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我的神色已經變了。

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堵堵的。

「所以……那個神女，就是我嗎？」

凝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這隻是傳聞，不必當真。」

但是她的眼睛告訴我，她也是這麼想的。

10

凝羽走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腦袋裡全部都是與凌止相處的情況，他溫柔又親切，總是對我笑，實在是不像要傷害我的樣子啊。

想來想去沒有結果，我決定自己去探究一下。

沒有驚動任何人，我去到凌止第一次帶我去的桃林。

那裡好像是凌止私人所有，其他人未經允許不能靠近。

上次我來時隻在桃林近處，這次我沿著深處走去。

月光揮灑桃林，然後果然我就看到了。

某棵桃樹下有一把搖椅。

搖椅上，躺著一個凡人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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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臉色蒼白的凡人女子。

11

失魂落魄地從桃林離開，我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

按理說應該是傷心，或者生氣。

傷心小天君他不喜歡我，生氣小天君他利用我。

但是，這兩種感覺卻都不是十分強烈。

我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我回到寢殿，喝光最後一壇我從鉤吾之山帶回來的酒，我暈暈乎乎，總算發現了盲點。

——我還沒聽聽他的說法呢。

雖然我確實在桃林看到了那個女人，雖然大家都在傳我是被利用的。

但是這件事，終歸隻是猜測。

終歸隻是傳言。

除非凌止他……親口承認。

想到這裡，我搖搖晃晃起身。

我要去找凌止問問清楚！

12

到達凌止寢宮，偷偷聽值夜的小仙娥說他正在沐浴。

我那時有些醉了，卻還記得自己是悄悄來的。

於是盡量避著人，自己來到他沐浴之所。

輕輕推開門，房間裡都是霧氣。

我小聲叫他。

「凌止……」

沒有回應。

我正欲上前一步，卻不想一腳踩空。

「噗通！」

溫熱的水從四面八方擠過來，我一瞬間慌了。

慌亂掙扎，身子卻飄乎乎的，使不上力。

就在這時，一條手臂從我身後伸過來。

長臂一撈，我便被拽進一個火熱的懷裡。

朦朦朧朧間，我睜開眼。

對上凌止溫柔又無奈的眸子。

「你怎麼來了啊……」

我趴在他光潔的胸膛上，雙手捧起他的臉。

「凌止我問你，你接近我是為了利用我，救那個凡人女子嗎？」

凌止好看的眉毛皺起。

「誰跟你說的？不是這樣。」

聽到他這麼回答，我心中一喜。

繼續追問：「那你為何接近我ţúₗ？為何單單對我好？」

凌止直直看著我，水中升騰的霧氣朦朧，給他的肌膚染上一層玫瑰色。

「當然是喜歡你啊。」

他這樣說著，頃刻間覆了上來。

我恍恍惚惚，雲裡霧裡。

猛然間意識到，凌止是在沐浴來著……

13

第二天醒來，凌止已經不在身邊。

我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默然地想，凡人說酒後亂性，果然不錯。

正這樣想著，凌止走了進來。

「醒了？」

他表面上若無其事，但仔細看，臉也是有點紅。

我於是更不好意思了，胡亂嗯嗯了兩țű³聲。

他過來拉住我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個地方？

我茫然被他拉著，但是隨著周圍景色漸漸熟悉，我好像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裡了。

——他要帶我去見那個凡人。

14

見到她時她正躺在搖椅上，目光空洞地看著穹頂。

她一身凡人的打扮，美麗，柔弱，臉色蒼白得像紙。

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散。

目光觸及凌止，她的臉上才綻出淺淺的笑意。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她竟是這樣虛弱。

