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子不爭寵，整日跟在皇後身邊，姐姐長姐姐短。

寵妃拿她殺雞儆猴挑釁皇後，我心疼她，說了幾句皇後的不是。

她卻讓人拿針縫我嘴。

「不準你汙蔑姐姐，姐姐都是為我好，你懂什麼？」

皇後被人誣陷，擺爛不自證。

她卻帶著我們滿宮奴僕進慎刑司被打得半死，隻為給皇後正名。

事後，她看著我殘廢的雙腿，贊嘆道：「你這條腿沒白殘廢，能挽回姐姐的清譽也算是值當了。」

後來，她屢次為皇後開脫終於觸怒龍顏。

被賜死的她，低聲下氣地求我。

「姚梨，你救救我，我們好歹主僕一場啊。」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放肆，本宮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

「皇後姐姐讓你替她死，是為你好，你懂什麼？」

1

文答應走路喜歡耷拉著腦袋。

她又一次衝撞到了貴妃，連累我一塊兒與她跪在烈日炎炎的宮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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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的左手輕輕撥弄著自己頭上的步搖流蘇，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唇角。

「喲，本宮還當是誰走路這麼不長眼，原來是掃把星身邊那條忠犬呀。」

「算了，本宮今日心情好，懶得為難你們，滾吧。」

本來她都走了。

文答應卻突然開口替皇後說話。

「貴妃娘娘，嫔妾卑賤，任您責罵都無所謂，可是皇後娘娘尊貴無比，是母儀天下的國母，是陛下的嫡妻，您不能這樣說她。」

心高氣傲的貴妃哪能咽下這口氣，轉頭回來就給了文答應一耳光。

「你算什麼東西，敢教育到本宮頭上了？」

我趕緊一個滑跪，老老實實趴到貴妃面前請罪。

「貴妃娘娘息怒，我們小主不是這個意思……」

偏偏文答應是個沒腦子的，伸手想拽我起來。

「梨兒，不準向她認錯，我們又沒錯。」

前世，我就是信了她的鬼話，真就不給貴妃認錯了。

結果便是，貴妃拿我們倆殺雞儆猴。

她讓我們在人來人往的宮道裡，跪了三個時辰。

回宮後，我心疼文答應跪得血肉模糊的雙膝，說了句：「小主，奴婢不信皇後娘娘這麼久了都沒聽到風聲，她故意不來救咱們，就是不想得罪皇上和貴妃。」

誰知這話跟戳到了文答應的腦神經似的。

她面色一冷，當即吩咐太監拿來銀針，要縫我的嘴。

「梨兒，你怎麼能這麼說？」

「姐姐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準你這樣汙蔑姐姐，姐姐對我的好，你懂什麼？」

我嚇得趕緊求饒。

可文答應一改平素裡息事寧人的態度，鐵了一顆心要罰我。

最後硬是扎得我滿嘴鮮血才肯作罷。

2

重來一世，我顯然不會再聽她的鬼話。

我將自己的頭低得更低，離貴妃的鞋尖隻差一毫。

「貴妃娘娘，咱們小主也是擔心隔牆有耳，怕有心之人將您這些話聽了去，在皇上面前亂嚼舌根。」

「貴妃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家小主怎敢僭越？」

貴妃聽完我的話，滿意地抬了抬下巴。

「嗯，這才是條討人喜歡的狗。」

「有些人啊，連自個兒身邊的丫鬟都不如，我要是她啊，就一頭撞在牆上死了算了。」

她白了文答應一眼，傲慢地扭著腰離開了。

回宮後，文答應就開始甩臉子。

她就是這樣，在外人面前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唯獨對自己人尖酸刻薄、頤指氣使。

她怨我。

「梨兒，你方才怎麼能跟她求饒？她都那樣貶低姐姐了，我們跟她求饒，就等同於將姐姐的顏面按在地上由她踐踏了啊。」

「姐姐怎麼會是掃把星？明明那些都是欽天監的無稽之談，可恨的是陛下全都相信了。」

「唉，近來姐姐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我還是親手給姐姐縫制個安神用的香囊吧。」

我聽著真的想笑。

皇後生下嫡子三天，還未來得及慶祝，孩子就夭折了。

有人借機買通欽天監，說皇後是個掃把星，誰跟皇後親近，誰就倒霉。

不怪皇帝相信這些謬言。

畢竟皇後明知有人戕害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去調查，天天坐在宮裡怨天尤人，抱怨自己命薄。

