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作為平民的孩子，這樣的美貌算是一種原罪。

 

如果她不被某個貴族青睞，留給她的下場不會比這更好。

 

可是，嫁給貴族又怎樣，像辛德瑞拉一樣，在街市賣玻璃鞋麼？

 

「她叫什麼名字？」

 

「小紅帽。」

 

哦，原來白雪王後那邊傳過來的故事是說的他們。

 

一個叫小紅帽的可愛女孩在去奶奶家的路上，被一隻大灰狼盯上，後來被吞吃入腹。

 

故事總與事實有所差距，對此我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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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先生很感謝我收留他們，表示會保護我。

 

他真是容易滿足，我都還沒救活小紅帽就要表忠心。

 

「狼先生，也許我會讓你用利爪撕開某人的胸膛，但不是現在。好好養傷吧。」

 

「可是，天黑了。」

 

狼先生用毛茸茸的爪子提了一盞馬燈，似乎對我笑了一下。

 

「我送您一段路程。」

 

我不置可否。

 

王宮很大。

 

狼先生陪我穿過一片茂密的楓葉林。

 

在薔薇花藤架起的牆邊與我告別。

 

「您需要燈嗎？」

 

初冬時期，薔薇花已然凋落。

 

綠色的藤蔓亦不及往常那般翠鬱。

 

我好像許久都沒踏入過這裡。

 

「謝謝你的好意，有時候身處黑暗，反而安全。」

 

轉身欲與他告別，卻與其對上視線。

 

他的眼睛在暗夜裡透出一點兒幽光，像極多年前那些狗。

 

這無意牽引出我某個隱秘的恐懼。

 

「我厭惡你的眼睛，不要在夜晚與我對視。」

 

或許我嚇到他。

 

狼先生立刻轉過身，抱著頭，隻有一雙尖尖的立耳在冷風裡抖動。

 

看起來有些可憐。

 

我很快調整好心態，慢慢走向我的宮殿。

 

中間隔了大概有一周時間，我都沒有去看狼先生和他的小紅帽。

 

因為白雪王後打來了。

 

白雪王後驅使野獸破壞我國民的田地與房屋。

 

縱然霍德華有三隻大狗，但面對數以萬計的野獸，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三隻大狗被野獸們一一咬S。

 

霍德華本人也被一隻黑猩猩給拍飛，一直滾到我的腳邊。

 

他渾身是血，痛苦地呻吟著。

 

現在隻需我蹲下，就可以手刃他，替我曾經所擁有的一切復仇。

 

但我還是慢了一步。

 

霍德華拿出打火匣，一下、兩下……三隻狗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原來，這些該S的狗，可以無限復活。

 

戰爭還在繼續，我已經看到霍德華勝利在望。

 

白雪王後被生擒，關押在我的寢宮——畢竟，她是別國的王後，還是要善待的。

 

「囚禁我、要挾我，都是徒勞。他不會來的。」

 

白雪說的他，指的大概率是自己的丈夫，那個白馬國王。

 

他人的愛恨，我不感興趣，我隻想得到某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如果你想走，也不是不行。聽說白馬國王在遴選女孩，作為自己的新王後，你不想去報仇嗎？」

 

「哼，我失去了一切。子民的愛戴、夫君的寵愛、無雙的美貌，現在甚至窮困潦倒，你幫我圖些什麼。」白雪冷言冷語

 

「我感謝你，感謝你狠狠教訓了霍德華。」

 

白雪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你當初為了和他在一起，弑父S母，現在說這些太晚了。」

 

她語含譏諷，再不見當年的溫柔可親。

 

這話本應令我氣憤，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霍德華給我編織的罪名，將會永遠釘在史書上。

 

不論真假，都是霍德華篡位的合理解釋。

 

「如果你不想離開這，那麼，我也無話可說。」

 

「等等。說說看，你要什麼。」

 

「我要——見女巫。」

 

4

 

女巫在童話大陸不是個好職業。

 

如果用金子包裝成仙女教母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白雪王後告訴我，女巫住在海邊。

 

我要去尋找女巫。

 

霍德華沒空管我，他現在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

 

再一次來到我的小園子時，狼先生正在給小紅帽講故事。

 

「殿下！」

 

他發覺我的到來，站起身，毛乎乎的爪子抱著我的故事書。

 

「抱——抱歉，我沒經過您的同意……」

 

「沒關系。這裡面的故事我已爛熟於心。」

 

狼先生這才放下書，出去了會兒。

 

回來時端上一盤餅幹和一杯紅茶。

 

「請慢用。」

 

「謝謝，沒想到你竟然會做這些。」

 

我拿起一塊姜餅人咬下去。

 

酥脆，奶香味十足，多餘的一點甜味被姜餅上的杏仁中和，餘下唇齒的清香。

 

紅茶也很香。

 

「請問，您想到辦法讓小紅帽醒過來嗎？」

 

狼先生想裝作不經意詢問我，但是他眼中的焦急還是出賣了他。

 

見我看向他，狼先生連忙擺手：

 

「不，我沒有要催促您的意思。事實上，您肯收留我們，我就非常開心了。」

 

他的耳朵耷拉下來，為我斟滿一杯紅茶。

 

「可以給您說一個故事嗎？」

 

「很榮幸。」

 

「從前，有兩個姜餅人。」狼先生伸手從盤子裡拿出兩個姜餅。

 

故事便在狼先生好聽的聲音裡浮現在我眼前。

 

從前，有兩個姜餅人，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

 