虛弱得隨時就能死去。

她這是生病了？

「這就是你的心上人嗎。」她對凌止說著，目光卻看的是我。

「是，她是饕餮一族，木薇。」凌止說。

我則朝她友好地笑笑。

她也微笑著向我介紹自己：「我叫張明溪，如你所見，是個人類。」

她說完這句話陡然咳嗽起來，拿帕子捂住嘴，很快帕子滲出鮮血。

凌止臉色變了。

他對她放出一道仙氣，我看在眼裡，也學著他的樣子放出一道。

「她這是怎麼了？」

很快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在我們的仙力安撫之下，她的身體竟然沒有絲毫的好轉。

人類的病，還沒聽說過仙人都束手無策的。

除非……

除非，這不是單純的病。

「她被邪氣侵染了。」凌止說。

邪氣。

怪不得。

「我帶她來天庭便是想要救她，可是如你所見，我也沒有辦法。」

凌止繼續說著。

可是我卻從他的話裡聽出更加毛骨悚然的意思。

這邪氣從哪裡來？

這邪氣為何這般厲害？

這邪氣……要如何去除呢？

15

張明溪的咳嗽漸漸止住。

但是，原本臉色慘白的她，兩頰卻染上一層不自然的潮紅。

凌止去給她取水，我便在這裡照看著她。

她跟我說起了她的身世。

「原本我隻是個普通大學生，在網上找實習單位，卻被人騙了。」

「他們把我帶到一間實驗室，向我身體裡注射了什麼東西，我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找了個機會，好不容易跑出來，可是很快被那些人發現了。」

「他們在後面追著我，走投無路，我隻好向神明求助。」

她朝我笑了一下，用輕松的口吻仿佛說著別人的事。

「你知道嗎，現在的凡人，基本上都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了，我們都相信科學。」

我點點頭。

我知道，神明從人間消退，隻留下傳說。

是因為萬年前神魔大戰之後，天地根基受損，靈力逐漸消散。

於是諸神共同歸於山海界，已經很少在人間行走了。

隻是偶爾會有無聊的神去人間看一看。

「我說：『神啊，救救我吧。』」

「我隻是不抱希望地隨口一說，卻沒想到，真的有心軟的神聽見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仿佛又想到了當時的場景，眼睛裡像有光。

能夠回應她絕望時求助的神明，是凌止。

「他救了我，說我身上有邪氣，後來跟我說抱歉，他終究救不了我。」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但是……你可能想象不到，對於一個凡人來說，能見到他從天而降，能被他眷顧，就已經是幸運了。」

她靜靜地說完，仿佛用盡全身力氣。

我看在眼裡，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我安慰她：「還沒到最後呢，那邪氣來源我們一定會找到，也一定會有消除的方法的，你、你要堅持住……」

話到最後我卻有點說不下去。

憑我的神力感知，她確實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思索有什麼能救她的方法，一抬頭，卻見她正直直地看著我。

「怎麼了嗎？」我驚訝。

就見她輕輕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感嘆。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孩子啊。」

16

見了張明溪之後，凌止帶我回寢殿。

給我尋了些靈物靈果，我一邊吃一邊聽他說。

「大約半年前，開始有邪氣擾亂天庭，為避免恐慌，天帝沒有聲張，遣我一人去下界查尋根源。」

「便在那時，我救了受到邪氣侵染的明溪，順著她查下去，卻發現人間有無數個像她這樣莫名其妙失蹤之人，而且都是女人。」

「據明溪所說，跟她在一起的女人們在身體裡被注射不明物質之後，當場便死了，她們的死亡被偽裝成意外，所以沒在人界引起恐慌。」

「隻有她還活著，而且她很幸運，能逃出來，但是……」

凌止頓了頓。

「能讓神都束手無策，人類絕無可能做到。」

「所以這件事的背後，必然有神族。」

聽著他這樣說，我的嘴越張越大，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有神族在利用人類制造邪氣……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

那就是，做這件事的神族，他們想成為天地之主。

到時，不管人類還是諸神，都無法獨善其身。

「現在的問題是，在背後操縱這件事的神族是哪一個。」凌止繼續說。

「天帝以改革天庭管理的名義也曾下凡去調查過，但是同樣一無所獲，他們，或者應該是他，隱藏得太好了。」

「所以我們設了一個局。」

「設局？」Ṫů₈我疑惑ŧű₆，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

凌止見狀笑了笑，已經給出了我答案：「我們謊稱要為我選妃，召集各族神女前來天庭，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什麼異動。」

