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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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門外:「你給我滾出去跪著!」
深邃的夜空中,潔白的雪花紛揚灑下。
屋內黃暖的燈光一片祥和,沈雲廷在教沈芝芝彈鋼琴。
我跪在寒冷的地面上,忍不住的顫抖。
琴姨將傘撐過我的頭頂,重重嘆息。
「琴姨你走吧,不用管我,他知道了會罰你的。」
話音剛落,沈雲廷走了出來,他斥責琴姨。
又問我,知道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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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血上湧,我沒忍住吐出一口血。
「沈念慈!」
沈雲廷驚慌失措朝我走來,似是要扶我。
我避開他的手,甩了甩昏沉沉的腦袋。
望著面前的沈雲廷和沈芝芝,迷茫地問:「你們是誰呀?」
10
沈雲廷當即怔住。
隻是片刻,便恢復如常。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眼裡似淬了冰:「沈念慈你可真會演戲,現在竟敢裝作不認識我們。」
「犯錯的是你,芝芝都沒說什麼,你還委屈上了。」
我皺眉,靜靜注視著沈雲廷,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他是誰。
沈芝芝倏然蹲在我的面前,緊緊握著我的手:「姐姐你別這樣,我和哥哥原諒你了,你別再裝不認識我們了。」
「我和哥哥會傷心的。」
我一把推開沈芝芝,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靠近我就覺得煩躁。
「沈念慈你幹什麼,芝芝好心勸你,你還推她!」
這人真的是我哥哥?
我和他們真的是兄妹,為什麼我還有些厭惡他們。
心髒的位置也隱隱作痛,身上好冷,我不願意去想了。
沈雲廷說:「你就給我跪在這裡好好反思。」
腦子嗡嗡的,他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要罰我跪在冰天雪地裡,如果他們真的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哥哥又怎麼會這麼無情呢。
我最終還是栽倒在大雪裡,視線裡是沈雲廷和沈芝芝離去的背影。
「沈念慈!」
好像是顧時砚的聲音,他把我抱在懷裡問我怎麼了。
似是還有沈雲廷無措、焦急的聲音。
我想睜開眼睛看看的,可是我太累了怎麼也睜不開。
11
再次醒來,我在雪白壓抑的醫院病房裡。
他們站在我的病床前,垂頭喪氣、神色凝重。
我有些奇怪,他們這是怎麼了。
顧時砚斂去不好的情緒,讓醫生護士都出去了。
他坐在我的床邊,聞聲問我:「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愣愣地盯著他,搖頭又點頭。
「我,我記得你。」
「我是顧時砚,念念可要記好了。」
他溫柔一笑,摸了摸我的發頂:「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那顆漂浮著的,心驟然落地,逐漸平穩。
其實我能感覺到他是好人,他讓我覺得很熟悉。
似乎我們之前認識。
顧時砚倒了杯溫水遞給我:「你哥哥和妹妹在外面,要見他們嗎?」
我握著溫熱水杯,問:「他們真的是我的哥哥和妹妹?」
「念念,要是不想見,我讓他們回去。」
從顧時砚的表情中,我確定了他們真的是我的親人。
「他們不喜歡我,我不想見他們。」
顧時砚遲疑了一瞬:「好。」
12
從那天起,我總能在醫院見到沈雲廷。
我一次也沒見他。
顧時砚給我帶了最喜歡的玉米排骨湯,他左手食指多了一條口子。
沒想到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居然會為了我洗手做羹湯。
好像記憶裡也有人會親自給我下廚做飯,那人是我的哥哥。
我搖了搖頭把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沈雲廷這麼恨我,怎麼可能呢。
吃過飯,顧時砚盯著我把藥吃完,又將糖果放到我嘴裡。
他才放心開始收拾餐桌。
「顧時砚,我以前是不是很不好,很壞?」
他沒有猶疑:「念念很好,一直都很好,錯的是他們。」
胃裡一陣翻湧,我強行壓下,笑著對顧時砚說:「我想出去走走。」
顧時砚再三說不行,我不能一個人出去。
最終還是耐不住我軟磨硬泡。
剛走出病房,我就直衝洗手間,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像他們說那樣,我真的病了。
吃什麼都沒有食欲,為了不讓顧時砚擔心,我每次都吃了不少。
鏡子裡的我好憔悴,這張臉也很是難看,人也日漸消瘦。
明明沒有幾步路,我卻無端感覺好累。
我又在醫院的長廊坐了會兒才回去,路過主治醫生辦公室意外聽見他們的談話。
