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或許,我永遠都參不透這其中陰謀。
也不會讓仁琦幫我調查真相。
梁軍能悉數掌握北原城軍防部署,在防範薄弱時一舉攻破。
我說不準鍾寅參與了多少。
但鍾寅是梁國人,他出兵俘虜元幸是真。
他不無辜。
元鎮身為北寧人,為一己私仇勾結外賊,更該死。
前日鍾寅去恭州檢兵,就是為防範元鎮卷土重來。
我這位三皇兄,即使陽奉陰違,他骨子裡也有北寧人的野性。
送給梁國的那十四城,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來。
鍾寅的敕書,算是碰了元鎮的逆鱗。
我就是要激得元鎮對梁國出兵。
「馥雲,又是一年了。」
「公主,梁國的除夕會和我們北寧的不一樣嗎?」
會不一樣嗎?
北寧的除夕是闔家團圓,是父皇大開北原城與民同樂,是煙火如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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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梁國,梁國什麼也沒有。
11
「為何不去除夕宮宴?」
鍾寅拎著棗紅木的食盒,他未束發冠。
「那是你們梁國人的宮宴,和我這個北寧人有什麼關系?」
我拿話刺他,鍾寅好像早已經免疫了。
「這是我讓人做的北寧小菜。」
晚飯沒吃,倒真有些餓了。
鍾寅狀似溫柔地看我,第一次問起我的傷勢:
「你的鞭傷,好全了嗎?」
我夾菜的手一頓。
「現在才想起來問,是想懲罰悅婉嗎?」
提起悅婉,鍾寅又沉默了。
我想起當年悅婉被我責罰抽的那五鞭。
起因是她給我父皇下髒藥,妄想上位。
幸而被榮妃發現制止,未釀成大錯。
元羽性直,揚言要殺了悅婉。
我攔下,雖氣急,但悅婉好歹也是南昭國公主。
我命人打悅婉二十鞭,修書一封,送她回南昭。
出了這樣的醜聞,南昭也不會輕饒她。
打到第五鞭時,鍾寅跪下求我說他願意代罰。
……
直到鍾寅輕喚,我才回過神。
「想起當年你替悅婉受罰。」
「怎麼我挨了打,你連悅婉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動呢?」
鍾寅遇到不樂意聽的話就裝沒聽見。
他倒是能忍,為了讓我安胎,處處遷就。
吃完飯,相顧無言。
我正要趕他走,突然的聲響震得我一顫。
就在伏寧宮門外,黑漆如墨的夜空炸開絢爛煙火。
「喜歡嗎?」
鍾寅低沉的嗓音有一絲愉悅,像當年他獻銀狐時討誇的神色。
我恍惚了一瞬,才發現鍾寅穿了件暗紋月白滾毛邊的長袍。
煙火落盡,後背的鞭傷似乎又在密密麻麻地痒。
我定定地望著鍾寅的衣角,平靜道:
「你是梁國人。」
鍾寅嗓音再聽不出愉悅:
「是,我是梁國人。」
12
暮春三月,北寧軍越關打入梁國的奉陵城。
鍾寅皇位還未坐穩,戰事又起。
本來他一庶子登基就招致眾臣不滿。
梁國極為看重嫡庶宗法。
當初嫡子鍾明因不滿梁王偏心,起兵造反。
梁王被親兒子逼宮,氣得吐血身亡。
鍾寅帶兵以一當十,親手斬下鍾明,踏血繼位。
