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便上前來服侍本宮用膳吧。”

雲錦跪在地上，雙手緊握，指甲堪堪陷進肉裡，難堪不已。

“低賤的商戶”“多虧了滿門覆滅”，她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顧蘭舟是怎麼將自己的身世當做個笑話，在公主面前戲謔的。

她隔著紗簾看向男賓席的顧蘭舟，他仍舊遊走於酒席之間，談笑風生。

男女席緊鄰，中間隻有一道紗簾，他卻仿若未聞。

雲錦被兩個嬤嬤架上前去，跪在九公主的腳邊，為她布菜倒茶。

滿堂的喧鬧之中，隻她一人眼眶泛紅地跪著，格格不入。

忽然間，九公主的手一抖，一杯熱茶潑到她的手上，她低吟出聲。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九公主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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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顧蘭舟便衝了過來。

他半摟著九公主，抓起她的手細細打量。

“可有傷到哪裡？”

他面上的焦急神色雲錦從未見過。

九公主搖了搖頭：“無妨，雲錦姑娘或許是手抖了。”

下一瞬，顧蘭舟的眼神直射過來，嚴肅凌厲。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國公府養你何用？”

“若是傷了公主，幾條命也不夠你賠的！”

第4章 落水

顧蘭舟的表情，落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是對公主用情至深。

席間笑聲四起，沒有人注意到雲錦手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水泡。

顧蘭舟將九公主哄得高興了，她張羅著大家一起去花園遊湖。

廳堂空了下來，小桃這才敢哭著撲過來，看著雲錦手上的水泡，心疼不已。

“姑娘，咱們回去吧，這九公主就是故意折騰你的！”

雲錦輕輕點頭，頭暈目眩地起身，剛想往外走，便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攔住了去路。

“雲姑娘，公主在花園沒見到你，正喚人四處尋你呢。”

“今天是公主的生辰，姑娘可得好好陪著公主，莫讓國公府以為公主對你不好呀！”

雲錦被人一前一後架著，去了御花園。

九公主正和顧蘭舟一塊垂釣，雲錦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時，幾位貴女嘰嘰喳喳的跑到她的身邊，要拉她一起去劃船。

雲錦剛想拒絕，卻聽到對方說：“聽聞國公夫人對侄女很好，雲姑娘雖性子內斂，卻也不要唯唯諾諾丟了國公夫人的臉面吧！”

雲錦隻得應下，和眾人一起上了船。

原以為，隻要不和九公主在一起，便不會有什麼危險。

卻未想到，行至湖中，船身開始劇烈顛簸起來。

穿上的姑娘們瞬間尖叫起來，慌亂之中，有人趁亂推了一把雲錦。

“噗通”一聲，雲錦墜了湖。

她不會水，手忙腳亂地掙扎著，身體卻越來越沉。

顧蘭舟收了魚竿：“公主，有人墜湖，怕是會驚了魚。”

正此時，小桃哭著撲了過來。

“公子，快救救小姐！墜湖的人是小姐！”

顧蘭舟臉色微變，剛要起身，卻被身旁的人拽住了衣袖。

九公主微皺著眉，周身氣勢很足。

“蘭舟，你可想好了？雲姑娘湿了身，你若將她救起，可就得納她入門了。”

“我知蘭舟你是好心，可就是不知道，雲姑娘，她是否願意為妾呢？”

顧蘭舟的身子猛地僵住。

他意識到，九公主是在試探他。

猶豫片刻，他啞著嗓子開口：“公主玩笑了，我隻當雲錦是遠房表妹，關系並不熱絡。”

“隻是好歹是一條人命，還望公主派出會水的丫鬟，盡快救人吧。”

九公主明媚一笑：“那是自然，隻不過我府中會水的丫鬟不多，我已派人去尋了，你且安心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顧蘭舟眼睜睜地看著雲錦從奮力掙扎到了無生機，雙手緊握成拳，卻始終沒有動作。

水面逐漸變得平靜，周邊看熱鬧的貴女們都嚇傻了，青年才俊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有所動作。

且不說救人之後是否會沾上緋聞，就說九公主的態度，便無人敢輕易下水。

倏爾，一道玄色身影從人群中跑出，直溜溜地扎進了水。

片刻之後，男子抱著雲錦從水裡出來。

在場的男子都紛紛別過眼去，小桃衝上去用袍子裹住雲錦。

九公主臉色微變，卻又很快鼓起掌來。

“好啊好啊，秦世子這般英雄救美，想必雲姑娘醒來之後，定會以身相許的！”

第5章 納你為妾

雲錦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小桃哭腫了一雙眼，一邊給雲錦喂藥，一邊講述著那日在公主府發生的事情。

雲錦落了水，為男子所救的事情，已經傳遍全京城。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是否會嫁給家道中落，左遷金陵的伯府世子秦之漾。

