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折柳 字數:3782 更新時間:2024-11-04 14:19:49

1


「算了,我來嫁。」


男人神情松懈下來,沖身旁的少女道:「漫漫,別哭了,玉柳說她替你嫁。」


他甚至都沒看我一眼。


我忽然想笑。


這個男人叫沈桐文,是我的主人,當朝敬安王。


我是他的暗衛,有點特殊,會跟他發生關系的那一種。


他身邊淚水漣漣的紅衣少女,是他妹妹沈漫漫。


當初南州水患,我爹娘為了兩碗米粥把我賣到敬安王府。


我跪在院子裡時,年少的沈桐文剛好穿過長長的走廊,在我面前站定。


他微微抬起下巴,沖一旁恭敬彎腰的管家道:「這個丫頭,我要了。」


那會兒沈桐文才十四歲,世家公子們情竇初開的年紀。


我面黃肌瘦,身上也臟兮兮的。


他竟然能透過我蓬亂的頭發,發覺我有一張與他妹妹沈漫漫三分相似的臉。


實在是目光銳利。


或者愛入骨髓了吧。

Advertisement


沈桐文對我,又很好,又不太好。


好的是他教我武藝,給我吃穿,把我養得與嬌生慣養的沈漫漫愈發相似。


不好的是他拿我做他最見不得光的一把刀,令我的手上染了數不清的鮮血,又常在夜裡入我床帳,與我歡好了無數次。


每次睡到半夜,被他粗暴的挑弄驚醒時,我就知道,沈漫漫又跟他鬧脾氣了。


沈漫漫與他沒有血緣關系,但有兄妹之名。


他愛沈漫漫愛得不像話,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她說,倒是在床榻上對我發狠,掐著我的下巴輕蔑道:


「如果不是你與漫漫有幾分相像,你這條賤命早沒了。」


我沒說話。


他的眼神忽然又和軟下來,輕聲道:


「玉柳,你安分守己,不要肖想不該你想的東西,我會好好待你。」


我覺得這人多多少少腦子有點問題。


後來我和這兄妹二人的關系,就形成了一種詭異而穩定的循環。


沈漫漫跟沈桐文鬧脾氣,沈桐文就來找我,折磨我。


沈漫漫氣不過,跑來諷刺我,我懟回去,她就找沈桐文告狀。


沈桐文斥責我,處罰我,完了回去哄人,好不容易哄好,沒幾天又鬧。


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我他娘的不想幹了,我想從這個循環裡跳出去。


正好這時候,皇上下旨,給沈漫漫和當朝丞相嚴玄亭賜婚。


據說嚴玄亭身有惡疾,活不過三十歲,且心狠手毒,性取向還有點問題。


所以,沈漫漫哭著鬧著,不願意嫁給他。


不要緊,我願意啊。


總之,我就這樣頂替沈漫漫換上嫁衣,坐進了迎親的轎子裡。


沈漫漫一下就不哭了,她看著我,目光冷冷的,又有一點暢快。


「玉柳。」她擦幹眼淚,走過來,將一枚玉釧塞到我手裡,低聲道,「你且好好地去吧,這就是你的宿命。哥哥他,以後就歸我了。」


說完,她又略略抬高了聲音,溫柔道:


「謝謝你,玉柳……你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銘記在心。」


我覺得吧,這兩人不愧是兄妹倆。


腦子是一脈相承的,不太好。


我戴上沉甸甸的鳳冠,又蓋上蓋頭,坐進轎子裡,一路搖搖晃晃地進了丞相府。


其實我心裡還挺高興的。


這是我第一次穿紅衣,想不到就是嫁衣了。


衣裳是按沈漫漫的尺寸來做的,我穿稍微大了點,不過不要緊。


之前,因為沈漫漫愛穿紅衣,所以沈桐文就不許我穿。


再加上我的暗衛身份,我能穿的,幾乎隻有黑色。


因為丞相大人病弱,一系列拜天地敬賓客的儀式都免了,直接送入洞房。


我坐在燭火跳動的房間裡,沒一會兒,聽到門開了,接著腳步聲漸漸近了,停在床前,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挑起蓋頭。


