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時間差不多，我張皇失措地去請了蘇子言。

蘇子言正在和官僚交談著，我故意加大了音量，又故作心虛地喊了一句。

「驸馬爺，公主出事了！」        

蘇子言還未說話，身邊的女眷就急不可耐地問著怎麼了。

皇後看我站在驸馬身邊說話，一面讓我過去說話，一面讓嬤嬤過來拉我。

貴妃娘娘正坐在一側，與皇後向來不合，看我這副表情也知道是出了事了。

她一個眼神，身後的丫鬟就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我悄聲附在皇後耳邊：「皇後娘娘，公主身上忽然潰爛了。」 

皇後一驚，讓諸位自便就要離開宴會，抬腳就要擺架漱玉閣。

隱約聽到有一些面紅耳赤的聲音，皇後臉色陰沉地止住了腳。

還未開口，貴妃就帶著身後的內眷一擁而進。

「皇後娘娘，臣妾擔心公主，過來看看，您不會怪臣妾的吧？」

隨後一伸手就要推門，卻被皇後身邊的嬤嬤攔得死死的。

皇後目光恨恨。

「明珠身體不適，我們改天再來見吧。」

貴妃一抬手就給了嬤嬤一巴掌：「你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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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與貴妃兩人劍拔弩張，貴妃身後的丫鬟卻趁亂推開了房門。

軟榻上。

馮以薔與張石一絲不掛，張石的黝黑與馮以薔雪白的肌膚形成了激烈的反差。

更別提馮以薔身上還帶著豔紅色的血痕，以及一排排被玉刷刷掉的皮肉。

讓人很難不多想。

身後的女眷都不約而同發出了抽氣聲，貴妃娘娘更是悠哉地搖起了蒲扇。

「倒是臣妾打擾公主的好事了，隻是不知這小廝……」      

一抬頭，張石的臉露了出來。

……

蘇子言聽到消息趕來的時候，馮以薔還沒有醒，張石早在事情發生時就撞柱而死。

皇後陰沉著臉，要將殿內所有當值的丫鬟都拖出去杖斃時。

皇上也來了。

馮以薔幽幽轉醒，還在迷糊的時，就被皇上狠狠地給了一巴掌。

「你貴為公主，怎麼做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

皇後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求情。

「皇上，明珠一定是被奸人害了，你知道她一向乖巧……」

皇上狠踹了皇後一腳：「你還好意思說？

「連自己的女兒都培養不好，你真讓朕失望！」

皇後捂著胸口，臉色煞白，卻還是強撐著。

「明珠，還不快跟父皇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卻見馮以薔拔掉了頭上的發簪，朝著皇上身上就用力地刺了過去。

我眼疾手快地擋住了發簪，發簪直刺入我胸口。

馮以薔披頭散發，目光兇狠，整個人都像是瘋魔了一樣。

「你敢害我，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皇後張皇地喊著馮以薔的名字，緊緊地拉著她的胳膊，要去奪她手中的發簪。

卻被馮以薔在胳膊處劃上了一道鋒利的血痕。

皇上大怒，扶住了我，喊著叫太醫。

皇後叫著嬤嬤丫鬟去控制發瘋的馮以薔。

隻有蘇子言，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

太醫說我的傷勢並不重，隻是發簪進得太深，以後胳膊可能會用不上力氣。

至於馮以薔，她是因為心火過旺，再加上體內有著一定的曼陀羅成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

