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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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安置好,她就迫不及待:「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顧郎已經好幾日沒有理我了!」
我盈盈淺笑。
「公主莫急,奴先為您梳妝。」
她按下性子坐在銅鏡前。
面容洗淨,她無疑是個美人,隻是額角那點疤痕也顯露了出來。
平陽臉上浮現難堪之色。
「如果不是該S的南桑,本公主也不會落下這疤痕!
「一把火燒了都是便宜那些賤民了。」
我雙手穩穩地撫過她的發絲,悉心安慰:「公主不必煩憂,奴會為您打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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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脂粉在她臉上輕描,梳發垂髫,搭配裙飾。
一炷香後,平陽公主看到銅鏡中自己的身影,不可思議地轉頭。
「這,這是我?」
鏡中少女身著淺粉襦裙,芙蓉杏面,額角傷疤更是了無痕跡。
明明發髻服飾都比之前簡樸不少,但比起之前看著嬌美親切許多。
「公主金枝玉葉、華貴逼人,顧公子與您相處自然會有顧慮,但若公主能裝扮柔弱些,想必顧公子也難免起憐惜之情。」
我伸手搭上平陽的肩,在她耳邊輕語:
「男子向來對柔弱的女子更傾心些,公主不若試試?」
8
平陽到底是心動了。
「明日有春日宴,顧郎也會參加,你就替我如此梳妝。你這招最好對顧郎有用,不然……」
我立刻恭敬垂首:「奴不敢欺瞞殿下。」
第二日一早,平陽由我精心妝扮後去赴了春日宴。
昔日最喜紅色華貴豔麗的平陽公主竟然破天荒地穿了一襲藕粉色衣裙。
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以前習慣了她尊貴強勢的模樣,驟然看到其素雅的模樣,不少人出了神。
其中就包括顧時安。
直到平陽走到他面前,他才反應過來要行禮。
卻也是耳廓微紅:「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平陽從未見過顧時安這副模樣。
在宴會開始後,她明顯地感受到,顧時安沒有以往這麼排斥她,反而視線頻頻落在她身上。
她欣喜若狂。
宴會結束後,她坐在銅鏡前,雙手捧著自己泛紅的臉。
「我就知道顧郎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動作輕柔地替她卸掉釵環:「公主花容月貌,沒有男子會不喜歡的,但這樣的喜歡也最是淺薄。
「奴知道公主要的是顧公子一心一意的愛,至於攻心,還需殿下繼續努力。」
燈火微顫,我站在平陽身後,身影交錯,形如鬼魅。
「我可以讓顧公子徹底愛上您,公主答應我的事,也該讓奴看到誠意才是。」
她微紅著臉,不耐煩地點點頭。
「放心,不過是在父皇面前爭寵而已……」
我淺笑不語。
面對自己喜愛的郎君,就算是傷一傷從小就寵愛自己的母後又何妨呢?
