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宋琛去世前和他說過的話：“阿茂，你對潼潼來說，是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存在。”

　　沈茂想，他終於感受到了這份不同。

　　雖然不清楚顧清潼方才的落荒而逃是想要逃避還是在害羞，但他想，他們可以談談。

　　顧清潼在衛生間裡磨蹭了快一個小時才出來。

　　沈茂不在臥室裡，床鋪還是一片凌亂，顧清潼一邊拿毛巾擦著湿淋淋的頭發，一邊從臥室出來。

　　客廳裡沒開燈，隻有吧臺處開了兩盞小餐燈。

　　沈茂正坐在吧臺旁的高腳椅上自斟自飲，聽見聲音，回頭衝她招了招手：“清潼，來。”

　　顧清潼頓了頓，走上前。

　　沈茂示意她坐，顧清潼卻沒動，她笑了笑：“你不讓我喝，怎麼自己倒喝起來了？”

　　沈茂勾了下唇角：“小酌怡情。”

　　“說的好像我天天買醉似的。”顧清潼笑著埋怨了一句，終於坐下來，她輕輕把玩著面前的酒杯，“……你平時不是不喝酒麼。”

　　沈茂輕輕嗯了聲。

　　顧清潼抬眼看他：“那你……”

　　沈茂打斷：“知道我為什麼不喝嗎？”

　　顧清潼愣了愣：“為什麼。”

　　“第一次喝醉就被你拐上了床……”沈茂扯了扯唇角，說不出是在笑還是無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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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潼一點也不想提那段愚蠢的過去。

　　她僵了僵，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調侃：“怕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酒後亂性？”

　　沈茂深深地看著她：“不是。”

　　從來就沒有什麼酒後亂性，隻有情難自禁。

　　如果那個人不是她，如果沒有肖想過她太多次，他不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沈茂有時候也會想，對於顧清潼這種到手就丟，信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的小混蛋，如果他沒有讓她早早得逞，會不會他們當年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沈茂沒有就這個話題再糾纏下去，而是問起顧清潼在明美的事：“聽說你爸最近被架空了？”

　　顧清潼撩了撩頭發，多少有些漫不經心：“還沒到那一步，不過快了。”

　　沈茂嗯了聲：“那我們的合作是不是快結束了？”

　　顧清潼呼吸微微一頓，整個人都僵了僵。

　　沈茂接著道：“清潼，你還要退婚嗎？”

　　作者有話說：

　　我知道今天有點少，但明天會多更的！！

第五十六章

　　你還要退婚嗎？

　　她有預感到沈茂會說些什麼, 可她沒想到沈茂會這樣直接了當地提出來。

　　顧清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半晌, 她勉強笑了下, 故作輕松地玩笑道：“怎麼？你有新目標，等不急了？”

　　沈茂微微皺了下眉：“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顧清潼微微垂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笑了笑道：“沈茂，今天這麼晚了，有什麼話我們改天再說。”

　　沈茂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顧清潼坐了片刻, 避開他的目光起身：“去睡吧。”

　　她說著轉身, 還沒來得及邁步，便被沈茂捉住了手腕：“清潼，你對我是有感情的對嗎？”

　　顧清潼僵了僵。

　　還沒來得及開口, 沈茂輕聲道：“別否認，我能感覺到。”

　　顧清潼沒有吭聲, 好一會兒, 她扭頭看來：“沈茂，憑心而論，這一年來……不，其實一直以來，你都挺照顧我的,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又不是根木頭, 我挺感激你的, 真的……”

　　“隻是感激嗎？”沈茂注視著她的雙眼。

　　顧清潼靜了片刻，感覺大腦裡所有的神經都暗暗繃緊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沈茂微仰頭看她, 認真道：“清潼, 你喜歡我嗎？”

　　顧清潼張了張口, 閉上，又張了張：“那你呢？你喜歡我嗎？”隨後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又道：“問這些，有什麼意義嗎？喜歡能怎樣？不喜歡又怎樣？我們像現在這樣不好嗎？”

　　“現在這樣？”沈茂反問，“現在是怎樣。”

　　“就是今天，今晚，此時此刻。”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沈茂一句又一句的反問接連砸過來，幾乎讓顧清潼無法呼吸，她掙扎著想要甩開他的手。

　　“沈茂，我真的很困了……”

　　“回答我。”

　　“我不想……”

　　“是朋友，合作伙伴，還是未婚夫妻？”沈茂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你說是今天、今晚、此時此刻。清潼，沒有人會和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上床，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

　　“炮-友！”顧清潼打斷，“是炮-友，可以了嗎？”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一瞬間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一片寂靜中，腕上的力道緩緩放松。

　　顧清潼輕輕一掙，便抽回了手。

　　被他握過的地方還殘留著他掌心的餘溫，顧清潼心裡忽然空落落的。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好半晌才低聲道：“睡覺吧。”

　　主臥的床上還是一片亂七八糟，顯然是沒辦法睡的。

　　兩人在次臥的床上躺下，各自佔據著大床的一邊，中間仿佛劃下一道楚河漢界。

　　顧清潼從沒覺得兩米寬的床有這樣大。

　　好像努力伸展四肢，也無法碰觸的旁邊的人。

　　這好像還是頭一次同床共枕，沈茂沒有抱著她，顧清潼有點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懼些什麼。

　　是怕他說喜歡還是怕他說不喜歡？

　　顧清潼心裡很難受，胸口仿佛有一個黑洞，怎麼也不知滿足，又好像有貓爪在撓，讓她一刻也不得安穩。

　　顧清潼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旁的沈茂忽的起身，顧清潼微微一僵，轉身看他。

　　沈茂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顧清潼低聲問：“是我吵到你了麼？”

