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兩個月,皇帝夜夜陪著她,她痛失愛子的心傷逐漸被愛意治愈。
可皇帝的愛意終止在她再一次懷上身孕的那一天。
又一個十月,又一朝分娩,又一胎雙生,又一次夭折。
她這才覺察事情不對勁兒。
她想調查真相,卻發現,她雖貴為皇後,可在偌大的後宮裡,卻連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後宮所有的權柄都掌握在太後的手中。
她給家裡寫信,請求父母送一些人給她。
父母拒絕了。
理由是怕得罪皇權,惹來殺身之禍。
父母還在信中祈求她,一定好好伺候皇帝,好好當皇後,她所有親人的性命都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為了親人的性命,她妥協了,不再試圖去了解真相。
很快,她又第三次有孕。
可這次懷孕,卻是她萬劫不復的開端。
孩子不是皇帝的。
她的吃食被人下了藥,她在意識清醒、身體卻動彈不得的情況下,被兩個男人玷汙了。
她想尋死,皇帝卻帶著四個孩子來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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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說,那是她先前生的四個孩子。
他們都沒死。
但她若膽敢尋死,他就要她的孩子給她陪葬。
她若堅持活著,她的孩子會榮華富貴一生,其中一個將來還會繼承皇位。
直到此時,她才從皇帝口中知道了青黛女的殘酷真相。
她恨父母,恨皇帝。
可為了四個孩子能活命,她剝骨抽筋般接受了這個血淋淋的磨難。
自此,她被送入皇陵旁的院子,開始了每年生產一次的豬猡一般的生活。
這些年,唯一能支持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每年能遠遠見孩子們一面。
9
當天晚上,我睡在了長姐這裡。
第二日一早,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穿好衣服,出去查看。
隻見僕婦們端著水盆,在長姐的房間內進進出出。
我急步奔過去,還沒靠近屋子,就聽到了長姐痛苦的呻吟聲。
這是生產了麼?
長姐的房子門戶大開,我衝進去時,沒有任何人阻攔。
亦沒有任何人顧念產婦不能見風。
僕婦們圍著長姐的床鋪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一道輕紗隔開了長姐染血的下半身和妝容齊整雍容華貴的上半身。
攝政王站在床頭,神色不虞道:
「昨夜不過是多玩了一會兒,今日就早產了?」
長姐蹙著眉心,勉強扯動嘴角。
「是我不中用了。」
攝政王嘆息一聲:
「等幾個月,肚子再大起來,我再過來看你。」
說完,轉身欲走。
長姐扯住攝政王的衣袖。
「今夜,你也過來吧?」
攝政王嗯了一聲。
長姐這才松開他的衣袖。
攝政王走後,我才敢靠近長姐。
我跪在她的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因疼痛止不住的顫抖,心如刀絞。
心裡的恨意亦攀到了頂點。
從清晨一直熬到午時,長姐才徹底生完。
這一胎,她又生下了四個孩子。
早產兒啼哭聲微弱,沒哭幾下就被僕婦抱出了屋子。
長姐沒有關注她的孩子。
我也僅是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等僕婦們將一切收拾停當後,長姐讓我扶她起來,梳妝打扮。
她虛弱的身子軟塌塌地靠在榻上,任由我在她臉上描眉畫鬢,塗塗抹抹。
她的眼裡無半分神採,有的隻是空洞和虛無。
掌燈時分,昨日還寂靜如墳墓般的庭院突然熱鬧起來。
一個個衣著華麗,舉手投足盡顯尊貴的大人物相繼而來。
他們在大堂裡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坐在主位的,是當朝的皇帝,他的身邊有一個懷孕的美人相伴。
坐在皇帝左下首的,是攝政王,他的眼神一直不著痕跡地掃向美人鼓起的腹部。
坐在皇帝右下首的,是沈凌,他低垂著頭,自顧自地喝著酒。
我和長姐則嵌在陰暗的角落裡。
長姐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主位的皇帝。
若不是我聽見了她咬得咯咯作響的牙齒,我都要以為她對皇帝餘情未了。
我忍著幾欲作嘔的衝動,認真熬煮著一鍋煮得稀爛的肉粥。
這原本是長姐該幹的活。
長姐說,我既然心疼她肚中的孩子,這活就讓我來幹。
我不明就裡。
直到長姐遞給我一個罐子。
我震驚得無以復加。
因為罐子裝著滿滿一罐子的血,濃重的血腥味直入鼻端。
「這是什麼?」
長姐冷冷看了我一眼:
「初生嬰孩的血。」
登時一股嘔意直衝喉嚨。
我慌忙垂下頭,捂住了嘴。
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我隻在書本上讀到過。
但那些都是民間的異端邪說,是被明令禁止的啊。
這裡可是皇城,是頒布禁令的地方!