「沈小姐是腦部曾經遭受過重創,又深受刺激才導致的失憶,我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能恢復。」
主治醫生又把一份確診報告單緩緩推到顧時砚面前:「顧先生,這是您要的,沈小姐的確診報告單。」
13
中年醫生神色凝重,仿佛我得了什麼絕症。
顧時砚一雙眸子漆黑如墨,他盯著那份確診報告單,遲遲不敢看。
許久,他才鼓起勇氣拿過那張薄薄的紙,他的手一抖。
那張紙輕飄飄無聲落地。
顧時砚猝然紅了眼眶,他捂著臉,顫著唇問醫生:「她……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重重嘆息:「根據沈小姐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大概三個月……」
我慘白著臉扶著牆面,腦子不斷重復著醫生的話。
原來我真的得了絕症。
顧時砚青筋暴起,雙目通紅:「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我要你們治好她!」
「顧氏集團給你們提供了那麼多先進的醫療器械與技術,我不信你們治不好她。」
「顧先生您冷靜一點。」
「您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救治沈小姐。」
我沒勇氣再聽下去,逃也似的離開。
迎面撞上了人,我連聲道歉,抬頭才發現那人是沈雲廷。
我心裡莫名咯噔一下。
沈雲廷含著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不是說病了嗎?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事。」
「沈念慈這些天故意躲著不肯見我們,現在又是做什麼?」
我正欲開口,就見沈芝芝拎著藥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
她挽著沈雲廷的手臂,笑吟吟和我打招呼。
「姐姐你的病怎麼樣了?這些天你都不見我們,我和哥哥都擔心壞了。」
14
我攥著手,扯了扯嘴角:「我沒事。」
沈雲廷問沈芝芝:「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是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了,害的哥哥丟下工作陪我來醫院,是我不對。」
沈雲廷寵溺地說:「誰讓你是我妹妹,我答應過爸媽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知怎的,看著這一幕我的心裡隱約有些難過。
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忽然間腦海裡猶如放電影閃過許多畫面。
身體站立不穩,我的手下意識往前抓住了沈雲廷的手作為支撐點。
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
「沈念慈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急忙松開手,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明明也是他的妹妹,他眼裡卻隻有沈芝芝這一個妹妹。
沈芝芝隻是小感冒,他就緊張的不得了。
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我咽下喉間的酸澀,回身往病房走去,沈雲廷喊住我。
「既然沒事了,就跟我們回家。」
家,我還有家嗎?
我不肯跟他走,他強行拽著我的手腕。
「沈雲廷,你放開她!」
顧時砚將我護在他的身後:「沈雲廷你夠了,念念不願意跟你回去,你聽不見嗎?」
沈雲廷眉眼染上慍怒:「顧時砚你別忘了,沈念慈是我妹妹,我才是她哥哥。」
15
顧時砚掃了一眼沈芝芝,聲線頓怒:
「你還記得你是她哥哥,我還以為你眼裡隻有一個妹妹,你看看你兩個妹妹,你有什麼資格說是念念的哥哥?」
「你說你是她哥,你怎麼連你自己的親妹妹生病了都不知道?」
陷入沉默的沈雲廷,冷嗤一聲:「她不是在這裡好好的,能有什麼病。」
「如果我說她要S了呢?」
周遭陷入S寂,氣氛劍拔弩張。
直到沈雲廷開口,我心底最後一絲期盼也消失殆盡。
「她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自從芝芝回來後無時無刻不在欺負,三年前的生日宴上還差點害的芝芝從樓梯滾下來。」
三年前的生日宴上,沈芝芝失手打碎了我八歲時哥哥送我的生日禮物。
那是哥哥攢了很久的錢給我買的水晶球。
我氣不過打了她一巴掌,她自導自演差點失足從樓梯上摔下去。
我解釋過很多次,沈雲廷就是不信我。
「你要是不想要念念這個妹妹,我帶走,你沈雲廷不要,我要。」
眾目睽睽之下,顧時砚牽著我的手就走。
亦如當年大雨中,他將傘塞到我手裡,轉身就走。
隻留下一句:「別淋湿了。」
我望著顧時砚高大的身影,如今的他早已褪去當初年少時的青澀稚嫩,變得成熟穩重。
三年前顧時砚的父親在國外病重,他走的匆忙,我表白的話未來得及宣之於口。
後來又因我被沈雲廷送去鄉下,和他斷了聯系。