9
平陽帶著我回到皇宮,已是三日後的事。
正值春日桃花盛開的季節,華清臺被群花環繞,美不勝收。
公主興致大起,當即在此處學起驚鴻舞。
她要我先舞一曲。
「我隻知道父皇下朝會經過這裡,至於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你的事了。」
平陽懶懶靠在亭邊,斜眼看來。
我戴上面紗,恭敬垂首:「是,奴知曉了。」
平陽確實,對顧時安情根深種啊。
我走到華清臺中間,甩開水袖,軟下腰肢,跳起了那日殿前獻過的驚鴻舞。
恰好春風吹過,卷起漫天花瓣。
紅袖翩翩旋轉中,我看到了下方一抹明黃色。
我勾唇,腳下一崴,身子順勢往側邊倒去。
身姿蹁跹,像隻折翼的蝴蝶。
眼看馬上要跌下高臺,我面上驚恐,下一刻,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淡淡的龍涎香傳入我的鼻腔,讓人立馬知道來人是誰。
我裝作不可置信般睜開眼。
面紗已然掉落,我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呆滯喃喃:「陛,陛下……」
平陽急匆匆提著裙子趕來,也假裝格外意外。
「映雪姑娘,你沒事吧?還好父皇身手矯健,不然摔下去可怎麼得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被皇帝緊緊抱在懷裡,慌慌張張地掙扎:「奴罪該萬S,衝撞了陛下……」
我垂眸不敢看皇帝,臉頰通紅。
畫樓春早,一樹桃花笑。
皇帝眸色更深,看著我羞紅的臉,突然爽朗笑開。
他把我抱得更緊,轉身看向平陽公主。
「平陽,上次宮宴父皇已經讓了你一次,這次可是映雪姑娘自己摔到朕身上的,你可不能跟朕搶了。
「今日春光正好,你就陪著你母後好好轉轉吧。」
皇帝此話一出,平陽突然僵在了原地。
她這才看到,皇帝身後跟著那熟悉的身影。
正是皇後蘇若錦。
她明顯已經怒極,但為了維持自己國母的形象,隻能極力忍耐。
母女倆對視的一瞬間,眼裡都是不可置信和慌張。
皇後是前者,平陽是後者。
我伏在皇帝肩頭,看著那對相顧無言的母女,抿嘴一笑。
被自己最信賴的親人背叛的感覺,應該是很不好受的。
10
我承寵那天晚上,坤寧宮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
蘇若錦發了好大的火,她讓平陽公主跪下認錯。
「你是本宮的嫡親女兒,本宮何時虧待過你,你為何要偏幫那個賤人,把你父皇往她懷裡推?
「那賤人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啊?你父皇的行蹤我都不敢隨意打探,你倒好,一早就帶著人埋伏在那!」
平陽公主跪在下首,委屈卻不敢說出原委。
皇後向來瞧不起顧時安的身份,她若是知道自己是為了男人,必然招來更深的責罵。
見她這樣,蘇若錦更是生氣,她指著平陽怒罵:「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平陽生來千嬌百寵,脾氣本就不好,何時受過這樣的指責。
她眼眶通紅,氣性上湧,傷人的話脫口而出:「可父皇本就對她有意,如果父皇的心隻在你身上,又怎麼會順水推舟收了她?」
皇後一下子愣住了。
她年少嫁入東宮,和皇帝相伴多年。
卻也抵不過歲月的流逝。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她不再年輕,這後宮卻永遠不缺新人。
她嫉妒,不甘,卻無法表現。
因為她是皇後,要寬容大度,恭敬賢淑。
她怎麼都沒想到,到頭來揭她傷疤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平陽的話一出口便知不妥,她急忙找補:「母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夠了!」
蘇若錦卻猛然閉上眼睛,手緊緊掐住掌心。
「平陽公主,言行無狀,即日起禁足偏殿三日抄寫女則女訓,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她出來!」
說完,她就轉身進了寢殿,任憑平陽如何認錯低頭,都沒再心軟一點。
甚至免了後面幾天嫔妃的請安。
彼時,我正坐在自己的宮殿裡,聽著小太監的回話。
我承寵後,被破格封為雪婕妤。
皇後稱病,我被連召三夜,一時風頭無兩。
小太監向我匯報完所有的情況,再次磕頭下跪。
「目前坤寧宮暫時未傳出其他新消息。您萬事小心,奴才先告退了。」
我輕輕頷首:「你蟄伏至此,才要萬事小心。」
小太監身影一頓,卻並未停留:「公主,奴才知曉真正的仇人是誰。」
大梁皇室以為,南桑早已亡國滅種。
卻忽略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在大梁,還有無數人如他,如蓉娘一般在暗處潛伏。
蝼蟻之力,足可撼天。
11
之後,平陽公主很是乖順了幾天,聽說她親手畫了一幅臥冰求鯉圖,又衣不解帶地照顧皇後好幾天,如今又已經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她很久沒來找過我,卻時時去他父皇面前賣乖。
皇帝到底很是寵她,雖政務繁忙,卻也會每日抽出時間去坤寧宮用膳。
宮人議論,帝後終究是伉儷情深,縱使雪婕妤貌美,但終究隻是卑賤舞女出身,不過一個供消遣的玩意兒。
一切似乎回到了從前。
我卻並不急。
矛盾隻是暫時被隱藏,它並沒有消失。
我每天早晨做好新鮮的花餅,又給管事的公公塞了厚厚的銀錢,一定要送到御前。
倒是期間,蓉娘忍不住,曾託人來打聽,我也隻是回復:「一切都好。」
一切,真的都好,隻是需要再等等。
……
終於,在春華落盡之時,宮中傳來平陽公主將要定親的消息。
至於定親的對象,自然不會是她的顧郎。
我的宮門被夜半叩開。
平陽身影被鬥篷隱去大半,在月光的照耀下,她臉上的淚痕一覽無餘。
「桑映雪,你贏了,快告訴我,我該怎麼阻止母後給我定親?」
在她面前,我仍然卑微垂首。
「臣妾從來都不是不守諾之人。」
12
我給平陽奉上一盞熱茶。
可她卻一把將茶杯拂倒在地。
「這都什麼時候了,快告訴本宮,我該怎麼辦?
