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還有,記得拿手機,把聲音錄下來。”
“……?”
一語落定。
那代號為D的匪徒卻像是疑惑,一時間忽而停下手,扭頭看向領頭者。
而對方捏了捏眉心,顯然也覺得這樣做法略顯無稽。頓了數秒,才重新站定立場,冷聲道:“是上頭需要的,別多問。他不喊痛,就打到他喊為止。”
手段之狠厲,目的之決絕。
蔣成聽在耳中,喉口已然嘗到止不住的鐵鏽腥氣,心底卻隻是冷笑:
他原以為能和自己交手的幕後黑手,怎麼也該輪到那位“前輩”,但現在看來,如果沒有猜錯,對面卻隻是一個有勇無謀且急著泄憤的莽夫,實在有些意料之外。
可到底是自己猜錯,還是真有人背後操盤,一環扣一環的引人入局?
現在說什麼都太早。
唯一幸運的是,看眼下情況,阿沅至少不會因此受傷。
隻是也很不幸,這麼一來,自己如不借機爭取時間,很有可能會過不了這一關——
該死!
是以,再度硬生生捱下一拳過後。
蔣成眼神微凝,找準機會,瞬間突然發難,一勾腳直踹向面前壯漢面門!
趁人反應不及,又是狠狠一踢,毫不留情踹向對方命根,正中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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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n it!”
一套連招下來,那匪徒瞬間吃痛彈起。
捂住襠部、側翻倒下,男人不住左右打滾,嘴裡一轱轆的髒話不絕於耳,連那領頭人,都被這電光火石之間的局勢變換驚了數秒,反應過來,瞬間上前。抽刀便壓向蔣成。
喉口擠出的聲音低沉嘶啞:“不要逼我在這裡動手!”
“當然。”
強忍恍惚即將嘔血的預感。
蔣成重重咳嗽數聲,才找回自己聲音,也隨即開口應聲,同樣以嫻熟英語同人交談:
“但先生,我相信你們幕後的人,也不希望在這麼短時間內,毫無意義的用掉我這條命吧?隻是想要折磨我解氣而已,點到為止就可以了,留下我的命,應該還有別的用處。”
話落。
對面不置可否,隻“規勸”他一句:“我們不需要聰明的人質。”
“但蠢點的人質隻會壞事,也不好。”
蔣成笑笑接話——到這時候,他反而笑起來,一彎桃花眼微微眯起,全無怯意,反倒如局外人隔岸觀火。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提醒你們,不要顧此失彼,如果之後還要把我帶走,不必用這麼極端的方式。”
他反問:“你難道不覺得嗎,先生?如果把我打暈,或者打到重傷,之後毫無疑問,就會成為你們移動過程裡的累贅。一旦被發現,你們該怎麼和警察解釋,四個人帶著一個行動不便的大男人?這裡可是法律出了名嚴苛的新加坡。”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那領頭者的具體表情,但明顯能感覺到,一提到對方的切身利益,壓在頸邊的冰涼終歸稍稍松開力氣。
“說說你的打算。”
對方甚至給了他一個表達的機會:“我會考慮。”
——“那你或許應該考慮,學學中國人的點到為止。”
蔣成說著,一眨不眨地看向面前人,面無懼意。
如果不是此刻他被人以刀抵頸,滿頭大汗,喉口漫血。
這甚至可以無縫替換到他任何一場會議致辭,雲淡風輕且淡然自信。
“在這裡打壓我沒有任何意義。你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要怎麼帶人離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進入這片富人區的,但是這裡的安保大門系統,隻有用任意地權持有者的虹膜解鎖才最保險。”
“先生,我們無仇無怨,既然你們,還有你們背後的人,暫時也並不想要我的命,所以這個時候,哪怕替你們自己著想,難道不應該先考慮,採用最安全的脫身方——”
“呃!”
他本還有更多說服對方的話術。
然而一聲痛哼,足以盡數截搶斷他後話。
一瞬過後,蔣成的表情登時前所未有般扭曲,汗意是痛楚的具象化,瞬間爬滿他整個後背。
直到這時,他甚至都不忘艱難側頭一看。
原是兩人對話間,那前腳被他踹到滿地打滾的匪徒,已暫且緩過疼痛來。
“讓開!”
與蔣成想象不同,這甚至可能都不是一支嚴格訓練有素的團隊,那人和眼前這個所謂領頭者也沒有嚴格的上下級關系。
瞬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這頭,狠狠將人一拽,對準蔣成肩膀,就是拼了死命的一腳踩下。
就那一下。
“呃……啊!”
