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中,我身處《上古兵器譜》裡頭,周圍霧蒙蒙模糊不清,唯有面前巨大的劍冢,清晰可變。
上古仙神遺留下來或棄之不用的神武林林總總,一半矗立泥土,一半裸露在外。
遠遠觀去,如一座座碑石。
經年封印,使它們看起來鏽跡斑駁,可一旦解除封印,神武再現,隨便拿出一把,殺傷力不可估量。
畢竟是跟隨主人歷經過神魔大戰的殺器,附著舊主的修為,乃至神力。
其中我的本體——梳月劍,在最中間,負責鎮著這些神武。
這原本沒什麼稀奇,我為父神親手所造,生來就是為了止殺。
防止神武為惡人驅使,為禍六界。
可如今我的本體旁邊,多了一叢黑氣,隱隱約約是一柄劍的形狀。
萬物有陽必有陰,有正必有邪,天道循環,正邪反復,陰陽輪回,此是宿命。
我的本體在震顫,引得整個劍冢動蕩不安。
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來自本體旁邊,它與我實力相當,卻絕不是一把正直的神武。
那黑氣有隱隱要吞噬我本體的趨勢。
我本能朝本體走近一步,伸出手……
這時後肩劇痛,我醒了。
玉秋山尚是半夜,我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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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鏡子照了照,傷口又加劇了。
好在這具身體還是神軀,若是肉體凡胎,小丁這會兒恐怕已經為我哭上喪了。
我閉目調息,夢中情形歷歷在目。
神不大做無謂的夢,我總覺得夢中那黑氣形成的花紋與形狀,好特喵的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然而我有生以來,見過的兵器和神武數以萬計,我心還大,哪能把把記得。
思索半宿,毫無頭緒。
眼見著天亮了,我翻出盞「傳光鏡」來,與司命面對面通話,問他有沒有一勞永逸的法子。
遲則生變,我等不了了。
我自來缺德慣了,對積德這方面著實不通竅,司命在彼端思忖半晌,道:
「要想積累大功德,便要幹一番有利萬民的大事業,例如為民除害。
「說來也巧,離兵主所在的玉秋山不遠的凡間地界,十來天以後會有隻大妖出世,屆時將使得方圓十裡的黎民罹禍,若能除了那大妖,必然是大功德一件,可是兵主眼下的身體……」
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將那大妖的位置詳細發來。」
司命應聲,忽而眼睛一亮,看向我身後。
小丁路過,扭頭朝我手中鏡面瞅了一眼,道:
「插牡丹就算了,還開美顏,切~」
一晃,走了。
「……」司命肉眼可見地委頓。
我安慰道:「牡丹精修煉的仙不插牡丹,又該插什麼,小丁整天頂著頭綠葉子在我眼前逛蕩,我嫌棄她了嗎,你做自己挺好。」
湊近鏡面,我小聲道:「告訴你個秘密,小丁平日這個時辰,從不來我房裡,你猜她今日是為誰?」
司命肉眼可見地亢奮。
我看看他,再看看門口踮腳抻脖子往這裡偷窺的別扭小丁,活像看兩個傻子。
所以說,情愛一物真可怖,讓人喜,讓人憂,就是不讓人安生,要來何用。
怪不得父神從前總說,成大事者,當先斷情絕愛。
我眼下就有件大事要幹。
關了「傳光鏡」喚小丁:「我需要一件厲害兵器。」
我高低是個萬兵之主,進不去兵器譜,家中庫房裡也收藏著幾把兵器。
雖然比不過兵器譜的神武威力大,但是降服個凡間的妖,想來綽綽有餘。
「不早說,平素盡拿來切白菜了。」
小丁翻翻撿撿,挑出一把掛著菜渣的三尺劍。
5
司命指路大妖所在,在玉秋山西去百裡,一個叫做「平城」的地方。
我花了十來天磨劍,期間孜孜不倦日行一小善。
到了日子,總算攢了點修為,勉強夠御風前行。
到了平城,是個白日。
街上人頭攢動,有官兵維持秩序,百姓夾道分列,翹首張望,似在歡迎什麼大人物。
我入凡隨俗,也鑽進人群。
倏然鑼鼓響,長街人聲靜寂,一隊我熟悉不過的皇家儀仗緩緩行至眼前。
「……」
就……這麼倒霉嗎我?
