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書名:還諸彼身的誘惑 字數:3378 更新時間:2025-07-16 16:09:03

江禹白第一個反應過來,迅速找了條山道跌跌撞撞跑下去。


 


車裡的人湧過來,護工也拿著毯子趕到。


 


我站在人群中央,靜靜看著山坳裡的人。


 


江震庭躺在那,奄奄一息。


 


猛地,他一把抓住趕到他身邊的江禹白,嘴唇顫動。


 


江禹白俯下身去,將耳朵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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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震庭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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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時七孔流血,全身骨頭碎裂,形狀慘烈。


 


葬禮上,我哭得很傷心。


 


媽媽,你S的時候,是不是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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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白似乎更黏我了。


 


我不知道江震庭S時,對他說了什麼,他在整個葬禮前後都表現得很冷靜,很克制。


 


我隱隱感到身體的能量消散了些,似乎對很多事失去了興趣。


 


整個人恹恹的。


 


江禹白幾乎不再出門,從早到晚在家,工作都在線上。


 


我對他冷淡了許多,經常獨自坐著,好半天不說話。


 


偶爾回頭,撞見一雙憂慮深沉的眸子,我漠然移開視線,也不在意。


 


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我和江禹白剛吃完飯,他的手機瘋狂響。


 


我湊過去看了看,是他媽。


 


他垂著眼,在猶豫。


 


江母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打電話給他了,這次連響很多遍,顯然有事。


 


我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接通。


 


他沒有反對,眉間似松了松。


 


電話裡傳來江母帶著哭腔的聲音:


 


「阿白,你能不能來接媽媽呀?


 


「我跟著老李來山頂參加宴會,半路那個小婊子給他打電話,他扔下我開車走了。


 


「這山上好黑,我快淋湿了,阿白,你來接接媽媽好不好?」


 


江禹白皺了皺眉:「你叫司機,叫你繼子,怎麼都有人接,輪不著和我打電話。」


 


江母的聲音在顫抖:「他們都不接,我實在沒辦法了啊,兒子,媽媽害怕,你快來。」


 


江禹白沉默,手指蜷動,似欲起身。


 


我身子靠近,軟軟靠在了他懷裡:「阿白,我頭有點暈。」


 


這段時間,我幾乎不再主動對他親近。


 


他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聲音輕柔了下來:「我帶你去休息。」


 


說著摁斷了電話。


 


那個晚上,窗外大雨噼裡啪啦,他在床上溫柔地抱著我,一整夜沒松手,像抱著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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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母瘋了。


 


那個晚上,她遭遇幾個喝醉了的男人,對方想搶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據說價值幾百萬,她不舍得,跟人爭奪,結果被一拳打暈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時,她滿身是傷,裙子破破爛爛,誰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


 


據說李家父子匆匆趕到時,發現她正跟人到處說胡話,立刻將她帶上車離開。


 


再後來,傳出來的消息,是她被李家送到國外去治病了。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隻知道那個年輕的秘書已經登堂入室了。


 


……


 


江禹白受了很大打擊。


 


很長一段時間沉迷於酒精,整日醉醺醺。


 


他似有些躲我,又似在渴望我的靠近。


 


那雙初見時溫和鎮靜的黑眸,時常布滿矛盾和痛苦,仿佛在泥沼中絕望掙扎。


 


我沒工夫理他。


 


我開始變得嗜睡,大部分時間在床上沉睡,清醒的時候,忙著和董辦秘書聯系。


 


她很能幹,很有賺錢的態度。


 


我沒看錯她。


 


有一天下午,我睜開眼,看見江禹白坐在床邊看著我。


 


他見我醒了,朝我溫和地笑:「真兒,我們好久沒去看日落了。」


 


我們又去登了頂。


 


暖色的夕陽中,他抱著我簌簌落淚:「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夠了。」


 


那天以後,他變回了以前的模樣,每天正常處理公司業務,在家對我呵護備至。


 


他開始籌備求婚。


 


我有時聽見他在書房裡小聲打電話,說鑽石,說禮服。


 


董辦秘書告訴我,江禹白和曲笑妍訂婚時,籤署了一份個人協議,一旦他結婚,其名下所有的股份、不動產會自動並入基金會管理,五年之內隻有分紅權。


 


「江先生當時是為了防備曲家,籤的是封閉協議,不能撤銷,不可互斥,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籤署人失去民事行為能力。」


 


「比如?」


 


「比如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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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白帶我去乘熱氣球,霞光萬丈的絕美景色中,他半跪下,拿出了鑽戒,雙眼含淚注視著我。


 


我垂頭不語。


 


江禹白的手開始輕輕顫抖。


 


此時,熱氣球開始出現劇烈晃動,底下人開始大聲叫喊,慌亂奔跑。


 


熱氣球的繩連接崩斷,吊籃搖搖欲墜。


 


江禹白迅速躍起,找到降落傘包,卻發現隻有一件。


 


他沒有遲疑,立刻幫我穿上。


 


我怔怔地望著他:「你呢?」


 


他紅著眼,深深吻了我一下,柔聲開口:「看我的命……」


 


我安全著地後,抬頭,SS盯著空中搖晃的吊籃。


 


距離地面十幾米的時候,吊籃鏘然墜落。


 


江禹白大難不S。


 


我哭著衝過去抱住了他:「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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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聲勢浩大,每一處設計,每一朵花的擺放,包括我每套禮服搭什麼鞋子,他都一一過目操心。


 


董辦主任幫我擺弄著頭花,心生慨嘆:


 


「以前看江先生對曲小姐,我們都羨慕,現在才知道,他真正對一個人好起來,是連命都不要的好。


 


