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晏陵眼眸微頓。
他忽而抬眼,那雙煙波浩渺般的眸裡,終年化不開的霧終是散去,他看著溫月聲,眼眸裡深邃如海,藏著洶湧的情緒。
即便耳後已經滾燙非常,他卻還是道:“晏陵所想要的封賞,皇上都願意給?”
溫月聲微頓,抬眸看向了他。
這一眼,才注意到了他的位置比之尋常近了些許,她能輕易地看見他脖頸上薄紅一片,像是染上了雲霞般。
在她的目光下,他眼眸微晃,聲色暗啞地道:“那晏陵想要自薦枕席,皇上可願應允?”
不待溫月聲回答,他復又靠近了一步,隔著這張並不算寬的桌案,緩聲道:“我眼下所做的每件事情,你都可以拒絕,如若覺得冒犯。”
他將脖頸毫無保留地遞到了她的跟前,眼中幾經沉浮,似是揉碎了所有的光。
“可以隨時殺了我。”
他說罷,垂下眼眸,將滾燙的唇,烙印在了她的眉心。
他輕啟眸,見她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掃向他,淡聲道:“晏……”
她話音未出,他已經轉移了陣地,封住了她的唇。
隻輕觸了瞬,他便退開,眼眸如水,直望著她,他輕緩了一口氣,在自己難以平復的心跳聲中,低聲問:
“皇上可要殺我?”
溫月聲抬眸看他,欲開口,他已經繞過書案,再次壓了下來。
她輕微側開了臉,淡聲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會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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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陵卻直接將她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脖頸之上,他眼中深邃幽沉,無數情緒起伏跌宕,卻是暗啞著聲音道:“可以殺,隨便殺。”
他將她的手用力,捏住他的脖頸,卻又一次封住她的唇。
話雖如此,他卻仗著她不會動手,一次又一次地親吻,後來他欲糾纏她的舌,她到底是惱了,冷聲喚他的名:“晏陵!”
他卻低笑,眼睛裡仿佛盛著世上所有的光,低笑道:“嗯,我在。”
復又一次低下頭去。
秋日風涼,卷起了他身上玄色的衣袍,與她的糾纏在了一起。
他肆無忌憚地要她動手,卻不斷地追逐她的唇。
在她身邊許久,晏陵不知道她為何養成了一副冷心冷情的性情,但比之冷淡,他更清楚,想要讓溫月聲動心太難。
或許終其一生,他都沒辦法讓她如他這般炙熱。
但他要得不多,他隻要她態度有所軟化,隻要她不拒絕。
她不說拒絕,他便當她同意。
或者說,她沒有下手殺他,他便還能深入。
和她相處,掠奪不行,急躁也不可,他用了很長的時間去軟化她的態度,然後改換成直接行動。
隻要她不想殺他,他就會是她身邊獨一無二的人。
便是她想殺他,死於她的手,他也甘之如飴。
即便此番一下午放肆,換來的就是她下令,命他此後半月都不許進入殿內。
旁人都道他因何而惹惱了皇上,但隻有晏陵清楚,他到底是賭贏了,而他們,尚且還來日方長。
第117章 朕不應(二合一)
十一月初,天氣轉涼。
御花園內原本盛放的花兒都敗了,湖水冰涼。
溫月聲登基後,周曼娘讓底下的人往湖中養了些魚兒。
溫月聲闲時,會在這邊禮佛喂魚,倒也還算靜心。
隻今日的御花園中,卻沒那麼清淨。
溫月聲手裡捏著魚食,輕垂眼眸,魚食從她指間滑落,落入了湖中,引得無數魚兒爭奪。
她側顏嫻靜,眉眼冷淡,遠看如同入了畫一般。
跟在了她身側的遠安伯見狀,眼眸微閃,目光不住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上,一邊卻道:
“……此番重開科舉,對於整個朝堂來說,都是件大事。年後先是開鄉試,隨後又是會試,整個禮部忙得不可開交。”
“可這般情況下,那齊放卻總是在私底下與京中幾大書院的山長往來,於京中最大的酒樓裡設宴,每次設宴,陪著宴席的總有幾個書院內的學子。”
遠安伯微頓片刻,隨後譏笑:“皇上有所不知,如今京中都盛傳著一句話,叫做來年能否考得上科舉,全看齊放高興與否!”
