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放在地上的禮物拎起，放在他面前。

 

「喏，答應給你買的樂高。」

 

他雙手接過，臉上滿是驚喜，隻不過比他更先表達的是他的同學們。

 

「哇——哇——哇——」

 

「周榮你好幸福啊！居然是隱藏版的樂高！我想要很久了！」

 

「周榮，我可以去你家跟你一起玩嗎？」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周榮被吵得頭都大了，捂著耳朵，抿了抿唇，但是虛榮心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昂著下巴像個高傲的小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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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明天放學後來我家一起玩吧。」

 

他朝著我心無芥蒂地笑了。

 

我卻鼻尖發酸。

 

他的快樂這麼簡單，當初的我為什麼沒能分給他一些過剩的母愛呢。

 

那口氣真的掩蓋了我的雙眼，讓我錯失了人生中一些非常重要的時刻。

 

我送他回家的路上。

 

「周榮，你想過以後想從事什麼工作嗎？」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撓撓頭：「爸爸跟奶奶就是讓我好好學習，沒有跟我說過這個。」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傻孩子，想做什麼由你自己決定，不需要聽他們的。」

 

「我想……」他認真思考,「上次有校外的叔叔來學校裡拍廣告，有些人扛著機器，有些人拿著對講機，好帥，我想跟他們一樣。」

 

「好，」我與他平視，「我給你買資料，你在學習的課餘時間先了解一下他們的工作，等你深入了解後發現自己還喜歡的話，媽媽就幫你走你想走的路。」

 

「真的嗎？」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忽然伸手勾了勾我的小拇指。

 

「媽媽，你能經常來看我嗎？」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的，爸爸媽媽分開了，爸爸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媽媽不能過多地打擾，但是媽媽答應你，隻要我有空我就來你學校門口等你，陪你走這段回家的路。」

 

我伸出小拇指：「這件事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咱們誰都不告訴，好不好？」

 

他的小拇指環上我的。

 

「好！」

 

06

 

上了將近一年的課後，我的表演漸入佳境，孫穆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贊賞。

 

「我一個相熟的劇組正好來本地取景，缺一個媽媽的角色，要不你去試試吧？」

 

孫穆給我發來消息，我想了想回了「好」。

 

到現場那天，我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大制作的劇組，缺的媽媽角色正是主角早逝的母親。

 

看到我的那刻，導演當即拍板讓我演了，說我跟主角還有幾分相似。

 

我也沒多想，既然上了課，有檢驗成果的時刻當然要試試。

 

於是我擁有了僅僅半張紙的劇本，上面僅有三句臺詞。

 

但是光是這三句詞，我就在家整整練習了一個禮拜，每天睜眼就默念一次，晚上閉眼前又在腦海裡過一遍。

 

還拉著孫穆看我演了十幾遍，他都煩了，我才罷休。

 

終於到了表演的那天，我铆足了勁，把情感給到位。

 

「咔——」

 

導演從屏幕後探出頭：「可以了，過。」

 

聽到這話，我渾身的勁就像被抽空了一般，瞬間軟了下來。

 

孫穆過來找我慶祝，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他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找工作人員要了顆糖塞我嘴裡，又摸了摸我的額頭，關切地問。

 

「你沒事吧？是低血糖還是哪裡不舒服？我先找車把你送去醫院檢查……」

 

我虛弱無力地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氣若遊絲地說。

 

「我沒事，隻是突然放松有點疲憊……」

 

他把耳朵湊近我嘴邊，費勁地聽完了我的話，盯著我看了好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孟楠，瞧你那出息，不是說三句話閉著眼都能演了嗎？」

 

「是啊，我確實閉上眼就是那三句話，但是身體不爭氣得緊張到發抖，我有什麼辦法？」

 

「真是，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他順手擰開了瓶蓋，遞了一瓶水給我。

 

我伸手接過，喝了兩口水，感覺力氣又回來了。

 

這時劇組中場休息，導演恰好走了過來，看見我笑著說了聲。

 

「第一次演能有這水平，不錯了啊，一會我們統籌會找你要聯系方式，以後有需要的角色再找你啊。」

 

我連忙站起身，笑著回應。

 

孫穆也朝他揮了揮手，表示感謝。

 

導演走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啊你，這導演我認識很久了，鮮少誇人，今天居然罕見地誇了你，你前途無量啊，以後火了可別忘記提攜提攜老師啊。」

 

我知道他這是在打趣我，也接過了他的話茬。

 

「行，以後有我吃香的，省著點也夠你喝的了。」

 

「嘿，你真是能順竿爬啊。」

 

我看著他笑。

 

內心卻十分感慨。

 

我的人生居然也能有這樣的時刻。

 

在上一世時，孟穎雖然從名校出來，但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根本不會有人找她拍戲。

 

我咬咬牙，動用了一切可以用的人脈，厚著臉皮求爺爺告奶奶才幫她獲得一個試鏡的機會。

 

然而她卻又嫌劇組條件差，又嫌同組的演員名氣不大，壓根不把試鏡的機會當回事，隨便表演一番，丟失了許多機會。

 

當在屏幕前看到她的試鏡表演錯漏百出的時候，我都替她捏把汗，恨不得自己上去幫她演。

 

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谶。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妙。

 

07

 

有了導演的引薦，來找我出演一兩個鏡頭的小劇組漸漸多了起來，甚至被選入了特約演員的範疇。

 

