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愛裏仍摻了沙 字數:3568 更新時間:2025-08-26 16:40:28

字體大小:

16 18 20 22 24 26 28

我住院後,家裡住進了個女人。


 


綁定我賬號的體重秤上多了一組陌生的數字。


 


50KG,比我重,比我未婚夫輕。


 


我抬頭看去,主治唐醫生正與他談笑晏晏。


 


白大褂擋不住她胸前起伏,身體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手臂。


 


我突然懂了未婚夫為何與我討論【胸無二兩肉】的弊端。


 


「給你挑婚紗我都犯難,怕你掛不住。」


 


那不是寵溺的語氣,是譏諷。


 

Advertisement


原來挺過生S關,挺過歲月,我的愛裡仍摻了沙。


 


1


 


體重秤通知消息彈出時,我有些恍神。


 


【您近期體重變化較大,請留意健康問題。】


 


打開後逐行往下看,是最近半個月的稱重數值變化。


 


70kg 上下浮動的是賀高翰,差不多三五天稱一次。


 


但那個 50KG 上下變化的人不是我,而且每天都有稱重記錄。


 


我已經住院快兩個月了。


 


看稱重時間,有時是早上,有時是凌晨。


 


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賀高翰帶人回家了。


 


緊隨其後的,是我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氣血翻湧,我猛地抬頭看向他。


 


我的未婚夫此刻正在和主治醫生唐梓雲談笑風生。


 


一個是我追了八年才到手的男人。


 


另一個是他從前負氣出走的白月光。


 


像是察覺到我的注視,唐梓雲越過他的肩頭看過來。


 


「小阮恢復得很好。」


 


目光自上而下掃過我身上越發空蕩蕩的病號服。


 


她唇角微微勾起的笑意卻讓我自慚形穢。


 


環肥燕瘦,她豐腴性感。


 


而我在經歷了幾場胃部切除手術後,早瘦得沒了人形。


 


「婚禮要照舊嗎?」


 


她看著我,這話卻是問賀高翰的。


 


背對著我的他點了點頭:「當然。」


 


所以他沒能看到唐梓雲眼裡一閃而過的黯然。


 


「再養養多好,她現在婚紗都得改尺碼了。」


 


她淡淡地說,面上已看不出半點情緒。


 


賀高翰輕笑了下,轉身把剛攪得溫度適宜的粥遞給我。


 


手指順勢將我松散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


 


他像是開玩笑似的問我:


 


「推遲到你養胖一點呢?」


 


胃切除了四分之三,我能活下來已是僥幸。


 


以後都要謹小慎微地少食多餐了,怎麼會胖呢?


 


他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可我還是笑了。


 


瘦可見骨頭的手已經不自覺攥緊了被子。


 


「我都行,聽你的。」


 


我倒追賀高翰成為他的未婚妻。


 


不就是因為我比唐梓雲聽話嗎?


 


他卻愣了一秒,伸手又揉了揉我的發頂。


 


「逗你的,不改日期,就這周末。」


 


我微微偏頭避開,目光不自覺地往窗外投去。


 


窗簾翻飛,有隻白色流浪貓剛剛跑過。


 


2


 


一連兩天,我都沒看到體重秤數據更新。


 


賀高翰睡在沙發上,桌邊凌亂地放著筆記本。


 


平時一天來查房三五次的唐梓雲沒有出現過。


 


反常得讓我心底一沉再沉。


 


伴隨著他發出的輕微鼾聲,我低頭看手機裡的視頻。


 


停車場調取的監控是十幾分鍾前剛傳過來。


 


白天我打電話時聲音都在發顫,我實在不擅長撒謊。


 


「我是 1025 號的業主,車子最近總被剐蹭,我想看下監控。」


 


聽到房號,對方立刻積極地配合了。


 


賀家作為這裡的開發商,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物業格外掛心。


 


我逐帧看過去,心越來越涼。


 


病房裡的溫度好像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從副駕駛下來的唐梓雲穿著我的家居服,頭發披散著。


 


平時對我不苟言笑的女醫生,在賀高翰面前就像個活潑的少女。


 