“皇上重開科舉,原本便是為了造福於天下百姓,如今倒是讓這等小人鑽了空子。”他見溫月聲垂眸不語,面容冷淡,光從面上根本就看不出來情緒。
溫月聲登基後,推行了眾多新政,其中受到了最多波及的人,便是遠安伯這等沒有實幹之能,卻有著爵位在身,依靠爵位過活的所謂老牌勳貴。
削減用度便已經讓這些勳貴苦不堪言了,據說朝廷還打算回收爵位。
凡是他們這些勳貴,三代之內無科舉入仕,無建樹的,均會被削爵。
這等事情一出,這些勳貴自然是坐不住了。
自月初頒布了新規之後,為了保住爵位,勳貴們是手段頻出。
有從自家旁支,找尋能夠參與科考,可以正兒八經考上了進士的人,也有心思活絡,想要往吏部使勁的人,更有荒謬的,便是早先朝堂之上,想要把自家俊俏的兒郎送到了後宮,以求靠著皇帝的寵愛,保自家榮華富貴,昌盛百年的。
因著這些個方式太過荒唐,導致近些時日監察御史臺那邊,亦是忙得腳不沾地。
光就前些日子被彈劾的勳貴,便有七人。
其中最為荒唐的,當屬平江伯,那平江伯今年三十五歲,為了能夠保住自家的爵位,竟是從旁支當中,找出了一個年近五十的學子,欲過繼在了自家門戶下。
此事一出,惹得滿京城的人熱議不停。
遠安伯昨日去茶館酒樓之中,還聽到了有人嘲笑那平江伯。
說是:“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三十五歲的伯爺,還能夠有個快五十的兒子。”
“可不是嘛,這般荒謬之事,虧得他們能夠想得出來。”
在彈劾當日,平江伯就被削去了爵位。
這事一出,讓不少與平江伯同樣打算的勳貴,皆是心頭一涼。
遠安伯也是。
隻不過他所想的,就不是過繼了,而是打算自己謀權。
遠安伯不同於其他的勳貴,先帝在世,他靠著父輩的蒙蔭,得了個禮部的闲差。
官職雖算不得多高,但至少也算得上是朝中大員。
但如今若想要保住爵位的話,僅憑著手中的闲職必然是不成的,而禮部之中,重要官職都已經被佔據,他想要往上晉升,隻能將旁人擠出去才行。
幾個主要官員裡,好幾個都是為官多年的重臣,遠安伯思來想去,也隻能夠將主意打到了齊放的身上。
所有官員裡,齊放的出身最低,根基也最淺。
雖說他知曉,此前先帝在立儲之事上遊移不定時,齊放曾跟著一眾朝臣一起,為當今聖上請命冊封皇太女一事。
但參與請命的人諸多,當時齊放的官職,放在了整個官員行列裡都是不夠看的。
後來也是得了內閣學士王進之的舉薦,才從翰林院到了禮部。
遠安伯是不敢開罪王進之,但比較起來,禮部主要官員裡,就齊放最好處理。
迫不得已,他便將主意打到了齊放身上。
倒是沒想到,還真的讓他查到了些東西。
“皇上有所不知。”見得溫月聲終是收了喂魚的手,遠安伯便跟隨其後,聲音低沉地道:“似是齊放這般出身的人,驟然升官,便都忍不住斂財之心。”
“據臣所知,光是這一個月之內,齊放府中就已經收到了大大小小的禮物上百件。”
“此番重開科考事大,若是讓齊放這般居心叵測的人,壞了科舉大事,可就萬萬不該了啊。”
溫月聲行至湖邊涼亭,邊上的谷雨便遞過來了一方打湿了的綾帕,她用綾帕擦拭著雙手,聞言淡聲道:“那你覺得,齊放之位當由誰人來擔任合適?”
遠安伯一愣,沒反應過來,抬眸就對上了一雙冷淡沒有任何情緒的眸:“你嗎?”