梁國內外交困,眾臣上書請求鍾寅御駕親徵。
伏寧宮守衛被撤後,我終於再次收到師兄的消息。
鍾寅出徵前夕,執意宿在我這裡。
屋中一片漆黑,身邊人呼吸平穩。
突然,我隆起的肚子覆上一片溫熱。
鍾寅側身將手攤在上面,我毫無睡意地睜開眼。
卻見鍾寅眉頭舒展,呼吸如常,像在安睡。
第二日,我醒來時他已經穿好甲胄。
他掏出一塊虎形玉佩,墜著的小鈴鐺一步一響。
「這是給圓圓的禮物。」
鍾寅嘴角噙笑,滿眼眷戀地盯著我的肚子看。
「圓圓是我給孩子取的小名。」
他自顧自地解釋。
「難聽。」
我撇嘴吐出二字,那塊玉佩就落在手心裡。
反正又不是給我的,我有什麼好拒絕的。
他見我把玉佩收下,笑了一聲:
「把孩子生下來,我給他皇位,你別走好嗎?」
我與鍾寅對視,他半蹲在床邊仰頭,眼神閃爍,哀求地看我。
莫呈在外催促,我終是在他含淚的期待中說一句:「好。」
鍾寅離開的第五日。
我讓馥雲找來催產的產婆和大夫,不能再拖了。
我必須要走,這是唯一的機會。
在我昏死又醒來,反復三次,一個瘦弱的男嬰降生。
我踐行了和太後的諾言,她放我出宮。
臨行時,太後給了我一些東西。
她笑得妖冶豔麗,果真不負獨寵二十餘年的盛名。
轉身離去時,我聽見一聲輕吟:「祝你如願。」
稍加恢復後,我沿著當初的路線出城,再次見到仁琦。
13
「寧兒,你執意回北寧是已有計策推翻元鎮了嗎?」
仁琦現今的打扮和當年一樣,麻衣束腰勁裝。
「去找長姐,她夫君定北將軍可用。」
「康王叔死後軍權被元鎮強行收回,已經招致他的舊部不滿。」
我離宮的消息,太後和悅婉不會泄露半點。
元鎮絕不會想到我會直接回到北寧都城。
仁琦已經派兵偽裝成北寧軍攪亂梁國恭州的安穩。
梁國與北寧局勢愈發膠著。
我們日夜兼程回到北原城找長姐。
長姐與她夫君均是剛正之人,聽我說完來龍去脈頓時怒從心起:
「這些私仇恩怨豈能拿我北寧國運做賭!」
「我說怎麼元鎮繼位之後不顧反對大改宗法。」
「還將他母親的墓移至皇陵,原來他心裡記恨至此。」
為避免嚇著長姐,我將他強佔嘉禾一事隱去。
元鎮為了削弱康王舊部,盡數派他們去與梁國打仗。
所以,現下我能依靠的隻有長姐。
我與仁琦的幾個暗衛裝扮成侍從,隨長姐深夜入宮。
長姐向元鎮哭訴她與夫君不和,請元鎮作主和離。
元鎮聞言倍感意外,誰人不知定北將軍夫婦恩愛非常,為何突然和離?
或許是元鎮近日被戰事擾心,又被長姐哭得心煩。
仁琦都未用劍,徒手擒住元鎮。
元鎮看向我,先是意外,後是了然。
「看來你都知道了。」
他悽然一笑,跟平日對與人和善的模樣大不相同。
「嘉禾在哪兒?」
他被仁琦綁得死緊,又用劍抵著脖子,稍一大聲說話都要被利刃劃傷。
他一臉視死如歸,顯然不打算交代。
天光大亮時,我換上北寧服制走上長明殿。
將太後臨行時給我的密信公之於眾。
那是梁王與元鎮暗通款曲的信件,證據確鑿。
元鎮出賣北寧情報軍防,梁國與南昭出兵偷襲。
事成之後,元鎮許給梁國十四城,並取消梁國歲貢。
群臣激憤,北寧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賣國求榮之人。
元鎮被當場彈劾下臺,由太子妃母家沈丞相牽頭,推舉小皇孫為新帝。
我以嫡長公主身份監國攝政。
14
我翻遍了皇宮,最終在一處暗宮裡找到嘉禾。