皇後不解：「為什麼明珠的體內會有曼陀羅？」

太醫低下了頭，這才將馮以薔大量吃美顏丸的事據實講了出來。

「曼陀羅本就有美容的功效，當時下官就說這美顏丸要適量，否則曼陀羅在體內積累的毒素一多，就會產生幻覺。

「至於公主身上的這些傷口，是因為吃了發物，一有傷口就會發痒潰爛，隻是這傷痕太深，以後想愈合是難上加難。」

皇上看著瘋瘋癲癲的馮以薔目光滿是陰冷。

「傳朕口諭，明珠德行有虧，不堪公主之名，即日起，貶為平民。」

皇後一下癱倒在了地上：「不，皇上，這畢竟是我們的明珠啊。」

9

「住口，朕沒有這麼不知廉恥的女兒！

「倒是你，小丫鬟，你剛才拼死擋在朕面前，勇氣可嘉，想要什麼賞賜？」

看著瘋瘋癲癲的馮以薔和魂不守舍的皇後，我衝皇上行了禮。

「求皇上開恩，公主年歲小，還不懂事，她一向最單純不過，這件事裡一定有玄機，求您明察啊。」

皇上頓時冷下了臉，語氣低沉。

「公主的事情不必再提，朕就賞賜你黃金百兩，田頃百畝，金銀無數……」

我衝皇上謝了恩：「皇上，奴婢已過二五，想出宮陪陪家人。」

皇上準了，皇後正派人去慎刑司想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聽聞，慎刑司走水了。

皇上離開後，我去攙扶著大受打擊的皇後，她拉著我的手，語氣感慨。

「好丫頭，皇上要是受了傷本宮難辭其咎，現在明珠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安慰皇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在現在公主保住了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隻是我雖然出了宮，皇後也希望我能多照看著馮以薔。

這正中我心裡所想，我欣然同意。

皇後將明珠安置在了一處院子，還派了專人把守。

可是皇後忘了，人都是會懈怠的，誰願意來伺候一個已經瘋瘋癲癲的公主？

偷雞摸狗，偷奸打滑全都是常事，隻有我日日伺候著馮以薔盡心盡力。

太醫走後，我依然會給她用上美顏丸，再配上那些吃食，她的傷口遲遲沒有愈合。

天氣太熱，都已經化了膿，發著惡臭。

偶爾還會從裡面鑽出一條條白花花的蟲子，讓人作嘔。

其他人就更不願意近身伺候了。

自然也不知道我日日都帶著冷凝香，將她綁在床上，對她非打即罵。

到後來馮以薔聞見這種味道幾欲瘋狂。

終於這一天，皇後來了。

房間內幹淨整潔，馮以薔的衣著也都是上好的料子。

可見我沒有對她有任何不上心。

可惜在皇後抱住馮以薔的一剎那。

馮以薔就瘋狂地咬上了皇後的臉頰，硬生生拽掉了一塊肉。

皇後捂著失血的臉驚聲尖叫，下人快速地拉開了馮以薔。

可她還不死心，力氣極大，拿起桌面上的書刀就要朝皇後娘娘刺去，一刀就劃破了皇後的衣袖。

我一把抱住了馮以薔：「娘娘快走，公主又犯病了！」

皇後娘娘捂著鮮血淋漓的臉，根本顧不上回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院子。

從這天以後，皇後再也沒有來過，更不像之前一樣派太醫日日來診治，還會每日詢問馮以薔的情況。

而我自然也停了馮以薔的美顏丸。

她後背上、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徹底壞死，隻要她動一下就痛得悶哼出聲。

身上惡臭陣陣，臉色呈不正常的青紫。

馮以薔清醒過來的時候，砸碎了鏡子。

大喊著我的名字。

「桃心，你給我滾進來！」

我慢悠悠地走了進去，看著她驚慌失措地掀起了自己的衣袖。

胳膊上的傷口向外翻著，鑽出一條又一條乳白色的蟲。

她終於忍不住吐了，吐夠了問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本宮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父皇呢？我的母後呢？」

「公主，你不記得了？你刺殺皇上和皇後，早就被貶為庶民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做平民才能自由自在嗎？現在，你自由了！」