我深知跟文答應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於是，我學著皇後的語氣，對她說：「小主，奴婢這都是為了你好。」

「深宮裡爾虞我詐，我們應當安分守己，做好自己本分內的事情，不落人口舌，不給皇後娘娘添麻煩才是。」

「您想，剛剛那些話若是被皇上聽了去，他生性多疑，隻怕是又要跟皇後娘娘誤生嫌隙了。」

文答應點點頭，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隻是忍不住嘆息道：「皇後姐姐可是尊貴的太傅嫡女，哪曾受過這種委屈？都是我不爭氣，連她的顏面都維不住……」

我趕緊捂著耳朵出去了。

3

其實，陷害皇後的人就是貴妃。

七日後，貴妃就會身體突然抱恙，口吐鮮血，危在旦夕。

欽天監緊跟其後，指出有人在宮中施行厭勝之術。

再然後，一個扎著貴妃名字的巫蠱娃娃就會從皇後的寢宮裡被搜出來。

可被誣陷的皇後隻會一臉淡然。

太監、宮女在搜她的宮，她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發呆。

面對皇帝怒目圓瞪的眼神，她隻當是沒看見。

我默默站在一邊，甚至有點兒困。

文答應心急如焚地湊到皇後面前，小聲問：「姐姐，妹妹絕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你定是被人誣陷了。」

「您快跟皇上解釋兩句呀。」

皇後託著下巴，戴著護甲的小拇指高高翹起，撥弄著玉蘭花嘆氣。

「唉，本宮這一生原就是不值得的。」

「這個皇後，也不是本宮想當的。」

「這麼多年了，難道皇上他不清楚本宮的為人嗎？他變了，本宮對他也無話可說。」

文答應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

「姐姐！」

鐵證如山之下，皇帝決定要將皇後發落進慎刑司裡審問。

皇後撇撇嘴，頂著那張堪比死魚的臉，敷衍地朝皇帝施禮。

「臣妾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皇上不相信，讓臣妾去慎刑司，臣妾去便是。」

這下，文答應可就急咯。

她拉著我，精神抖擻地衝到皇帝面前跪下，斬釘截鐵地說：「求皇上明鑑。」

「嫔妾願替皇後娘娘去慎刑司，隻求皇上將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我一想到前世，文答應帶著我們滿宮奴僕進慎刑司被打得半死的樣子，就恨得牙痒痒。

她表面上跟著去了，實際上是坐在一邊看著我們被用刑。

我們跟這件事本就一點瓜葛也沒有，能從我們嘴裡問出什麼來？

最後，我遍體鱗傷，好不容易活著從慎刑司出來。

文答應居然還看著我殘廢的雙腿，贊嘆道：「你這條腿沒白殘廢，能挽回姐姐的清譽也算是值當了。」

可是……

上一世的巫蠱娃娃，是貴妃安排小太監放的。

這一世的巫蠱娃娃，是我替貴妃放的。

我主動向貴妃投誠賣命，以換取她給我牽線搭橋。

4

我主動跪在皇帝面前，露出一雙水蔥般細白的雙手。

「皇上，還是讓奴婢去慎刑司接受盤問吧。」

皇帝的視線猛然被我的手吸引住。

貴妃告訴我，當今聖上最愛美人的纖纖玉手，凡是被他看上的「手」，全部都要收入後宮。

在皇帝沉默不語，摸不清態度時，我佯裝不安的樣子，微微蜷縮了下五指。

氣血方剛的皇帝咽了下口水，終究是沒忍住開口詢問。

「抬起頭，讓朕瞧瞧。」

文答應皺了皺眉，下意識呵斥我。

「梨兒，還不滾回來，莫用你那張歪瓜裂棗的臉驚擾到陛下了。」

我心中冷笑一聲，大大方方地抬起了頭。

皇帝仔仔細細審視我臉上的每一寸地方。

良久，他摩挲著大拇指的玉扳指，朝貴妃遞了個眼色。

貴妃懶撫雲鬢，讓兩個太監架著我下去。

文答應和皇後怎麼都想不到，我去的可不是慎刑司，而是養心殿。

……

皇帝又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就是兩個女人爭風吃醋惹出來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正煩得要死。