我沒想過會再見到他,也沒想過再次重逢會是那樣的場景。
16
冬日裡天都是陰沉沉冷飕飕的,今天卻出太陽了。
窗外的山茶花含苞待放,在風中搖曳。
「顧時砚,我想去下面走走可以嗎?」
顧時砚放下手中的電腦,抬腿走過來:「好,我陪你去。」
我小心詢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了。」
其實你不用特意陪著我的,可以幫我請個護工。
他說他不放心,要親自看著我。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基本上都在醫院,在我的病房裡辦公。
無時無刻守在我的身邊。
顧時扶著我:「沒關系,工作不忙的。」
我點點頭,拒絕他的幫忙,我想自己走。
我不想成為連走路都要幫的廢物,至少在我能活動自如之前,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廢物。
顧時砚動了動:「好。」
他的聲音有一絲顫音,他就那樣小心跟著我的身後,做好隨時要接著我的準備。
我沒走幾步就累的氣喘籲籲,額頭也滲出了冷汗。
顧時砚還是沒忍住將我抱起來,現在的我很輕輕,他啞著嗓子:「念念,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他是目前唯一對我,關心我的人了。
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胸膛,眼角的淚水無聲滑落。
17
出了住院部大樓,又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花園。
顧時砚把我放到長椅上,坐在我旁邊。
人啊真奇怪,夏天嫌棄太陽,冬天又愛極了太陽。
冬日裡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我身上的寒冷。
外面的空氣比病房裡好很多,沒有那麼壓抑,也沒有讓人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
冷風吹過,顧時砚怕我凍著,回去給我拿條毛毯。
我靠著長椅,又開始犯困了,模糊的視線裡出了沈雲廷的身影。
他站在陽光下,定定看著我。
我笑了笑,我真是病糊塗了。
面前的人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盯著一身病號服的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念慈這才一個多月你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許是我病了,反應都變得遲鈍很多。
我抬眸:「沈雲廷,你能不能坐下,我仰著頭看你很累。」
他身體一僵,隨之坐我在身側,斑駁的光影透過樹葉灑在他的臉上柔和了幾分。
許久我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我下意識扯了扯藍白條紋的衣袖蓋住紅色的手環,我知道他厭惡我,我不想以此來博同情。
他默了默:「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你還要在醫院住到什麼時候才肯回家?」
鼻尖發酸,我抬頭仰望天空,沒有一片雲。
「醫院挺好的……」不用惹你厭煩。
我很快,很快,就會出院了。
18
沈雲廷生氣地離開。
我盯著頭頂飄落的樹葉,嘆了嘆氣。
這樣也……挺好的。
我靠著長椅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感覺到肩膀在輕微抖動。
我緩緩睜開眼是顧時砚,看著他這樣我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痛。
毛毯落地,驚動了身側的人。
我閉上眼睛裝睡,他肯定不想讓我看到他這副模樣的。
今天天氣不太好,外面很冷。
顧時砚不許我出去。
我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連下床走路都快做不到了。
硬著頭皮吃了幾口小米粥,卻又全都吐在了垃圾桶裡。
腹部絞痛,我隨之吐了好大一口血。
顧時砚眼裡滿是恐懼,他大聲叫著醫生,一邊安撫我:
「念念,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其實他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冒著冷汗昏倒在病床上,隨即又被推進手術室。
紅燈亮多久,顧時砚就在外面守了多久。
手術室的燈熄滅,顧時砚狼狽地從地上起身:「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神情悲痛:「顧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最後的時間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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