「明明我為了母後不斷討好父皇,可她還是要插手我的婚事,她給我找的人,我一個都不想見。
「我,我隻想和顧郎在一起。」
她狠狠擦去眼角的淚:「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的!本公主為你受了這麼大的罪,你絕對不能食言!」
我嘆了口氣,無奈搖頭。
「公主先不要急,顧公子近來對您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皇後讓您相看,換個角度想,也許不是壞事呢?」
平陽動作一頓,緩緩陷入沉思。
自從春日宴後,她被皇後責罰,不好主動去尋顧時安,但書信從未斷過。
每次發出的書信,平陽都會先給我過目,一來一回,顧時安態度也越來越好,有時甚至能主動問候平陽幾句。
這更讓平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我低聲誘哄:「顧公子已經對您也動心了,隻是卻一把火,您何不借自己要定親一事推他一把?
「倘若他在意你,聽聞這消息定然會主動找您,您就順勢把他的心牢牢握住了。
「皇後娘娘最是疼愛您。顧公子不過是出身差點,論品貌才華,哪裡不能尚公主?
「隻要娘娘同意賜婚,您二位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平陽的眼神亮了起來,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玉釵。
那是顧時安隨信一同送來的。
最後,她還是咬著唇點頭。
但她心動的同時仍不忘敲打我:「桑映雪,你雖然成了父皇的妃子,但我母後仍然是中宮之主,捏S你如同捏S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卑賤之人能有侍主的機會已是萬幸,你要記住,我母後才是父皇最愛的人,莫要生了不該生的心思。」
她重新披上鬥篷,昂首離去。
大殿空空蕩蕩,地上的瓷片和茶水還沒有處理,映著傾瀉的月光。
南桑的月亮,也是那麼圓,那麼亮。
我撫摸著小腹,打開妝奁的暗屜。
那封從顧府傳來的暗信被我放在燭火上,瞬間化為了灰燼。
而我的雙眸中,熊熊的火焰興奮地跳躍著。
13
大梁皇室中人向來自己喜好,為此不惜不擇手段。
皇後如此,平陽亦如此。
她心疼深愛的男子家中清貧,上無父母,下無兄妹。
可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害顧時安孤身寡人的兇手就是她自己。
顧時安原來並不姓顧,而姓傅。
當年,他父親任戶部尚書,為人正直,多次彈劾蘇若錦和平陽花銷無度。
因為此事,皇後記恨上了傅家。
此後不過一年,傅家就被查出貪汙受賄,人人唾罵。
皇帝震怒,查也不查就直接抄了傅家。
而顧時安跟我一樣,是舉全家之力逃出來的孩子。
是蓉娘暗中收養了他,幫他隱姓埋名,供他讀書。
他自小聰明,一路高中,最終被皇帝賞識,進了禮部。
他與我一樣,身負血海深仇,也早已與我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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