被她這麼瞧著,遠安伯心頭便是一抖,他當下想也不想地道:“皇上明鑑,臣絕無此意。”
“臣隻是覺得,像是齊放這樣的人,隻會敗壞禮部的聲名,想要替皇上分憂,肅清朝堂!”
溫月聲聞言,淡聲道:“你何時在御史臺任職了?”
遠安伯的後背上,當即浸出了冷汗。
監察百官,是監察御史的事,確實是輪不到他來插嘴。
他隻得道:“齊放與多名山長、學子來往之事證據確鑿,臣隻想著效忠皇上,效忠於朝廷,絕無半點僭越之意,還請皇上恕罪。”
自溫月聲登位以來,勳貴之中便一直存在著對女帝登基之不滿。
在遠安伯眼中,他既是願意效忠於女帝,女帝怎麼說也該給他個機會才是。
溫月聲登位不過三月,他的思維還停留在了先帝在時,認為願意效忠女帝,就已經足夠得以重用了。
“是嗎?”哪知,他這番話說出口後,溫月聲放下了手中的綾帕,冷眼看著他:“難道不是你派人謠傳,說隻要走了齊放的門道,便能夠入得朝堂嗎?”
遠安伯神色巨變,當下來不及辯駁,就見溫月聲冷聲道:“收取大批勳貴銀錢,用以栽贓構陷朝廷官員,還承諾幫助這些勳貴保住頭上的爵位。”
“遠安伯,你膽子可不小啊。”
這番話剛說出口,那遠安伯當即軟了腿腳,他倏地一下跪在了溫月聲的面前,開口便道:“皇上明鑑,這都是誣告啊!”
溫月聲起身,冷眼看著他:“既是誣告,那便要好好伸冤才是。”
“將遠安伯押入刑部。”
這朝堂之上,一共有著刑部、大理寺和順天府三個司法衙門,而像是官員犯錯這般事情,按說都是交由大理寺來處置。
但這次不一樣,溫月聲一開口,便是讓遠安伯去刑部。
遠安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抬眼,就見溫月聲面色冷淡地道:“交由齊放親自處置。”
他面色巨變,還沒能想清楚這個中的緣由,便已經被拖了下去。
遠安伯剛被拖走,那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御花園中,在遠安伯出現後,隱匿在了暗處的齊放微頓了片刻,緩步走到了溫月聲的跟前,躬身道:“微臣,叩謝聖恩。”
此番事情,從遠安伯刻意安排人栽贓他,到得今日遠安伯會主動來宮中,到溫月聲的面前來往他身上潑髒水,俱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發現不對之後,便已經搜集了證據,提前遠安伯一步,入宮將一切告知了溫月聲。
那遠安伯從一開始,想著的都是如何將齊放拉下馬,他從始至終都沒能注意到,溫月聲所坐的涼亭桌案之上,擺放著的,就是齊放呈上來的證據。
齊放的字如他的人一般,俊秀溫潤,他文章寫得極好,且條理清楚,將遠安伯所做的事情,逐字逐句列清。
溫月聲輕應了聲,隨後淡聲道:“自今日起,便去刑部任職吧。”
“微臣遵旨。”齊放輕抬眸,鴉羽似的眼睫,遮掩住了他的情緒。
從一開始,溫月聲打算讓他去的,就是刑部。
之所以拐了一道彎,去了禮部中三個月,是因為一個將要推行的新策。
今歲科考之後,將會頒布一道聖旨。
從明年開始,女子也可以正常入學。
不是此前那種學習琴棋書畫的女院,而是跟男人一樣,以科舉為目的的書院。
也就是說,明年之後的又三年,女子便可以正常參加科舉了。
四年之後,女人也可以正常出現在了朝堂上,可以入仕,可以參軍。
這是大徽建朝以來的頭一回。
因著聖旨尚未頒布,朝中知曉的人並不多。
齊放也是得了溫月聲的旨意,先行與幾位山長見過面,其中細則,還需要更多推敲。
和齊放本人有關的,就是在此事推行之後,他會直接進入刑部,成為刑部員外郎,手掌實權。
這道旨令若是頒布,還不知道還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齊放自入朝以來,或者說是,從一開始他出現在了人前,就是舉報科舉舞弊之事,那時起,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都是個羸弱的書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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