「曲小姐的日子現在可不好過,我聽我姐妹說,她丈夫啊,是個喜歡家暴的,前兩任妻子都是打跑的。他們這才結婚多久啊,曲小姐就被打到進醫院兩次了。


 


「我痴長你十幾歲,真心想跟你說,女人啊,能找到一個像江先生這樣的愛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我看著桌上碩大的鑽戒,美得驚人,愣怔許久,終長長籲出一口氣:「嗯。」


 


客人散盡後,我和江禹白舍不得走,相擁著站在臺中央,頗有歷盡千帆之感。


 


他吻著我的發頂,繾綣低語:「真兒,我們以後,一輩子都不分開。」


 


我紅了眼眶,有些不好意思,看見臺一側擺著一個巨大的哆啦 A 夢,轉移話題笑道:「你以前說你結婚一定要把哆啦 A 夢請到現場,沒想你還真幹了。」


 


那一剎那,我感覺江禹白的身體忽然定住了,手臂如石頭般僵冷。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半晌,空茫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傳來:


 


「這件事,我隻對一個人說過。


 


「真兒,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皺起眉頭。


 


良久,我掙脫開,望著他驚恐的臉,眼淚緩緩流下:「我為什麼知道,你爸爸不是跟你說過麼?」


 


他的臉霎時變得慘白。


 


……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三天。


 


不吃不喝。


 


而我,這幾天,陷在前塵往事裡,痛苦不堪,也幾乎去了半條命。


 


第四天,江禹白打開房門,跪在我面前:「我接受。」


 


我虛弱地看著他,靜靜等他說下去。


 


他雙目深陷,幹裂的嘴唇翕動,字字泣血:


 


「我接受你對我所有的報復和懲罰,你隻是把你和你的愛人,遭受過的痛苦,一一還諸在我們身上。


 


「身敗名裂。


 


「萬人詆毀。


 


「車禍慘S。


 


「身體受辱。


 


「親人生離S別。


 


「愛人抱恨終生。


 


「真兒,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我們這些人,沒有一個無辜者。


 


「我愛你,無論是你上輩子,還是這一世。


 


「我不想再浪費上天賜予的這次機會,我要和你,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就當我……當我是一個工具也好,利用我也好,讓我賺更多錢,做更多慈善,我江禹白下輩子,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是為你而活!


 


「真兒,我們說過,一輩子也不分開的。」


 


我閉著眼聽他一句句說完,良久,伸出手,放在他低垂的頭上。


 


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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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料到——


 


兩個月後,江禹白在連著四天飯局大醉時,直挺挺仰面倒下,送到醫院搶救了十二小時,搶回了條命,卻高位截癱。


 


終生不能動,不能開口說話,連表情都極其微弱,唯一能溝通的,是眨眼。


 


世人都嘆我雖繼承了百億家產,卻實在命苦,不到兩年時間,父母接連離世,破除萬難終於結婚,新婚不過三個月,丈夫又成了一個廢人……


 


江禹白一個月後,從 ICU 裡出來。


 


我在路邊買了一束玫瑰花,踏著早春從枝葉間泄下的斑駁光影,含著淚,一步步朝醫院走去。


 


江禹白看見我的剎那,眼內痛苦湧動,思念和愛意匯聚,肝腸寸斷。


 


我認認真真把花插好,又仔細地幫他把眼淚擦幹,才好生坐下,輕聲慢語:


 


「我今天真高興啊。


 


「一共 223 天,真不容易,但是,我終於做完我想做的事啦。


 


「計劃進行到最後一步時,我有點猶豫,是讓你身故好呢,還是失去行為能力好呢……


 


「我想到了顧淮。


 


「你說我要將我遭受的, 一一還諸彼身,嗯, 你猜對了。


 


「顧淮前世今生,是我永遠的、唯一的愛人, 他曾經遭受的痛苦,我怎麼能不替他還給你呢?你怎麼能輕輕松松就S去呢?


 


「藥, 我下在你每天早上喝的粥裡, 你每次總是賣好似的喝個精光。」


 


陽光暖照, 幹淨明亮的病房裡,我徐徐講述著, 我每說完一句,江禹白的眼神就絕望一分。


 


到最後,兩個眼珠凝然不動, 一片S寂, 仿佛沒了生機的木偶, 徒留一副軀殼。


 


終於, 我拍了拍腿, 站了起來, 笑吟吟說:


 


「對了,忘了跟你說了, 一個月前,我找到顧淮啦。


 


「當年他蘇醒後, 開車想和江震庭同歸於盡, 後來得知我弟弟妹妹失蹤, 他知道我的心願,連夜逃走,這些年全國各地的找,終於把他們找到了。


 


「現在, 我要去見我的愛人,我的親人了。


 


「江禹白,再見,不,再也不見!」


 


我走時,江禹白空洞的眼睛木然眨了一下。


 


一顆眼淚,緩緩溢出。


 


我頭也不回, 腳步輕快。


 


……


 


暖日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小心翼翼拿出口袋裡婆娑了無數遍的照片,心花怒放。


 


照片裡, 大了十歲的顧淮雖然蒼老了些, 但仍帥在我心坎上。


 


衣服有些破舊, 鞋子略微發白,但顧淮, 我的愛人顧淮。


 


他身姿依然挺拔,眉眼依然溫暖。


 


與他並肩走的, 是兩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 一男一女, 穿著幹幹淨淨的校服,眼睛明亮,笑容明朗。


 


是我最最心愛的弟弟妹妹。


 


……


 


春光明媚, 人間正好。


 


我的愛人,我的親人——


 


我來,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