我下意識抬起臉,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笑著對我說:「你不是沈漫漫啊。」


他實在有一張極好看的臉,眉毛淡黑,下面是一雙明澈而沉靜的眼睛,嘴唇微微勾著,沒什麼血色。


這張臉的顏色淡了些,可卻像籠著一層江南細蒙蒙的煙雨,反而襯得氣質矜貴清華起來。


「我的確不是。」我坦然地點了點頭,小腿搭著腳踝一勾一勾的,瞇起眼睛望向他,「你怎麼知道的?」


「我見過沈漫漫。」他說,「她沒你好看。」


這句話,我受用至極。


當即仰著頭,沖他很燦爛地笑:「沈漫漫聽說了一些有關你的傳聞,不願意嫁過來,我就替了她。」


他點了點頭,很冷靜地問我:「你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嗎?」


「知道,但我武藝比較高強,打得過我的人,可能不太多。」


他終於笑了,笑起來時眼睛向下彎,嘴唇微微有了點血色,看上去非常漂亮。


他笑著,忽然側過頭去咳嗽了兩聲,又轉回來對我說:「沒關系,我娶你就好。」


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挑開我的衣襟。


火紅的床幔被放下來,我身上的嫁衣被一寸寸剝下。


「那個。」我又一次出聲了,「我的貞潔已經沒有了。」


嚴玄亭本來在啃我的鎖骨,這下抬起頭來,笑著問我:「貞潔是什麼?」


他好像一點都不介意,隻是慢條斯理地附在我耳邊,低聲念:「粉香汗濕瑤琴軫,春逗酥融白鳳膏。」


欲火在他冷靜的眼睛裡星星點點地燃起來,直至連綿成海。


可是這句詩由他念出來,當真一點都不下流,隻是沙啞低沉,莫名地令我情動。


意亂情迷的時候,我聽見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稍微找回了一點理智:「敬安王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玉柳,可是我不喜歡。」


他抬起上半身,在暖黃的燭光裡凝視我的眼睛:「那你本來叫什麼?」


「絮絮,我叫絮絮。」我說,「敬安王說這名字賤得很,和他們敬安王府的氣質不太搭。」


嚴玄亭冷笑了一聲,語氣裡多了幾分仿佛與生俱來的倨傲。


「一個空有名聲的敬安王府,倒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他說完,俯下身來親吻我的眼睛,笑著說:「那我就叫你絮絮了。絮絮,很可愛的名字。」


我爹娘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隻說賤名好養活。


沈桐文萬分嫌棄它,沈漫漫更是瞧不上。


嚴玄亭是第一個說我名字可愛的人。


謠言真是猛於虎,半點作不得真。


這樣一個人,溫溫潤潤的,像是一塊上好的玉,哪裡能稱得上心狠手毒。


在恍惚間被帶著向雲層裡攀升時,我朦朦朧朧地想:


沈桐文,真是個沒用的玩意兒。


原來這種事,是這樣的舒服。


2


一直折騰到深夜,我們才沉沉睡去。


我體力很好。


嚴玄亭睡了,我沒有。


我在裝睡,主要在思考。


臨走前,其實沈桐文還給我安排了最後一個任務。


他說隻要完成這個任務,他就給我解藥,從此我就和敬安王府沒關系了。


這個任務,就是刺殺嚴玄亭。


可我忽然舍不得動手了。


因為實在是……


太舒服了。


嚴玄亭的身體,大概是真的不太好,夜裡我總聽見他低低的咳嗽聲,以為他醒了,可是卻沒有。


回想起來,他那張素白得微微透明的臉,並不是天生的,反倒更像是病態的蒼白色。


天蒙蒙亮時,嚴玄亭醒了。


他剛咳了兩聲,我就把一杯溫水遞到了他面前。


借著窗外乍破的天光,他含笑望著我:


「我特意吩咐了,丫鬟不曾守在門口,絮絮,這水是你自己去倒的嗎?」


「不是。」我抿了抿嘴唇,「昨晚的茶水冷了,我用內力加熱了一下。」


「絮絮果然武藝高強。」


他溫聲誇了我一句,將茶水一飲而盡,伸手將我攬進他懷裡。


嚴玄亭胸膛溫熱,長而柔軟的頭發拂過我臉頰,觸感微癢,勾得我心底都發起顫來。


但我不好意思直說,隻好用行動暗示。


嚴玄亭卻非要我把話直接告訴他。


「說出來,絮絮。」他獎勵般在我嘴唇落下一個吻,「要記得,以後有什麼話,隻管如實告訴我,永遠不必有什麼顧忌。」


我應了聲好。


然後任由自己沉淪。


一直到天色大亮,我們才起床,穿戴完畢。


嚴玄亭說,他要帶我入宮覲見皇上。


我點點頭,並沒有告訴他,在此之前,我早已伏在皇宮大殿的房梁之上,見過皇上好幾次了。


少年皇帝今年不過十七歲,他十三歲時登基為帝,是嚴玄亭力排眾議,將他推上去,穩穩地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然而君心多疑,小皇帝位置坐穩,漸漸大權在握後,便對嚴玄亭生了戒心。


這些事情,都是從前做暗衛時,沈桐文一點一點告訴我的。


他說小皇帝與嚴玄亭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


權力傾軋,互相猜疑,又離不得對方。


馬車一路向宮裡駛去,嚴玄亭坐在我對面,含笑注視著我。


暖春四月,他身上仍然披著厚厚的大氅,墨黑的發下襯著一張如玉的臉,臉色蒼白,瞳仁漆黑,下面一段纖細的脖頸,喉結凸起,隱隱透著血管的青色。


很脆弱。


隻要我輕輕一用力……就能擰斷。


上個月,我受沈桐文之命,潛入某座青樓,擰斷喉嚨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嚴玄亭的手下。