“公子真是狠心，眼見著姑娘都快沒氣了，他愣是穩如泰山，不願意出手相助！”

“公子如此懼怕公主，想來結婚以後也定會懼內，姑娘，咱們還是早做打算吧！”

雲錦接過小桃手裡的藥碗，一口氣灌了下去。

藥雖苦，卻仍舊比不上她心中的苦澀。

身體冰冷地沉入湖底之時，她意識恍惚，能夠感覺到有人救了她。

但她沒想到，顧蘭舟寧願眼睜睜地看著她淹S，也不願意在公主面前暴露分毫。

他對公主，當真是用情至深。

而自己的這些年，仿佛成了個笑話……

吃過藥後，小桃扶著雲錦去了主院。

此次她在外鬧了笑話，丟的是寧國公府的臉面，理應主動請罪。

行至屋前，剛要敲門，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唉，也不知錦兒是如何得罪了九公主，公主竟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她。”國公夫人嘆息道。

寧國公橫了她一眼，聲音威嚴。

“我早就與你說過，雲錦大了，不適合再養在國公府。如今倒好，引來了九公主的誤會，你說，如何是好？”

沉默半晌，國公夫人無奈道：“我盡快為錦兒相看人家吧，盡可能在九公主入府前將錦兒嫁出去。”

“如果婚事不成，我便著人將她送回老家吧，總歸不能讓她耽擱了舟哥兒的婚事。”

雲錦的手頓在半空中，久久沒有落下。

“姑娘……”小桃低聲喚她。

她轉過頭來，眼淚無聲地墜落，輕輕地朝著小桃搖頭。

兩人逃一般地離開了主院，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雲錦的腦海中仍然在反復回想著方才的對話。

她自十歲時來到寧國公府，一直將姨母視作親生母親。

素日裡，姨母對她極好。

可若是與顧蘭舟的婚事有了衝突，姨母仍會毫不猶豫地將她送走。

即便知道這是人之常情，雲錦仍舊感覺心中悽涼無比。

生活了七年的國公府，終究不是她的家……

入夜，顧蘭舟來了雲錦的院子。

他伸手去夠她的肩，她卻以為他是要脫自己的衣服，下意識往後瑟縮了一下。

顧蘭舟看著她窩在床角，獨自抱膝的模樣，心中有些泛酸。

他軟了聲音：“好了，別難過了。過兩日天暖和了，我帶你出去踏青。”

雲錦深呼吸一口氣，輕聲開口：“表兄與我身份有別，不適宜同行踏青，你還是邀公主前往吧。”

這是她及笈之後第一次這般疏離地稱呼他，顧蘭舟皺了眉。

“阿錦，別鬧了！”

雲錦覺得可笑。

她的心如同油烹火燒一般地痛苦，他覺得隻覺得自己是在鬧小孩子脾氣。

那不如索性將話說得更明白些。

“顧蘭舟，上次你說，讓我再等等，如今我想明明白白地知道個答案，你究竟打算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顧蘭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地問自己，卻也知道到了今時今日，這個問題已經無法再拖延或者回避了。

他看著雲錦，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撥打耳後，動作輕柔。

做完這一漫長的動作之後，他淡聲開口：“阿錦，待到公主過門三月，我納你進府。”

“納我進府？”雲錦的聲音之中已然有了哭腔。

顧蘭舟點頭：“我會給你貴妾的位份，你在國公府的一應用度和從前一樣，必不會委屈了你。”

第6章 最後的希望碎了

雲錦驀地笑出了聲，看向顧蘭舟的眼神，充滿了涼意。

“九公主出身高貴，性子倔強，決不會允許別人分走屬於她的東西。”

“在公主府時你也看到了，她僅僅是對我有所懷疑，就可以推我入湖。”

“若來日你真納我為妾，她作為當家主母，會如何對待我，你想過嗎？”

這一次，顧蘭舟避開了她的眼神。

她說的這些問題，他自然都知道，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九公主是必須要娶的，這事關國公府和他自己的未來。

而雲錦，他也想留下。

沉默半晌後，顧蘭舟起身往外走，臨了隻留下一句話：“我會護著你。”

雲錦聞言又想起自己在公主府的湖裡掙扎著的時候。

那時候的顧蘭舟尚且不能為了她的性命奮力一搏，又何談什麼保護呢？

這一夜後，小桃進出府的次數變多了。

雲錦捏著手裡厚厚的一沓銀票，感到片刻的踏實。

“小桃，去備馬車吧，今夜我們就離開。”

收拾完行李，主僕二人坐在院中，打算最後一次看這院裡的臘梅。

主院傳來消息，九公主到訪，一應人等都需前往請安。

雲錦不想去，卻也不得不去。

帶著小桃去到正廳時，國公夫人正陪著九公主敘話，言談之間滿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