我恍然，果然是這樣。

「而且……」凌止好像還有話要說，隻是說這話時他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而且，對於有嫌疑的神族，我們也早早便派人前去調查。」

「雖然很慚愧，但是我也跟對兇獸有偏見的其他神族一樣，以為是兇獸族類在後面搞鬼。」

「所以對於曾為上古四大兇獸之首的饕餮一族，我是親自去的。」

他忽然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

「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從半年前就已經注意到你了，並且，帶你去桃林那天，不是隨隨便便在路上遇到，是我特地趕過去讓你遇到的。」

聽到他這話，我眼睛微微睜大，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原來我以為的偶然邂逅，實際是他的刻意為之。

他看著我，深吸一口氣，有些緊張地說：「所以，你千萬別聽其他人亂說，我沒有利用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我抬起頭，撞上他誠懇又認真的眼神，紅著臉點了點頭，輕輕一聲。

「嗯。」

17

回到我自己住的寢殿，心裡的熱度還沒降下來。

凝羽看到我這樣子，打趣道：「看來你跟小天君和好了？」

我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

「那那個凡人女子是怎麼回事？」凝羽繼續問。

我一頓。

這可就涉及到邪氣一事了，沒確定凌止他們什麼打算之前，我還是保守秘密的好。

我含糊了一下，隻說那是凌止在下界時偶然認識的朋友，因為生病所以被凌止帶回來，其他的沒說。

不是我信不過凝羽，實在是這件事事關重大，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幾日匆匆過去，期間千瑤白洛她們也沒再來找過我麻煩。

我偶爾會去桃林見見凌止和明溪，幾人聊聊天上人間的事，或者討論一下各族有什麼反常之舉。

但是一直沒有明確的結果。

眼看明溪的身體越來越弱，我Ŧũ̂⁽跟凌止都有了幾分焦慮。

這天我又來桃林，就見凌止神色大變走向我。

「明溪Ṫû₉失蹤了！」

我們猜想中更壞的局面，發生了。

18

明溪失蹤，找遍山海界一無所獲。

那隻有一個地方——人界。

凌止嚴肅地對我說：「其實我跟天帝當時還想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看他的神情，我知道這辦法非同小可。

「既然山海界查不出任何線索，那便從人界入手。」

他嘆了一口氣。

「找一個神女假扮成凡人女子，主動被他們抓住，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但是，既然背後是神族，那意味著即使是神女，也是有危險。」

「所以這個方法一直沒有實施……」

他的語氣已經有些猶豫。

我一把拉住他。

「沒關系的，Ṭũ̂ₐ我懂你的顧慮，但是明溪也算是我的朋友了，而且如果真的有神族與邪氣有關，那他們一旦成功，誰也無法獨善其身，所以就讓我去吧。」

凌止看我半晌，緩緩抱住我，叮囑道：「多加小心。」

19

此事就這樣定下。

但是我忽然下界，白洛千瑤等其他族的人肯定生疑。

真相當然不能告訴她們，畢竟這些人中說不定就是背後生事之人。

所以由天帝出面，想出了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天地靈氣日漸稀薄，我欲學習人間管理之法，對天庭管理進行改革，各位神女也可下界考察，屆時有何發現可共同商討。」

或許是因為在天庭實在太無聊，此提議一出，竟然獲得十分熱烈的支持。

連白洛和千瑤都躍躍欲試。

「你要去嗎？」凝羽問我，「到時我們可以一起。」

「這……」我猶豫，一時沒想好怎麼說。

主要是，這實在太危險了，凝羽什麼都不知道，不能讓她跟著我陷入危險之中。

「難不成你要跟小天君一起去？」見我遲疑，凝羽露出曖昧的神情。

我一愣。

連忙點頭：「對，對對。」

「嗯……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下去好好玩。」凝羽臉上滿是促狹。

我在心裡跟她說了聲抱歉。

總之，我順理成章地可以隨著其他人一起去人間，而且不用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不過她們是去人間考察，而我去人間臥底。

我跟凌止討論過明溪失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