我心裡忽然生出幾分罕有的愧疚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嚴玄亭問我:「絮絮,你這麼出神,是在想什麼?」


我下意識答道:「想你。」


說完回過神,就瞧見他望著我,瞇起眼睛笑,眼中好像一瞬間就雲消霧散:「我就在你眼前,何必要去旁的地方想?」


我抿了抿嘴唇,輕聲說:「我在想你的病。沈漫漫不願意嫁給你,就是因為聽說你體弱多病,活不了多久了。」


「那絮絮是怎麼想的呢?」


我認真地望著他:「你對我很好,我舍不得你死。」


這句話真心實意。


他好像也很受用,笑容愈發光彩奪目,隻是笑著,又轉過頭去劇烈地咳了幾聲,這才對我說:


「放心,我不會死得太早。傳言說得倒沒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不大好。這是中毒留下的後遺癥,雖不至於危及性命,但後半生也是不太好過的。」


「不過這樣也好,若不是我體弱多病,皇上怎麼敢放心用我?」


馬車很快進了宮門,沿長長的夾道一路往前,停在大殿附近。


嚴玄亭挽著我的手跨入殿內,我一眼便瞧見了龍椅上坐著的小皇帝。


他走下臺階,對著我的臉細細瞧了片刻,轉頭問嚴玄亭:


「這便是敬安王的妹妹嗎?」


嚴玄亭嗓音溫淡:「這是臣的妻子葉絮絮。」


「若朕沒有記錯的話,嚴相此前來請朕賜婚,求的是敬安王的妹妹;朕下旨賜婚,賜的也是沈家。」


小皇帝瞇了瞇眼,神情若有所思。


我卻愣在原地。


是嚴玄亭瞧上了沈漫漫,所以特地求來的賜婚?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


嚴玄亭轉過頭去,猛咳了好幾聲,甚至咳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癥狀一下子就比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嚴重了許多。


在小皇帝焦急卻又驟然放松下來的神情裡,他淡淡道:「敬安王送來的人,就是絮絮,臣也隻認她做妻子。」


「嚴相於朕如兄長,更如老師,朕怎麼能讓你受如此委屈?」


「皇上為臣打算,臣心裡清楚,隻是臣已經與絮絮結為夫妻,今日來,便是請皇上給她一個體面。便是臣離開,也能放心得下了。」


我沒想到嚴玄亭是來為我請命的。

熱門推薦

庶途同歸

庶途同歸

"祖父為了升官,將四位庶女都送了出去。 四根紅籤四條命。 三姐入宮為婕妤,四姐抽到齊王側妃,五姐做了當朝新貴的正頭娘子,唯我成了侯爺的妾。 侯爺一妻三妾外面還有紅顏知己。 這樣的男子,絕非良配。 姨娘哭著說,這是我的命。 而我,偏不信命。"

重生後我悟了

重生後我悟了

"三年前,嫂子難產。 醫生問我哥保大還是保小。 我哥直接嚇暈了過去,我爸媽也拿不定主意。"

佳檸

佳檸

"上輩子我和妹妹同時在孤兒院被領養。 她選擇了京城豪門。"

居安思小魚

居安思小魚

我和名義上的叔叔陳居安意外糾纏了一 夜。聽說他從不談戀愛不給女人名分。 也從不會碰一個女人第二次。但卻和

渣男逃婚後我超級加輩

渣男逃婚後我超級加輩

"婚禮上傅廷南扔下我去追出國的繼姐。 我拖著婚紗光腳追了 10 公裡,他的邁巴赫消失在雨裡。 一年後。 傅家老爺子葬禮上,我抱著牌位聽律師宣讀遺囑。 傅廷南跪在我跟前,眼眶泛紅:「莳予,犯錯的人都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我撥開他的手神色冷淡:「叫奶奶。」 傅廷南瘋了,被氣瘋的。"

女兒火化,他在陪白月光母子

女兒火化,他在陪白月光母子

"女兒突然昏厥,急需做手術。 交款時才發現,我給她存的一百萬教育基金不翼而飛。 心急如焚的我給院長老公打去電話,讓他先走綠色通道。 可他冷聲拒絕,“時冉,你為了爭風吃醋竟敢拿女兒的生命開玩笑!” “還讓我破規矩?” 我泣不成聲,他的電話卻再也打不通。女兒也永遠醒不過來。 後來我才知道,女兒的救命錢被陸廷洲拿去給白月光的兒子買學區房。 還在女兒火化那天,陪白月光母子看了一整晚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