次次都是一蹦一跳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然後並肩走進電梯。


 


還有幾個視頻是讓我不忍仔細去看的。


 


他們分別拉開後車門坐進去,直到一個小時後才出來。


 


車子輕微地搖晃。


 


下車時的唐梓雲腳步都有些虛軟。


 


她一雙手臂圈住賀高翰的脖頸,被他半抱著,兩人耳鬢廝磨。


 


我顫抖著手去翻日歷,眼眶已經酸得發脹。


 


每次他們在車裡激戰過後,都會在深夜給我發消息。


 


【賀:小阮,想你了。】


 


仿佛這樣的五個字,就能平復他荒唐後的愧疚。


 


我幾乎不敢去回想我每次收到消息時如何的視若珍寶。


 


【我:每時每刻想你,從未停止。】


 


尤其在我因一場場手術身體日漸頹敗後。


 


他說想我、愛我,都曾讓我感到安心。


 


如今想來,不知道他收到時笑得有多輕蔑。


 


瞧瞧,倒追了自己八年的人就是如此好哄。


 


他的手機嗡嗡作響,漸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我斜靠在墊高的枕頭上,急忙閉緊眼裝睡。


 


他走過來查看了一下,替我收好手機,拉高了被子。


 


隨即躡手躡腳地推門出去。


 


我緩了幾秒,赤腳下床緊跟了上去。


 


3


 


隔著門,我後背緊貼在牆上,心跳得砰砰不止。


 


外面一牆之隔的賀Ťùₕ高翰和唐梓雲面對面站著。


 


唐梓雲壓低聲音問他:「睡著了?」


 


他似乎點了點頭。


 


唐梓雲松了口氣似的:「我想你了。」


 


隨即是嗯唔的聲音。


 


我怔怔地看著門頂投來的影子,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如久旱逢甘霖般緊緊擁抱在一起,影子密不可分。


 


不知過了多久才松開,唐梓雲的聲音裡滿是委屈:


 


「賀高翰,我明明治好了她,你還要娶她嗎?」


 


「那我回來這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心下已是一片荒漠,連苦笑都扯不動嘴角。


 


怪不得賀高翰有幾次不經意地說起:


 


「唐醫生在胃癌治療上經驗豐富,為你才特地回國的。」


 


礙著他們從前的那層關系,我不是沒有警覺過。


 


但賀高翰總是攬著我的肩笑得一臉寵溺:


 


「要不是為了你,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她聯系。」


 


「所以你要是懷疑我,就是真的沒良心,知道嗎?」


 


我被他這套話術噎得進退不得。


 


哪怕這幾個月裡,唐梓雲明裡暗裡都超過了一個醫生的界限,我也隻能自己說服自己。


 


現在,我騙不下去了。


 


賀高翰沉默了許久:


 


「她的胃癌,一半都是因為我。」


 


「我要是現在說不娶了,別人會怎麼看我,怎麼看賀家呢?」


 


「那我呢?」


 


唐梓雲似乎哽咽了:「我都放下自尊去迎合你了,還不夠?」


 


或許是遲遲等不到賀高翰的回應,她突然抬高了音量。


 


「你和她住的房間每一樣東西都是照著我的喜好布置的。」


 


「連你給她選的婚紗,都是當年向我求婚時挑的款式。」


 


「顧曉阮知道她隻是個替補嗎?」


 


4


 


「唐梓雲!」


 


賀高翰壓低的聲音聽得出一絲不耐,似乎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門外凌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依然靠在牆上,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


 


黑暗之中,我好像回到了追在他身後的八年。


 


那時的賀高翰遠不如現在意氣風發。


 


愛而不得的白月光遠走他鄉去追逐夢想,他卻面臨著要接賀家千瘡百孔的爛攤子。


 


那些他拉不下臉面去求的合作方,是我去一頓酒一頓酒哄來的。


 


「顧家沒有你這麼不自愛的孩子。」


 


就算謠言四起,我被父母撵出家門,也從未離開過賀高翰。


 