恰逢這時，「任人拿捏」的我出現了。

我臥在皇帝的懷裡，挑著他愛聽的話哄他。

翌日。

他大手一揮，將我封為了貴人，還對外聲稱，這件事全靠有了我，皇後才得以洗刷冤屈。

這種堂而皇之的借口，饒是我自己聽了都想笑。

偌大的皇城，從皇帝到文答應，連沒有一個正常人。

5

我利落地收拾完就去見了貴妃。

貴妃坐在高位，不屑地發出一聲嗤笑。

「姚貴人。」

「你可知你的舊主，正在坤寧宮和皇後喋喋不休地說你是個背主的賤人？」

我討好地替她捶著腿，沒心沒肺地笑。

「貴妃娘娘，嫔妾這叫棄暗投明。」

貴妃之所以願意扶持我，是因為我告訴她，這麼多年來她沒有身孕，是遭了皇後和文答應的道。

文答應慫恿皇後，讓人在她常用的香裡，摻了使人不孕的香料。

這事可不是我瞎編亂造的。

前世，皇後得知文答應害了貴妃，居然將我劈頭蓋臉責罵了一頓。

「你身為文答應的大宮女，怎能由著主子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不勸誡，就是你的失責，該罰！」

文答應也不為我求情，隻會憤憤不平地喊：「姐姐！」

於是，我被皇後罰去刷了一個月的恭桶。

這倆人實在是惡心。

在文答應的眼裡，她可以為了她的皇後姐姐戕害其他嫔妃。

其他人就不可以為了爭寵自保討好皇上。

所有人都是狐媚惑主、滿肚壞水的狐狸精。

隻有她的好姐姐，是一塵不染的白蓮，是不可褻瀆的太傅嫡女，一國之母。

我呸。

文答應，你且看著我，如何踩著你好姐姐的屍骨，一步一步走到高處吧。

6

雖然沒有抓到文答應調換香料的證據，但沒過多久，貴妃就有了身孕。

她這一胎，可足足比前世提前了五年。

貴妃誇我。

「姚貴人，你這條聰明有用的好狗，本宮真是選對了。」

我垂下眼皮，笑得歡喜。

嘻。

她怎麼沒發現，我這條狗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忠心呢？

我竭盡全力地幫助她早日有孕。

就是知道她天生盆骨小，胯窄，不易生產。

上一世，她拼命生下二皇子璟珩，就撒手人寰了。

這璟珩可不是一般的孩子。

他天資聰穎，在許多事上都天賦異稟，深得皇帝寵愛。

在前世，朝臣都建議皇帝立他為儲，而非皇後的三皇子。

若不是後來被文答應蓄意害死，太子之位怎會落到皇後那平庸無奇的三皇子身上？

璟珩這樣的孩子，有我這樣的額娘才叫絕唱。

7

我曾經還是宮女的時候，偶然從一個接生姥姥口中得知，這孕婦啊，得控制食欲，若是胎兒太大了，到時候生產是要遭罪的。

所以，現在的我每天都讓小廚房變著花樣給貴妃準備一些酸甜可口、開胃的好菜。

她吃得越多，胖得越快，我越興奮。

「貴妃娘娘，您這胎定是個小皇子，酸兒辣女，酸兒辣女呀！」

每當她孕吐沒什麼胃口，我就會勸她。

「娘娘，為了肚子裡的小皇子，您多少也得吃些吧。」

貴妃聽了我的話，每天都吃著大補的東西。

她自知不能侍寢，為了固寵，每次皇帝來看她，她都會慫恿皇上歇在我那裡。

我日日挑燈研讀的《房中術》可不是白看的。

靠著我精湛的手藝，再花些心思吹吹枕邊風，皇帝就將我晉升成了嫔位。

這才一年，我就從一個低賤的宮女，搖身一變成了一宮主位。

而那位與世無爭、孤高自詡的文答應，還在每天姐姐長姐姐短地跟在皇後屁股背後轉悠呢。

……

懷胎的九個月轉瞬即逝。

臨近生產前，貴妃的肚子已經大得有些猙獰恐怖了。

她生產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