對攤主道：「老板，勞煩幫我畫個豬頭，要大一點的。」

 

攤主一笑，「得嘞！」，然後手上開始迅速動作。

 

期間高羿又問了我一次同樣的問題。

 

待糖人，噢不，糖豬畫好後，我從攤主手中接過糖豬，然後直接遞給高羿，惡狠狠道：「你看我像撒嬌嗎？豬頭！」

 

高羿失笑，給攤主擲下一錠銀子。

 

21

 

正欲同我說話時，高羿的眼睛被銀光閃到，而後迅速將我護進懷裡。

 

刺客提劍從四面八方湧來。

 

我掃視一圈，這麼多人，有場硬仗要打。

 

剎那間，楚嚴也帶人從我們的馬車附近和各個地方的暗處衝出來把我和高羿護在中間。

 

一見楚嚴，高羿當即發話：「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必全力護太子妃周全！」

 

「是！」暗衛齊聲道。

 

一場戰鬥迅速燃起。

 

商販怕被波及，紛紛逃跑，場面一度混亂。

 

玉京樓卻沒人出來，幾乎都往高層跑。

 

沒一會兒，大廳裡面的人已寥寥無幾。

 

大門一直敞開，沒有關閉的跡象。

 

「殿下，請您和娘娘先進玉京樓避難！」楚嚴邊吼，邊用劍割斷兩人的喉嚨。

 

鮮血飛濺。

 

高羿捂住我的眼睛，把我往玉京樓帶。

 

沒走幾步路，我就聽見極其熟悉的箭劃破長空的聲音。

 

若是一支，在這樣激烈又混亂的場景下，我定聽不見。

 

可這聲音，是數不清的……弓箭齊發。

 

「逸風！當心！」我吼道。

 

眼前的手瞬間消失，我一睜眼，糖豬落在我前方的一步路處。高羿則接過暗衛拋來的長劍，為我擋著不斷朝我們刺來的弓箭。

 

對方下了S手。

 

來不及多想，我立馬拽掉脖子上的吊墜，往上空放了信號。

 

父親說，這是我的保命符，一旦放出，蕭家軍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救我。

 

刺客人數太多，即使高羿的暗衛武藝高強，但在人數不佔優勢的情況下，有些略顯疲態。

 

我往玉京樓一望，並無什麼動靜。想必，不到萬不得已，高羿是不會暴露玉京樓的。

 

花氣力清場可說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或者權勢壓人。

 

如若此時玉京樓派人出來救駕，那便是暴露了。

 

我緊張地盯著眼前的局勢，不到一刻鍾，蕭家軍就由後包抄過來。

 

局勢一時間轉好。

 

剛舒一口氣，我的脖頸上便多了一把匕首。

 

22

 

「太子殿下，你的人若再動一下，太子妃性命不保！」渾身染血的刺客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挾持我，鋒利的匕首甚至已經劃破了我的脖頸。

 

「都給孤停下！」高羿渾身散發著寒意，眼神銳利又冰冷，「放開孤的妻子，孤放你走！」

 

「太子殿下！一個S士的命，能和太子妃比嗎？想我放了太子妃，那得你親自來換！」刺客笑得殘忍。

 

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高羿！我不準！」我猛地抬手握住匕首，不覺疼痛。

 

電光火石間，我被熱乎乎的液體濺了一臉。

 

「嘖，挾持女人算什麼本事？倒是髒了我的地方。」身後的刺客倒下，取而代之是一道陌生的男聲。

 

我伸出手擦擦臉，手掌心的血和刺客被割喉噴濺到我臉頰上的血混在一起，十分黏稠。

 

我眼前發黑，腿一軟，衝著前方倒去。

 

「阿舒！！」耳邊滿是高羿的聲音。

 

我又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那是我剛到西北的時候。

 

我有些水土不服，一連幾日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但出於禮節，還是強忍著不適同父親母親一道去拜訪了世代鎮守西北的慕容家。

 

在京城時就常聽父親說，慕容家男兒個個驍勇，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現任慕容家家主慕容靖更是氣衝霄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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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慕容家立下家訓不參與朝堂爭鬥，想必當今朝堂上定是有慕容家的一席之地。

 

那日，慕容將軍親自攜家眷來迎我們一行人。

 

父親依次向慕容將軍介紹我們，最後介紹的是我：「這是小女景舒，性格頑劣了些，隨她母親，也愛舞刀弄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