來不及細思量,百姓紛紛伏地,不敢瞻仰天子真容。
我也跟著跪下,借著前頭一個體型豐滿的大哥的遮掩,向那儀仗隊伍中間的輦車偷望去。
神界一日,凡間一年。
我在玉秋山渡過十多天,此時的宸宵……不,蕭梁,他得三十歲往上數了。
歲月予他軒昂的意氣,與愈發鋒利的眉眼。
他於鑾駕之上,神情寡淡,目不斜視。
司命府裡,我將他這一世的機緣掩蓋得著急,不曉得三十多歲的他是個什麼情形,但是猜一猜,凡人生老病死,家業為重。
這時他應當成了家,說不定孩子也有上幾個了。
不知他有沒有偶爾想起我……
平時沒有,每逢清明和我的忌日,總該有吧?
即便不喜歡我,派人給我燒個紙,也算一份心意不是?
若連這兩個日子都沒有,他可真是良心喂了狗。
我兀自對著蕭梁的臉想得專注,猝不及防,他側眸朝我望過來。
四目相對一瞬間。
要死,我趕緊低下頭,往前頭大哥背後藏。
這泱泱人頭,又隔得遠,他未必看的是我,但莫名的,我很是心虛。
漫長的等待,那儀仗隊伍走得緩慢至極,我始終覺得有兩道銳利目光射在頭頂。
我將頭壓低,不敢抬起,唯恐蕭梁認出我來。
我的容貌跟蘇錦青沒什麼兩樣,作為一個故去之人,突然詐屍在他面前。
我想象了下那個畫面……深感不禮貌。
度日如年,隊伍走過,眾人起身,我松了口氣,聽前頭大哥激動對左右道:
「你們發現了嗎,天子那兩道銳利的目光始終射在我頭頂,我懷疑天子看上我了。」
左右沉默以對。
大哥:「真的,天子喜怒無常,脾氣古怪,性情叫人難以捉摸,聽說是個變態,很容易看上我這般優秀的人才。」
我忍不住:「也沒有那麼變態,順著毛哄,他其實很好說話。」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向我注目。
大哥打量我:「你跟天子處過?」
我道:「……沒。」
大哥讓我找個涼快地方呆著。
此城有大妖出沒,天子聞風親至,召集能人異士降妖。
各方人才從四面匯集而來,都想在天子面前博個機會,好出人頭地。
大哥亦是其中之一 。
我瞧著他隨天子步伐離去的背影,毅然選擇了與他相反的方向。
我有能預知凡人命運的司命星君給的攻略。
城郊荒野,夜幕將至。
妖怪洞穴外,腥臭撲鼻。
那大妖名為「九頭虺」,是條長著九個腦袋的大長蟲。
按理說人間不該出現如此強大的妖怪,卻不知它源自何處。
回頭得去向司命問個仔細,至於眼下,先幹掉它再說。
我在洞穴外蟄伏一天,那妖怪似是察覺危險,愣是不出來。
我隻好進去探一探。
修為用時方恨少,我根本不舍得施展來照明,自食其力,做了個火把。
洞中別有廣闊天地,不進來不知它恁大,人行其內,如螢火茕茕,能聽見自己腳步的回聲。
腳下不時出現人骨,新舊都有,可見這大妖作惡多端,即便不為了累功德,依著我脾氣,也該將這妖除一除。
忘記前行了多久,終於有了點動靜。
腥風刮過,吹滅了火把,前方巖壁探出三隻巨大蛇頭,居高臨下凝視於我。
昏暗中,燈籠大的蛇瞳如鬼火。
先禮後兵,我道:「你好,請你去死可以嗎?謝謝。」
不會說話我就當它答應了。
祭劍迎上,我嗅到一股子白菜味兒。
九頭虺怒目圓睜,朝我俯衝。
萬兵之主告訴你個道理,打架切忌磨嘰,上就完了。
幾百個回合下來,我和九頭虺各有負傷,個人認為它傷得更重。
我正要一鼓作氣,與它來個玉石俱焚。
九頭虺也是這麼想的。
電光火石,千鈞一發,有人自身後拖住了我手腕,避開了九頭虺的致命一擊。
這觸感,這體溫,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拉住我的是誰。
倉促間,我改了容貌,回過頭去,蕭梁舉著火把,刀削斧鑿的臉,光影明滅。
他隨即放開了我,我低聲道個謝,繼續幹九頭虺。
他眼疾手快,再度扯回了我,指著我渾身血跡,蹙眉道:「你出門不帶腦子的嗎?」
「……」我心說,你懂個貓咪你懂!