時隔多年,蔣成恍惚又聽見肩膀骨碎的咯吱細響,終於再忍不住,一聲悽然痛呼,從喉口驟然爆發。
【小屁孩,骨頭挺硬啊?】
【給我打!他能聽懂英文,剛才都在裝傻,想通風報信而已!這種小子就是欠收拾,我不打死他……】
【發高燒?高燒那就給他降溫!……去!傻站著幹嘛?潑啊!讓你給他降溫!】
【該死的,看見這種富家小孩就不爽,憑什麼老子住貧民窟,他生下來就住別墅,喝羊奶?】
【等拿到錢,“他”會安排我們脫身的,怕什麼?!讓你打你就打!打完了拍照片,給他那個老爸寄過去,看看他是舍不得錢還是舍不得自己小孩!】
……
那一年,發著高燒,面色潮紅的男孩衣裳褴褸,渾身湿淋淋,蜷縮在漆黑一片的鐵屋角落。
在同齡人還都沉迷於拍皮球跳花繩的年紀。
他卻已經過早的明白,自己生來唯一的價值,或許不過是作為砝碼,用來換取更多金錢和權勢。
所以要賺很多很多很多錢才好。
要成為最優秀,最亮眼的人,一失去消息,所有人都會注意到。
隻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安全感。
隻有這樣,他才能離開那間關了他太多太多年,找不到出口的房間。
他微微眯了眯眼。
而與那時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將他從大腦放空般疼痛中瞬間喚醒的,卻不再是一下接一下呼來的凌厲巴掌,劈頭蓋臉的高壓水槍,而是眼角閃過,那一點恍惚光斑。
……光?!
怎麼會有光?
意識到那亮色傳來的方向,他駭然心口驟縮。
一時也管不了其他,隻得裝作劇痛難忍,掙扎著,趁著眼前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異常,一個側身翻滾,哀嚎著倒向沙發。
他的背壓在搭巾尾端,也遮蓋住所有可能的破綻。
重重喘/息間,此前被人痛擊腹部的“後遺症”終於初現,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嘴角斑駁血痕,喉口止不住的腥氣上湧,肩膀已然不能動彈。
同樣的,也能察覺到她的顫抖。
她努力想要伸來觸碰他的手。
【停下。】
而他愈發用盡力氣壓向沙發。背在身後的手指努力夠到搭巾,向下狠拽,不給她暴露行蹤的可能,也是平生或許第一次,這樣努力的,試圖用自己的身軀保護另一個人。
他不是軟弱可欺的小孩了。
他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別出來。】
【呆在那,不要動。】
除了拼命靠向沙發。
他已然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那男人卻視若無睹,仍走近,還要揚起手臂。
嘴裡兀自嚷嚷著:“A,不要攔我,反正我們把他帶回去也是要……”
話音未落。
那被稱作“A”的領頭者卻忽而像是下定決心,一把上前,猛地拽住他的手。
“夠了!”
“……?”
“他剛才說的話也許有道理……”A低聲說,復又猛地扭頭,低聲喊,“B、C!找到那個女人了嗎?!”
隻可惜,在一樓廚房翻箱倒櫃,以及剛從二樓扶梯下來的男人,很快都齊齊給予了否定的回答。
說話間,之前那說得一口生疏中文的C,實則一直停步在樓梯口。
他“任務”完成得快,方才已居高臨下,旁觀許久。
此刻眼神漫不經心,掃過蔣成背後那鋪滿雪白搭巾的長沙發,遮蓋在頭套之下的臉,驀地嘲諷一笑。
“或許她是出門了?”
他接話說:“樓上沒有看見人。”
聞聲,A立刻否認:“不可能,她之前還接過……總之,沒找到就再去找,不要耽誤時間了!”
他說著,正準備走到沙發前,伸手去拽人,身後,又陡然傳來一聲質問,瞬間將他動作叫停:
“耽誤時間的是你吧?”
“……你說什麼!”
A急怒之下,狠狠扭過頭去,聲量驟然拔高。
可即便他聲色嚴厲如斯,C倒依然像是半分沒有畏懼,不但懶得再度動身上樓,反而徑直走到這頭。
他絮絮叨叨斥責著:
“我們自己的兄弟挨打你不管,讓我們接著去找一個沒用的女人?!實話說,我剛才上樓,窗戶還打開著,她很有可能已經逃跑了!你不是不知道這裡的巡視有多嚴格,一旦她報警,你還想我們有活路嗎?!”
“你——!”
他上來就搬出團體性命要挾,A反應不及,瞬間有些語塞。
聽他理直氣壯,不知不覺,氣勢也略有些被壓制,遲疑片刻,又低聲說:“可是按照……他的要求,我們必須帶走兩個人,不能讓他在處理完獵物之前被懷疑,如果那個女人不是逃走,而是躲在哪,然後報了警,會打亂我們所有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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