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值得慶幸的是,在這破鏡能圓,鏡花水月終成真的世界,於蔣湘與萬垚的故事而言,這夜大雨隻談得上開始,而遠非真正意義上的結束,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於少年時的孰是孰非,錯過、爭執、兩眼淚水,則大抵人人都有經歷,人人都有回味,個中的對與錯,其實無非是滿紙天真,往事難追,不妨叫它充滿回憶溫柔可親的點綴,且笑且鬧,多一絲後見之明的興味罷。
至少蔣湘是這樣想的。
畢竟,當她時隔多年,偶然再從自家老別墅衣櫃裡翻出這幼稚筆記時,也早已從昔日的小公主,到彼時為□□為人母。
憋笑看完最後一頁,看自己在日記裡為和萬垚的一刀兩斷發了一整頁的毒誓,決意再不寫日記,再不記錄半點有關他的事……好笑之餘,也隻有滿滿懷戀。
年輕真好啊。
她想。
尤其是看向這日志最後一頁最後一句,十八歲的自己仍天真寫著,【我這輩子絕對不可能再和萬垚說話,我要和爸爸媽咪在一起住一輩子】,又笑著笑著,不由鼻尖酸澀。
最後,一時興起,索性又找出了許久未用的鋼筆,另起一頁。
落筆。
【身在2038年,今年18歲的蔣湘:
你好!】
……
那一天,整整一個上午。
她都在為二十年前,對未來懵懂無知的小姑娘,寫一封也許永遠不會被看到的“回信”。
洋洋灑灑間,甚至寫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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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兒子在門外一迭聲喊著媽媽,說是今天到了去看外公的日子,爸爸已等了好久,她才一下回過神來,由頭到尾,重新掃過那紙頁一眼。
末了,卻也笑著,輕輕合上眼前,那陳舊泛黃的筆記本。
她起身離開。
房間裡再一次空無一人。
唯有那未關攏的紗窗,驟然落入幾絲冷風,任由紙頁翻飛。
*
2060年1月28日,星期三,天氣晴。
身在2038年,今年18歲的蔣湘:
你好!
收到這封信,我想你或許會有些驚訝:畢竟,我們之間相隔實在有點遠——我已經是距你22年後的自己。今年,我剛剛好四十歲,是你想也不敢想的年紀。
當然,你應該也在好奇,這二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成為了什麼樣的人,又為什麼想要給你寫信吧?
我當然也想告訴你這些啊。
可寫了一些,又覺得太早知道自己的結局,其實並不好,會失卻奮鬥的動力,所以,那些就留給你自己探索吧!我仍希望你有不一樣的人生,祝福你。
但接下來,我確實有些事,想要偷偷告訴你,你一定要認真聽,好嗎?
聽好了。
首先,關於你那個“永遠不要再跟萬垚說一句話”的毒誓,很“不幸”的通知你,大概要食言了。因為現在四十歲的我,已經和萬垚有了一對兒女。
嗯,也就是你和他……你懂的。不過你放心,其實和他結婚,真的沒有想象中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且說實話,他這輩子對我最兇,也不過就是你剛剛經歷過的“一刀兩斷”程度而已——嗯,我甚至都沒淋到雨,他倒是發燒發了一天半,險些燒成個傻子。
不過,除此之外,我也不打算瞞你,那就是這段戀愛,過程確實有點艱辛,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經歷。
甚至被全網痛罵過,被潑過無數髒水,被父母反對……尤其是,也正好經歷著他職業生涯最慘烈的低潮,從最高峰的戰無不勝,到傷病拖累的三連敗,五連敗……那是從金字塔頂跌落的過程,差點就粉身碎骨。
最慘的時候,他熬到腱鞘炎加胃穿孔,落下一身職業病。
我都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毅力,還是拼了最後一口氣,拿下了退役前的最後一座獎杯,當作我們第一個孩子出生的“紀念品”。
現在跟你提起,我甚至都記得他那天回來,沒有抱孩子,卻抱著我,哭得狼狽至極的樣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還以為他在哭那座獎杯,結果安慰到最後,他卻說,是因為真的好怕自己徹底失敗,不再是什麼世界冠軍,而是又變成十八歲那年,上不了臺面的“網癮少年”。
所以你應該知道了吧?你那時不經意的一句話,無心之言,讓他多少年來輾轉難眠。
這就是我第一件想要跟你說的事了。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某個時刻,哪怕早一點,早一點告訴他:其實那個答案並不重要。
也希望你能夠對在你人生佔據重要位置的人溫柔一些,再溫柔一些,不要仗著他的喜歡肆意踐踏他的尊嚴。
讓他在和你重逢時,不必強裝冷淡擦肩而過,更不必因為你得罪葉家人,被禁賽三年。
你相信嗎?
如果你現在跑到他門前,隻是敲一敲門,說“我喜歡你”,之後一切因年少輕狂而起的苦難,或許都不必如此慘烈。
因為他遠比你想象中,更早而更執著的愛著你。
而證明自己在愛裡“取勝”——等你長大,或許就會懂:並不一定總要用逼得對方次次讓步來突顯。
不過還好,你還有好多好多時間慢慢去學,所以答應我,一定要把目光看得更遠——
關於他的事,就說到這裡為止,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在“好為人師”。
因為很快,關於我要說的第二件事,現在的你就做得比我更好——換我來拜託你了。
嗯……可以拜託你,幫我多回家看看爸媽嗎?雖然在你才十八歲,總想著越飛越高,越遠越好的時候提這種要求有點勉強,但,試試吧,好嗎?