兩個小姜餅人從同一個烤盤裡誕生。

 

男姜餅人一睜眼就看到了那個女姜餅人，然後瘋狂地愛上她。

 

可惜，這個可憐的男姜餅人不敢將心思告訴她，他在想，也許女姜餅人也在愛著自己呢。

 

兩個姜餅人就這麼生活在盤子裡。

 

誰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思。

 

一天，兩天，好多天過去了。女姜餅人身體變幹，居然裂成了兩半。

 

「然後呢？」

 

我被故事吸引。

 

「然後，故事可能就結束了。」

 

狼先生將手上的兩塊姜餅輕輕放在我的手上。

 

他收起利爪，隻用軟軟的手掌觸碰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與小紅帽就是那兩個姜餅人。

 

忍不住笑起來，不知該生氣還是怎麼樣。

 

我就是很想笑，為了這樣可愛而有禮貌的狼先生。

 

「我過幾天會去拜訪女巫，你知道的，她們總是有許多辦法。」

 

狼先生騰地站起來，大尾巴夾起來。

 

很快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對我說：「我，我和您一起，我會保護您。」

 

「保護您」這三個字，他說得很鄭重，又惹我笑了一陣。

 

太可愛了，見我笑，他的眼睛裡滿是疑惑與迷茫。

 

這樣一隻傻乎乎的狼，怎麼保護我呢？他連自己心愛的姑娘都沒保全。

 

但不知為何，我想帶著他。

 

帶著他，或許會有一段快樂的回憶。

 

我很需要快樂。

 

臨走，狼先生將姜餅放在小小的餐盒裡遞給我，目送我離開。

 

我告訴霍德華，我要去周邊的國家走走。

 

讓整個童話大陸都知道白雪王後的惡行。

 

這樣，白馬國王的國家會受到擠壓，而我們，將會得到關懷。

 

他很樂意我去與人交際，讓我早去早回。

 

至於答應白雪王後，放她回國的事，我交給奧頓來做。

 

於是我讓僕人收拾好行李，帶上狼先生出發了。

 

5

 

我不想讓人知道行蹤，出宮後悄悄換了馬車。

 

現在，與我同行的，隻有一個車夫、穿得嚴嚴實實的狼先生和沉睡的小紅帽。

 

馬車很大，我們三個盡可以坐在裡面。

 

外面在下雪，我打開玻璃窗去接了一朵雪花在手裡。

 

它很快融化在我手心。

 

「您沒有御寒的皮毛，會冷的，我給您接。」

 

狼先生身形矯健，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等他回到車裡時，掌心就多了一個雪團。

 

「那就請你為我捏一個姜餅人。」

 

「樂意效勞。」

 

他語氣輕快，雙手靈巧地揉捏，很快一個憨態可掬的小人兒就好了。

 

他將小人放在車窗那靠著，於是我就與那小人大眼瞪小眼。

 

「你被詛咒了嗎？變成狼人之前，你是做什麼的？一個手藝人？」

 

「是的，被詛咒過。我曾是一名獵人。」

 

我不再過問他的過往，彼此都十分沉默。

 

天漸漸暗下來，馬車駛入一個小鎮。

 

我們找到一家旅館入住，下車時狼先生抱著小紅帽上樓。

 

但這次，狼先生走得很慢。

 

我回頭才發現，他竟然是閉著眼睛，一步步摸索著前行。

 

我突然想起幾天前自己對他說的話，他竟然都記在心裡。

 

「請睜開眼睛吧，我不該因自己痛苦而為難別人。」

 

吃過旅館的簡餐後，我們便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外面的雪很大，聖誕節雖已過去，從玻璃窗向外看，還是能看到街口高大的聖誕樹。

 

它很漂亮，金燦燦的飾品和形狀各異的燈綴滿枝頭。

 

聖誕節啊，竟然已經過去了麼？

 

「篤——篤——篤。」

 

有人敲門。我推開門一看，原來是狼先生。

 

他穿著大衣，頭上戴頂小圓帽，用圍巾將長嘴巴藏了起來，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您好。請問可以帶我出去走走嗎？自從變成這副模樣，我再也沒有去過人類的集市。」

 

我沒有拒絕他，因為我也很久沒有出來了。

 

我們下樓後沿著街道一直向前走，漫無目的。

 

有人攔住我，是一個穿著補丁衣裳的小女孩。

 

但她的臉蛋還是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健康。

 

「夫人，買我的火柴吧。」

 

她將一盒火柴塞到我手裡，她的手甚至比我的還暖和。

 

「不需要，我不會用這個。」

 

「那這些胸針呢？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很漂亮。」

 

她從手提的籃子裡翻出一個盒子。

 

打開，裡面是一些鎏金的玩意，還像模像樣地鑲嵌著彩色的石頭。

 

我笑了笑，轉身欲走，但狼先生卻被纏住了。

 

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許多這樣打扮的小女孩。

 

她們都拽著狼先生的衣擺，一副不買東西不許走的架勢。

 

「請放開我！」

 

狼先生害怕傷到她們，隻能用手掌輕輕推開人群，但收效甚微。

 

最後我隻好出錢幫他脫身，買了些無用的雜物。

 

「謝謝，沒想到賣火柴的小女孩們都這麼熱情。」

 

「賣火柴的小女孩？工廠的廣告而已，不必當真。這些女孩子都是被商店僱佣來賣東西的。」

 

「那這些東西您還要嗎？」

 

他說的是那堆雜物。

 

「我用不上，你如果喜歡，盡管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