他們為何要知法犯法?
他們這樣跟畜生有什麼分別?
不,他們還不如畜生。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們簡直畜生不如。
極度的恨意反倒讓我冷靜下來。
我拔下頭上的簪子,慢慢攪動瓮裡的羹湯。
我不禁懷疑。
皇帝用來威脅長姐的四個孩子,真的是長姐最初生的那四個嗎?
長姐盛了一碗,親手獻給主位上紅光滿面的皇帝。
皇帝大笑,盛贊長姐:
「我竹簧國有此皇後,真乃社稷之福也。」
他身邊的美人巧笑嫣然。
「皇後姐姐確實是個大功臣。」
長姐給美人也端了一碗。
「妹妹喜歡,就多喝一些。」
很快,滿滿一瓮的羹便一掃而空。
10
最先倒下的是皇帝。
第二個倒下的,是他身邊的美人。
緊接著是攝政王、睿王,其他所有人。
長姐看著倒了一地的人,沒有一絲驚訝。
「你的每根簪子上都藏著毒?」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看著她在我眼前慢慢倒下去。
她體內的毒也發作了。
我蹲下去,看著她的眼:
「月白在哪兒?」
長姐勾了勾唇角,抬手指向皇帝身前的桌案。
「月白,在那裡。」
我先去關上了廳堂的大門。
感謝這些人還殘留著些許的人性,知道做見不得人的事得背著旁人。
因此,他們帶來的護衛和家丁都守在院子外面。
連原本在院中伺候的僕婦也都被撵出了院外。
然後才走去長姐指的地方,用力挪開厚重的桌案,露出藏在底下的暗門。
打開暗門,是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兩側掛著油燈,照亮整條下行的道路。
通道連接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竹簧國列祖列宗安寢的皇陵。
亦是竹簧國龍脈之所在。
11
皇陵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碩大的瓮。
所有棺椁都圍繞在瓮的四周。
我站在瓮旁,注視著瓮中女子銅像。
她的額間有一葉青黛,她的肚腹碩大如籮,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嬰孩,嬰孩的脖頸處裂開一道口子,血液流入瓮中的沸湯中。
我沒有因為畫面殘忍就移開視線。
因為她是青黛女的先祖,她是第一個被殘害的青黛女。
我合手衝她拜了一拜:「願先祖安息。」
視線低垂,瓮上幾個大字刺紅了我的眼:
「食青黛女嬰孩之血,可益壽延年。」
卻原來,這才是青黛女被殘害的真相!
竹簧國建國 250 年,竹青族立族 250 年。
在這 250 年裡,竹青族嫁入皇室貴族的青黛女有 50 餘位。
這樣的皇室,為何沒有遭受天譴?為何能存世 250 年?
都說天理昭昭,可報應在哪裡?!
我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開始尋找月白的屍身。
可尋遍了整個陵墓,也沒找到月白在哪兒。
長姐騙我?
我奔回地上,去找長姐算賬。
「月白到底在哪兒?」
長姐已經氣若遊絲。
「帶我走。我不想葬入皇陵。」
怒火徹底焚燒了我的理智。
我扯著長姐的胳膊,將她拖下通道,拖入陵墓,抱起扔進大瓮裡。
「快說,月白在哪兒?」
「你不說,我就讓你死在這裡!」
「到了地府,也要與這些吃人的禽獸相伴!」
長姐撐起身體,爬到銅像腳下,開始大口吐血。
我突然有些心慌。
月白死前也是大口大口吐血。
長姐真的要死了……
我跳進瓮裡,跪在地上,抱起她:
「長姐,長姐……」
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啊,為何就到了刀戈相向的地步?
明明我們都是受害者啊!