因為我真的好想念我的爸爸媽媽。
也好羨慕你,覺得受了委屈、覺得沒有人懂你的時候,隻需要一個電話,就能聽到媽咪的安慰,而我現在,卻已經快忘記媽咪的聲音了。
——是的,當你到我的年紀,當你四十歲的時候,媽咪已經離開人世間了。
有時候覺得上天好不公平,因為媽咪一生都很善良,一生都沒有做過壞事,可她還是隻活了六十五歲,就被癌症奪去了生命。
她甚至至死都是個不愛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早早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便在一個天氣很好的下午,吃完午飯的小憩過後,在醫院拉住爸爸的手,靜靜失卻了呼吸。
我好想她。
不瞞你說,媽咪死的時候,掉光了一頭烏黑水亮的頭發,圓圓的臉幹癟下去,我站在她身邊,還突然有些疑惑:這是我的媽咪嗎?
好像從沒看她這樣瘦弱過,隻剩下一把纖瘦的骨頭,生前,她都好多次跟我笑,說如果年輕時候能這麼瘦,肯定要甩掉爸爸泡更帥的帥哥。
“切!哪有這種好事啊?”
爸爸每次都生氣,在旁邊哼哼唧唧,說很難找到比他還帥又有錢的帥哥。
媽咪卻笑,也不跟他搭腔,隻趁他不在的時候,才扭過頭悄悄跟我說:其實如果有來生,跟你爸爸再在一起也不錯。
我相信那一定是媽咪的實話。
不然,她走的時候,不會那麼緊那麼緊地攥著爸爸的手。
直到爸爸說:“阿沅,你安心地走,不用受苦了,我沒事的。”
媽咪才笑了。
然後她拍拍爸爸的手背。
然後,那手便松開。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那一天。
因為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媽咪了。
所以,我真的好羨慕你,真的。
我不羨慕你年輕,前途無量,有好多好多選擇,我隻羨慕你,你有媽咪,可我沒有了,我必須要成為不撒嬌,不喊痛的大人。
我甚至好怕爸爸的情緒會崩潰,我怕我自己照顧不好他,我不想沒有媽咪又沒有爸爸……好在,原來並沒有,爸爸的表現比我想象中平靜太多。
他早已對生死看淡,與其讓媽咪忍受化療的痛苦,他後來跟我說,其實早點離開,不要用生者的勉強去加劇病人的痛苦,已經是他當時,唯一能為媽咪做的事了。
後來,爸爸便從別墅搬去了媽媽以前住的小公寓,養了一條新的小狗。
起初,他的表現也很正常,每天會給我傳照片,告訴我今天吃了什麼,去了哪裡,隻是總不願意要護工,不過其實我都不擔心,因為爸爸在我心裡就像英雄,無堅不摧,我相信他能照顧好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回去,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很像爸爸的背影,大白天的,他搬著小板凳,坐在社區的公告欄前面,傻呆呆看著上面癌症的宣傳單。
那背影已經很佝偻了。
我走到那個老人家身邊,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肩膀,爸爸回過頭,我才發現,原來我的爸爸已經這麼老了。
他老得好快啊。
我明明記得他以前沒有白頭發,我記得他的背總是板正,小時候,他還跟我說,他是永遠不會老的,可他怎麼就一下老得不成樣子了,我竟然都沒有發現呢?
當時,我的眼淚好像一下就不受控制,我忘了我已經三十多歲,我該堅強的,可我還是撲到爸爸懷裡,就那樣放聲痛哭。
所以,你能明白嗎?
我直到今天,依然好想回到二十歲的時候,我想告訴媽咪說,爸爸和我真的很想她。
我們都好想再吃一次她做的飯,好想再聽她叫我一聲寶貝,好想再給她和爸爸拍一張合影……
我已經做不到了,但你還年輕。
可以請你幫我轉告一聲,幫我告訴媽咪嗎?
至少幫我告訴她,後來的我很幸福,請她放心,不要牽掛。
我已經平安的長大,沒有隻變成某個人的妻子,某個人的母親,我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事業,自己的人生。
而媽咪捐助的基金會,至今仍然每年有1200個孩子,能夠在她的幫助下念上大學,還有我們名下的法律援助團隊,已經幫助了170多個孩子,通過《校園暴力法》向傷害他們的人維權……
請你幫我謝謝媽咪。
多謝她,這段人生,實在是很充實,很美滿的一生。
謝謝她生下我,我真的好愛她。
我也會好好照顧好爸爸。
如果真的有來生,請上天讓她過上美滿而毫無牽掛的一生吧。
“媽媽。
在那裡,你隻是舒沅,在陽光底下,仰著頭生活,好嗎?”
*
我們的人生因何而壯麗,可以,卻不一定關於愛情。
但如果可以能選擇它到來的時機,我希望那時候的我,一定先學會從容且溫柔地愛著自己。
——《塵緣》by舒沅,第一卷卷首語。
回頭看這一生,終歸是一段漫長的修行。
仿佛礫石漂流河溪,衝刷間磨平稜角,未知的道路條條敞亮,在匯入河流之前,總有萬千紛紜想象——今天看來讓你喘不過氣的分別,很久之後,又是一段重逢的開始。
所以,我們終將重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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