　　“沒有。”好一會兒，沈茂才開口，“你先睡，我去抽根煙。”

　　他說著，披上浴袍轉身出門。

　　顧清潼聽著臥室的房門開了又關，艱難地吞咽了下，拉起被子捂住腦袋，在輕微的窒息感中閉上眼。

　　顧清潼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

　　她做了個夢，夢裡是一片濃稠的，望不到邊際的黑暗。她在黑暗中奔走呼號，一個人影從面前走過，她上前求救，被人影毫不留情地推開。

　　又一個人影路過，她忍著疼爬起來，人影停下腳步，笑吟吟地問她：“我憑什麼救你呢？”

　　她傻傻的將藏在胸口的寶貝雙手奉上：“我的寶貝給你。”

　　人影拿起來看了眼，一臉嫌棄地丟在地上，又踩上兩腳，說我才不稀罕，說你死心吧，不會有人來救你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

　　她嗚咽著想要撿起自己的寶貝，卻發現已經碎成一地殘渣，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把它拼湊起來，卻總是拼不好。

　　終於，又一個人影從旁邊路過，他主動問她：想要我救你嗎？

　　她用力點頭，小聲問：“你真的會救我嗎？”

　　人影點點頭：“當然，不過你要拿你的寶貝來換。”

　　她怔怔地看著掌心的一片殘渣：“可是，我沒有了……”

　　人影遺憾道：“那我救不了你啦，再見。”

　　他說著轉身離開，她的眼淚掉下來：“救救我，不要走，我想給你的，我真的想給你的……”

　　可是無論她怎樣哀求，那個人影還是越走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沉甸甸的黑暗壓上來，將她徹底吞噬。

　　顧清潼在一片冰涼的窒息感中猛地睜開眼，她彈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臉上脖子上全是冷汗。

　　好一會兒，顧清潼才從那種冰冷死寂的恐懼感中回過神來。

　　胸口一抽一抽的隱隱作痛，她愣愣地坐著，半晌轉頭，發現身側空蕩蕩的，沈茂並未回來。

　　顧清潼看了眼手機，凌晨五點過。

　　她掀開被子起身，從臥室出來，透過窗外城市的燈光，能看到躺在沙發上的人影。沈茂淨身高有187，肩寬腿長，是天生的衣架子，蜷縮在沙發上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顧清潼靜靜在門口站了片刻，才緩緩走上前。沈茂皺著眉，眼睫不停顫動，顯然睡得並不安穩。

　　顧清潼看了他片刻，拿過一旁的毯子給他蓋上，轉身回了臥室。

　　沈茂醒來時才早晨六點過，總共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亂七八糟的夢就沒有斷過，他掀開毯子坐起身，疲倦地捋了把頭發，正準備起身給自己倒杯水，就聽臥室房門輕輕一響。

　　沈茂抬頭，就見顧清潼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提著包，顯然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沈茂微微怔了下，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顧清潼對著落地窗上的倒影理了理頭發，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般神色自若地問：“醒了？”

　　沈茂拿了支煙，啞聲問：“這麼早，你要去哪？”

　　顧清潼沒回答，自顧自道：“沈茂，其實你不用這樣，這是你家，你不想看到我可以直接讓我走。”

　　沈茂點煙的動作頓了頓，半晌他放下打火機：“顧清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顧清潼打斷，“沈茂，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沈茂沒吭聲，但也沒反對，像是一種默認。

　　顧清潼笑了笑：“你的喜歡有多少呢？是覺得我長相身材還不錯，床上也玩得開，又知根知底，家世能力帶出去都有面子的那種喜歡，還是非我不可，永遠把我放在第一順位，為了我可以放棄你的原則的喜歡呢？”

　　沈茂的聲音冷下來：“你想說什麼？”

　　“你說過，我想從你那得到什麼，就得拿同等的東西來換。”顧清潼頓了頓，平靜道，“我承認，我是有點喜歡你的，但你要的東西我給不起。”

　　沈茂：“所以？”

　　“所以……”顧清潼微微怔了怔，笑道，“你希望我們是什麼關系，你來決定。”

　　沈茂閉了閉眼，他懂她的意思，要麼做炮-友，要麼解除婚約。

　　喉結滾了滾，好一會兒，沈茂啞聲道：“顧清潼，你是不是很享受踐踏別人心意的感覺？”

　　顧清潼微微怔了下。

　　“沈弋，紀南風，還有以前那些被你迷得團團轉的男人……”沈茂冷聲道，“聽著他們說喜歡你再拒絕，是不是很開心？”

　　顧清潼臉色微微發白，她不知道，原來沈茂是這樣想的。

　　顧清潼咬了下唇：“……是吧。”她想了想又道：“其實說這些不是想讓你生氣，我還是希望你能開心的……”

　　沈茂冷笑一聲。

　　顧清潼頓了頓：“算了，我走了，你再睡會吧。”

　　說完拉開房門出去，“砰”地一聲關門聲，沈茂閉了閉眼，用力將手裡的打火機砸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今天特殊情況！明天一定會多更的！

第五十七章

　　顧清潼在門口站了片刻, 直到陳鳴發消息告訴她已經到了，她微微垂下眼, 轉身上了電梯。

　　電梯緩緩下行, 顧清潼注視著光滑的金屬鏡面映出的倒影。

　　她彎了下唇角，自嘲地想，她究竟在期待著些什麼呢？期待他能追出來麼？然後呢？

　　從小一起長大, 沈茂究竟是一個多麼心高氣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年就因為她吵架時無心的一句“注意你的態度！你要敢惹我不高興，小心我讓你一無所有！”, 他剛剛參與公司事務時再難也沒有向她開一句口, 好像生怕和她沾上一點關系似的。

　　她剛剛說了那樣一番話，他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