哪怕他的朋友看我時總鼻孔朝上,聚會中處處刁難,我仍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在他捉襟見肘時掏空積蓄替他買單、撐場面。


 


我的胃癌的確是那些過度的酒精、不濟的三餐熬出來的。


 


我的愛情也是那些經年累月的陪伴換來的。


 


卻如皇帝的華服。


 


不經意掀起,全是撲落的虱子。


 


病房的窗簾被夜風吹得卷起。


 


露出外面星星點點的夜空。


 


記憶的長河裡,依稀還有我初見賀高翰時的影像流轉。


 


一遇少年誤終身。


 


我低頭看著空蕩蕩的病號服,突然就落了淚。


 


為他誤終身,我是不甘心的。


 


騰挪著腳步往回走,我才覺察出頭暈目眩來。


 


剛剛起得太急,扯掉了輸液管的手背早腫得老高。


 


此時才覺出收緊的疼來,血突突地順著手腕流了許多。


 


賀高翰的腳步由遠及近,似乎在接聽電話。


 


「什麼剐蹭?你說……停車場監控?」


 


我心下一驚,看來是熱心的物業遲遲沒等到我的回復,膽戰心驚地向賀高翰去請罪了。


 


電話聲斷了,我看著賀高翰站在門外卻沒進來。


 


許久,他才緩緩推門,手機屏幕仍亮著。


 


我看得清那是物業傳了相同的視頻過來。


 


「小阮……」


 


「有些事眼見也未必是真的,我和她……不像你想的那樣。」


 


晦暗的光影中,賀高翰表情復雜。


 


有生之年,我頭一次聽到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


 


5


 


我定定地看著他,雖然眼前早已淚水縱橫。


 


我淡淡地說:「還是被我發現了呢。」


 


他熄滅了手機屏幕,微微避開了我的注視。


 


我以為他在搜腸刮肚地想一個合理的說辭,卻沒想到半分鍾後,他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來: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怎麼能不信任我呢。」


 


我本撕裂般疼痛的心因這他這一句話生生地停頓了半秒跳動。


 


倒打一耙?


 


那些不堪的視頻都躺在手機裡了,他還能質問我?


 


我咽下胸口鬱結的憋悶,抬頭直視著他:


 


「你不該問我為什麼突然要調監控嗎?」


 


「或者,問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你們的?」


 


他的薄唇微微顫抖,抿得緊緊的。


 


仍是沉默了片刻,才邁步回到我的床邊。


 


他伸手抓住我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搓揉了一會。


 


語調前所未有的溫柔:


 


「都過去了好不好?」


 


「還有兩天我們就要舉行婚禮了,我答應你……」


 


我緩緩地抽走手指,一字一頓地接上他想說的話。


 


「婚後我都不會再跟她來往,隻有你Ṱű⁻和我。」


 


眼眶終究承載不了那麼多的湿潤,一行行地往下滴。


 


落到唇邊的甚至不是鹹澀,而是像藥片碾碎吞服似的苦。


 


「賀高翰,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他眸底翻湧著不忍,但我卻看不到絲絲縷縷的情意。


 


「我隻是這段時間照顧你壓力太大了,總怕你撐不下來。」


 


「這……才給了她可趁之機,我對她隻有身體的欲望,真沒別的……」


 


「小阮,我要是真想跟她有什麼,又怎麼會堅持按期舉行婚禮呢?」


 


他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


 


「聽話,你還是個病人,這些事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他從衣兜裡摸出原本套在我手指上的戒指來,託在掌心裡。


 


那是我手術前交給他的。


 


「小阮,多想想我們有過的美好,我沒後悔過向你求婚。」


 


他難得遲疑,卻沒注意到門外唐梓雲早已去而復返。


 


「這段時間的事是我不對,我會盡力彌補你。」


 


彌補?


 


從剛才到現在,他甚至都沒注意到我的手背腫脹著。


 


血順著手腕幹涸了,卻仍觸目驚心。


 


我抬頭看向門外,不由地抬高了音量:


 


「隻是個錯誤,你早就不愛她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