我開始嘗試著不同的角色與定位，琢磨不同的人生，竟然讓我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情與活力。

 

讓我對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期待。

 

孟穎高考前夕，我去學校開家長會。

 

「哎，孟穎，你媽媽好眼熟啊，我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真的，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了，好像……」

 

「不對！我真的見過！」一個同學激動地拿出藏在鞋子裡的手機，「她好像演過我擔的媽媽啊！」

 

同學們對照著手機看著我，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真的是！」

 

「你媽媽是明星啊！」

 

「孟穎！我好羨慕你啊！你媽媽居然近距離看到過我的寶寶！」

 

「可以讓你媽媽幫我要張籤名照嗎？求求你了！我願意請你吃飯！」

 

孟穎也很激動，故意在眾人面前親熱地挽著我的手，親昵地把頭靠在我懷裡，引得同學們一陣羨慕。

 

要知道在之前，我那樣逼迫她上培訓班，她可是厭惡極了我，從不會對我有如此親昵的行為。

 

我無奈摸了摸她的頭。

 

回到家，孟穎一把把書包丟下，拉著我說：「媽媽，我也要去演戲做明星，你給我安排幾個女明星的角色好不好？」

 

我沒接她的話茬，從她的書包裡拿出她考試不及格的卷子。

 

「老師說你的分數非常危險，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學。」

 

「沒事啊，」她滿不在乎，「到時候你直接把我安排進娛樂圈就好了，反正那些演員的學習都不好，正好我也不喜歡讀書，我想做明星。」

 

我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她。

 

「怎麼了？」她盯著我，「你都能進娛樂圈，我怎麼不能進？」

 

我擺擺手打斷她的幻想。

 

「你如果連大學都考不上，文化水平不高，你如何理解劇本的意思，怎麼體會人物的情感，又怎麼站在角色的角度向觀眾呈現呢？」

 

「演戲而已啊，很簡單的。」

 

我猛然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輕易成功的。」我說，「你連表演課都不願意去上，直接跳過學習的部分去表演，怎麼能成功呢？」

 

她撇了撇嘴，顯然不贊同我說的話。

 

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對牛彈琴了，衝她擺擺手。

 

「你如果考得上大學，我全力支持你學習，如果你考不上，那你的人生自己做主，也別指望我摻和。」

 

意思很明顯了。

 

她的臉色一垮，拽著書包就回了房，把臥室的門關得震天響。

 

08

 

孟穎還是沒能考上大學，以她的分數線隻能讀一些不知名的職業學校。

 

她硬氣地在我面前說。

 

「不讀了，反正讀出來也就拿個 3000 塊工資，我不稀罕。」

 

「那你去做什麼？」

 

我環胸望著她。

 

「我要跟你一樣進娛樂圈。」

 

我被氣笑了，點頭。

 

「行，從明天開始你就去做我的助理，我給你每個月 5000 塊的工資，住在家裡你得交房租，一個月 800 塊，如果做不下去這房租你也得想辦法交。」

 

「娛樂圈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難道我不行嗎？」

 

她叉著腰在我面前說大話。

 

我內心感慨，還是沒吃過社會的苦。

 

第二天我就帶孟穎進了組，這次我演的角色比以往的角色戲份都要多，臺詞也從三句話變成了半頁紙。

 

早在拿到劇本的時候我就已經把臺詞背得滾瓜爛熟了，對鏡把表演練習了千百遍，務必在鏡頭前展現最好的一次表演。

 

「你去把這些甜品分給工作人員。」

 

這是我的習慣，進組後會親手做蛋糕甜品送給同組的演員跟工作人員，一來親手制作可以表達心意，二來也拉近一下大家的距離，工作中會順利許多。

 

「我來？」

 

孟穎望著地上鋪了一地的甜品，驚訝道。

 

「就給主演們送一下就好了，送給其他工作人員吃幹什麼？浪費這錢。」

 

我面無表情。

 

「你現在是拿錢辦事的人，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孟穎撇撇嘴，一臉不服氣，嘴裡嘟嘟囔囔地說：「還沒出名就開始耍大牌了。」

 

我沒搭理她，繼續默背著臺詞。

 

過了將近一小時，孟穎吭哧吭哧地回來了，整個人往椅子上一躺，四仰八叉的。

 

「發完了？」

 

「嗯。」

 

她應了我一聲：「累S了。」

 

「我口渴了，你去給我泡點茶。」

 

「泡茶？」她驚呼，指了指我腳邊的飲料，「你喝那個不就行了嗎？」

 

「飲料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糖分太高了，我得喝茶。」

 

她軟弱無力地從椅子上爬起來，拖著身體拿過我的杯子去給我倒茶。

 

這一次，去了好半天都沒回來。

 

我放下本子出去找她，經過一間化妝室時聽見了裡面傳來吵架的聲音，我本就不是愛管闲事的人，剛想抬腳離開，下一秒一個人從門裡被轟了出來，眼見著差點摔倒，我順手拉了一把。

 

待看清臉後，發現是孟穎。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抬眼看了下化妝室門口貼著一張知名演員的名字。

 

孟穎有些心虛不敢看我，嘴唇嗫嚅了幾下，答非所問。

 

「怎麼這樣啊，明明一副親和力十足的樣子，結果現實裡拽成這樣，態度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