長姐看著我的眼,用力說道:
「我要,親手,殺了,皇帝,親手,殺了,那些人,你幫我……」
我的心被撕裂成一片一片,碾碎在長姐吐出的血水裡。
長姐的頭無力地歪向一邊。
「長姐——」
長姐死了。
我沒有替月白報仇的快意。
隻有沒頂的悲痛欲絕。
我輕輕把人放下:「長姐,等我。」
12
我回到廳堂,將皇帝、攝政王、睿王,所有人都拖進了陵墓內。
我把他們拖到長姐的身邊。
把簪子放進長姐的手裡。
然後握著長姐的手,將簪子刺進每個人的喉嚨。
此刻,沒有什麼比仇人的鮮血更能讓我釋放心底嗜血的仇恨。
月白死了,長姐死了。
他們這些妖怪,都該下到森羅地獄去。
就在最後一個人喉嚨裡的血噴湧而出時,青黛女銅像突然發出白茫茫的光。
「以帝之血為媒,以後之血為引,以血池獻祭,召喚吾,有何求?」
是銅像在說話。
帝之血?後之血?血池?
我看向倒在銅像腳下的長姐,看向長姐「親手」用簪子刺死的皇帝,再看向死了一地的人和流了一地的血,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可這份明白卻狠狠攥住了我的心髒。
長姐——
長姐的未了心願是?
我仰頭問道:「您是青黛女先祖?」
銅像道:「是吾。」
「什麼都能求?」
「可。」
我撲通一聲跪下,虔誠三叩首。
「今有青黛女竹若白, 以帝之血為媒,以後之血為引, 以血池獻祭,向青黛女先祖祈求。」
「求先祖上達天聽, 降下天罰,以正天罡, 以彰天道。」
「一求, 所有食青黛女嬰孩之血者, 盡亡。」
「二求,所有竹青族男子,盡亡。」
「三求, 所有竹青族女子,額間再無花鈿。」
「四求, 竹簧國,國滅。」
轟——
一道悶雷劈中了銅像。
轟——
轟——
雷聲震耳欲聾。
陵墓地動山搖。
轟——
轟——
堅固的墓頂終於承受不住狂暴的雷擊, 開始崩裂坍塌。
我背起長姐,瘋狂地跑向通道入口。
長姐不想葬在禽獸的陵墓裡……
捂著脖子提著長劍的沈凌突然擋住了我的出路。
我大駭。
他何時跑出來的?
他中了兩次毒,又被簪子刺中喉嚨,怎麼還沒死?
我腦中思索對策。
沈凌是習武之人, 哪怕氣息奄奄,也能一劍要了我的命。
我要怎麼才能闖過去?
沈凌突然小聲說道:「月白在桃花山。」
然後他撤開一步, 讓開了出路, 大聲道:
「快把皇後背出去。」
我不明白他為何讓開了路。
眼下也不是糾結的時候。
我從他身邊越過, 向外面跑去。
剛見天光, 又猛地剎住腳。
一群提刀提劍的護衛黑壓壓擠滿了廳堂。
沈凌向人群一揮手:
「快跟我進去救皇上, 救攝政王。」
說完, 他率先衝入了密道。
所有人跟在他後面衝進了密道。
最後一個人剛進去,轟隆一聲,密道坍塌了。
13
暴風驟雨持續了整整五天。
五天後, 曾經金碧輝煌的皇宮, 在雷霆閃電的轟擊下,徹底變成了殘垣斷壁的廢墟。
皇室宗親、王公貴族的府邸,也沒能幸免。
洪水淹沒了整個都城。
成批成批的屍體被衝進了護城河中。
除了腿快跑出城的百姓外,其他的人都淹死在了這場浩劫中。
14
我把長姐葬在了桃花山上, 月白的墓旁。
月白的墓碑上沒有姓氏, 隻有「吾妹月白之墓」幾個字。
我給長姐也立了碑,碑上刻著:長姐綿白之墓。
長姐的墓旁還有一塊石碑, 上面刻著:若白之墓。
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
我在山腳下搭了個簡易的小屋,日日誦經祈福。
不曾想,她的花鈿變成了三等竹青,我卻變成了一等青黛。
「(所」15
聽說, 皇室盡滅後, 各地起義軍紛紛舉旗造反。
最終一支叛軍大殺四方,攻入都城,佔領了皇宮。
可哪裡還有皇宮, 入眼隻剩荒草一片。
叛軍首領嫌殘垣斷壁晦氣, 果斷棄了都城,改立另一城為新的都城。
聽說,叛軍首領稱帝後, 偶得青黛女之密,派大軍包圍了竹青鎮。
然,竹青鎮早已焦土一片。
所有竹青女皆消失在茫茫人世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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