馮以薔聲嘶力竭地大吼。

「你閉嘴，你這個賤婢，我現在就去找母後，讓她殺了你，殺了你！」

我這才側開了身子：「那公主就請吧。」

馮以薔不管不顧地衝了出去，臨走時還語氣兇狠地警告我。

「你這個賤人給我等著！」

我好心提醒她：「今日是乞巧節，皇上在西街放了煙火。」

馮以薔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跑了，身後正嗑著瓜子的丫鬟們伸長了頭。

「公主怎麼突然不傻了？但是身上好臭你們聞到沒有？」

「她算哪門子公主啊，就是個平民，和我們一樣！」

「就是，以前高貴得跟什麼似的，現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傲嬌的。」

馮以薔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

10

我則跟在了馮以薔的身後也去了西街。

西街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所有小販乞丐都在這裡匯聚。

但是馮以薔不知道，皇上是不可能在這裡放煙火的。

而是在東街。

果然馮以薔剛走進西街，就被圍了起來。

「你們這些髒民，快滾開，本宮可是公主，我看誰敢動我！」

「公主好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公主呢……」

「雖然容貌不算上乘，但總歸之前還是個公主。」

「不如我們……」

很快，馮以薔就被拉著丟進了身後的破廟當中。

看見馮以薔身上的傷口，許多人都唾棄著。

但她曾是公主的名號，就足夠讓這些人瘋狂。

正看著，蘇子言在身後拍著我的肩膀。

「看什麼呢桃心，這麼認真，叫我過來有事？」

我撲進了他的懷裡，嬌嗔著：「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乞巧節嗎？」

馮以薔似乎是心中有所感。

視線直直地朝著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她不停地尖叫著：「蘇郎，救我！」

蘇子言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眉頭緊鎖。

「走吧，真是汙了我的眼。」

我故意纏著蘇子言的胳膊晃動著：「怎麼了，你不忍心？」

「呵，我從未心悅過她，怎麼桃心你吃醋？」

說著，蘇子言還親昵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被我瞪了一眼。

馮以薔瘋了一樣，可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於事無補，隻能嘶喊著大罵。

夾雜著衣服的碎料和辱罵聲，層出不窮。

「桃心，你這個賤人！

「你們放開我，我父皇母後會殺了你們的，嗚嗚。」

蘇子言摟過了我催促著我離開，卻有家丁過來稟報。

「主子，清兒姑娘要生了！」

我催促著蘇子言離開後，破廟中僅剩下了像破布一樣殘敗的馮以薔。

看見我，她張嘴就罵，隻是聲音弱了一些。

「為, 什麼, 桃心？」

我蹲下身, 直視她的眼睛。

「當然是因為你活該啊！你一定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是尊貴無雙的公主, 是皇上皇後的掌上明珠, 可是現在卻落到這樣的境地？

「當然是因為我, 你最看不起的丫鬟，桃心。

「當初驸馬與你的關系是我挑唆的，你大婚當夜與驸馬在一起的人, 也是我。

「美顏丸也是我故意讓你聽到。

「裡面是我特意為你配的曼陀羅，讓你逐漸失了心智。

「還在你的吃食上下足了功夫，讓你皮膚潰爛永遠無法愈合。

「千秋宴上，是我將張石帶了出來, 還送給了他一柄玉刷。

「後來你發了瘋，行刺了皇上, 被貶為庶民。

「在你瘋魔時, 我用皇後的冷凝香綁住你, 折磨你，讓你對冷凝香產生恨意。

「在皇後來時, 又解除你的束縛，所以皇後帶著冷凝香一靠近, 你就以為她是要傷害你。

「你咬了皇後臉頰上的肉, 皇後自然讓你自生自滅，她皇後的位置有那麼多人在虎視眈眈，你覺得她現在還顧得上你嗎？」

馮以薔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可是, 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讓你做我的貼身丫鬟, 還那麼信任你。」

我站起了身，輕輕撫平了衣裳上的褶皺：「大概是, 上輩子的恩怨吧。」

馮以薔猛地蓄力，站起了身，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桃心，你敢害我, 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揮過她的手臂，用力推開了她, 馮以薔猝不及防地撞在了牆面上, 額頭潺潺冒血，整個額頭都凹下去了一大塊。

眼睜睜看馮以薔斷了氣，將她丟去了亂葬崗。

11　　

再聽說馮以薔的消息，居然是在準備自己與石頭哥大婚物件的時候。

聽到那天在破廟中的男人將這件事炫耀了出來。

結果其中一人正是亂葬崗撿值錢物件的。

他看到馮以薔屍首的時候, 她的屍體正被野狗啃食。

兜兜轉轉, 她的結局倒是和前世的我相同。

「桃心, 想什麼呢，你看這發簪你喜歡嗎？」

我從回憶中晃過神, 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隨即一卷破草席，將我丟到了亂葬崗被野狗啃食。

「之以」可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我知道皇後因容貌被毀會被貶，皇上會在兩個月後駕崩。

而蘇子言則步步高升，漸漸將我忘在了腦後。

……

我和石頭哥在春暖花開的春日拜堂，成了親。

看著石頭哥緊張到臉頰通紅地掀起了我的頭紅。

我握上了他的手。

以後,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之前種種往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