「放開,我非親手了結此妖怪不可。」不然我累不到功德。
他看我一眼,奪過我的劍,冷肅道:「退到我身後。」
因這一句,我怔了怔。
腦海中滿是當初那個十六歲的少年,與眼前成熟起來的臉慢慢重疊。
那時他同我說過同樣的話,連語氣都沒變。
在他與九頭虺及交手的一剎那,換我拉回了他。
「怎麼,你也把腦子落家裡了?區區凡人,與妖搏鬥,你怎麼想的?」
我話音方落,大哥舉刀從我倆身旁擦了過去,留下一句:
「有那拉拉扯扯的工夫,多少妖怪也打死了。」
我徒勞伸出手:「留給我……」
沒說完,大哥給了九頭虺致命一擊。
我:「……」
撿了個大便宜的大哥做出一副出了大力的樣子,擦擦不存在的汗,對我道:
「虧了我機智,跟在陛下他相好身後來到這裡,不然你此刻已是妖怪的盤中餐,話說她人呢?」
我:「陛下他相好?」
大哥:「她說她跟陛下處過。」
我:「……」世上諸類謠言,是不是都是這麼來的?
大哥:「你還不謝謝我?」
我:「謝謝你全家。」
這趟算是白來了。
我望著這半道殺出來的大哥,誠心發問:「您貴姓?」
大哥抱拳:「鄙人姓範。」
我道:「失敬,還以為大哥姓程。」
程咬金的程。
大哥沒反應過來,倒是蕭梁,無聲牽了牽嘴角。
後頭御林軍與其他人才們姍姍來遲。
大哥得意一笑,踢了踢九頭虺的屍體,朝蕭梁行禮:「陛下,這妖怪如何處置?」
蕭梁看著我:「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罷。」
「……」看把他大方的。
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謝主隆恩唄。」
有人恭請他出洞,說此地血氣太衝,蕭梁不動,一味盯著我。
目光充滿審視與疑惑,道:「你是何人?」
我道:「降妖伏魔的俠女。」
「名字。」
「梳月。」
「年齡幾何?」
我眨眨眼:「素味平生,上來就問姑娘的芳齡不太好吧?陛下。」
他置若罔聞:「你可認識蘇……」
他說到這裡,微頓了頓,仿佛那個名字艱澀難以啟齒。
我早有準備,做無辜狀接口:「蘇什麼?」
我恍然道:「難怪第一次見面,陛下就盯著人家看,是不是因為我和一姓蘇的姑娘長得像?」
「你不需要知道。」
他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許是自己也覺荒唐,打消了盤問我的念頭。
我笑笑,鼻頭一酸,沒想到他還記得蘇錦青。
蘇錦青逢年過節有人祭奠,這就夠了。
「陛下!」一女子聲音嘹亮,風一陣刮來,雙手吊在蕭梁脖子上,親密非常。
她旁若無人,隻膩著蕭梁:「下次不許走這麼著急,我都追不上你。」
不經意瞥見我,她愣住。
我也吃了一驚,與她面對面,照一鏡子一樣。
誰能想到,我隨意變出一張臉,還與人家撞了。
蕭梁珍視攬過那女子,生怕被人多看了去。
他再沒看過我一眼,叫人帶我下去治傷。
還讓人替我將九頭虺的屍體扛上。
沒想到他年紀見長,人也體貼了起來。
挺好的,少些稜角,多些溫暾,身邊人也跟著受用。
有利於家庭美滿幸福,活著才不累。
畢竟他還有四十年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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