她手腕纏了幾圈白布,整個人虛弱不堪。
我交代太醫盡全力醫治。
元鎮在詔獄中怎麼都不願交代,見我來了,他才悠悠睜眼。
「父皇不愧最寵你,若你是男兒,他定要高興壞了。」
元鎮斜斜地靠在牆上,往日裡那份恭謹全無蹤影。
「你母親張氏當年趁我母後懷孕時,蠱惑父皇……」
當年我母後的侍女張氏,使了下作手段懷上元鎮。
張氏本以為能母憑子貴,以下犯上。
我父皇卻說張氏毀壞主僕情誼,將她冷落,不再相見。
元鎮出生後由教養婆婆養大,一月去看一次張氏。
張氏死在了他五歲那年。
元鎮自小性格內斂,既不出彩,也無差錯。
父皇對他,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苛待。
「是啊,她蠱惑父皇,傷了溫成皇後的心,所以她被冷落至死。」
「可也隻有她,會將藏到發霉的糯米糕給我吃。」
元鎮眼睛虛空,望著前方,淚水自眼角落下。
「每月一次,我都要將新學的詩念給她聽。」
「她又哭又笑,說她知錯了,她不敢了。」
「我去求父皇,盡管我知道他不喜愛我,他說此事不必再提。」
我恨透了眼前人,若不是他,父皇和哥哥就不會死。
還有元羽和榮妃。
「那元羽呢?元羽有什麼錯!她才十七歲!」
在那場宮變裡,他明明可以放過元羽。
他沉默半晌,說出的話卻殘忍至極:
「她殺了我的阿福。」
我猛然想起,元羽一歲時接觸貓狗會渾身起紅疹。
父皇為此把宮中的貓狗全都外放出去。
阿福是嘉禾送給元鎮的一隻黑色幼犬。
我如遭雷擊,巨大的仇恨讓我血液逆流,抓住欄杆才能站穩:
「你因一時之恨,殘忍謀劃,就算死上百次都不足惜!」
元鎮激動了起來,他跌跌撞撞爬起來大喊:
「一時之恨?」
「若不是血脈,元幸他配當太子嗎?」
「他文武皆不如我,我還要看父皇和他的臉色藏拙,我一生隻配輔佐他嗎?」
「你們都有母親抱,為何我要被教養婆看著和母親保持距離!」
「至死,我都沒能抱一抱她……」
他把鐵鏈砸得亂響,發絲凌亂,雙目通紅,似有血淚。
「她有罪,你們罰她,而我本就卑劣,不講道義,隻講仇怨。」
元鎮似是喊累了,脫力跌坐在地上。
他又想起了什麼,帶淚含笑著呢喃:
「隻有嘉禾,他送我阿福,安慰我別哭。」
我抓著牢籠的手青筋暴起,熱淚滴在上面,染湿一片。
「你殺了我吧,皇帝做了幾天,真沒意思。」
元鎮閉上眼,仰頭衝著窗戶撒下的那片日光。
罪惡盈滿全身,他卻想以死解脫。
「你當然該死,那麼多北寧將士因你而亡,你要下地獄受苦!」
元鎮似是累極,氣若遊絲:
「替我給嘉禾說一句,對不住。」
我決絕地說:「絕無可能!」
「若不是你,她本可以安穩此生。」
15
元鎮在我走後不久一頭碰死在牢裡,我下令將他碎屍沉江。
安平少將軍正在前線,聽說他遭元鎮打壓,又因嘉禾不肯見他,自請去戍邊。
嘉禾醒來後目光空洞,手腕上自殘的傷痕深可見骨。
我忍著想將元鎮鞭屍的恨意,輕聲安慰:
「嘉禾,沈允安還在前線,等他回來你們就能相見了。」
聽到故人名字,嘉禾眼珠才轉了兩下。
給醫官交代一番後,我去找了仁琦。
我讓長姐與太子妃暫代監國,決定親赴戰場。
北寧軍已打入梁國奉陵城,逼至震越關。
若震越關失守,下一步便是梁國重兵之地恭州。
一路上,被戰火侵襲之地皆是一片瘡痍。
我久居宮中,隻知道父皇很厲害,帶領北寧開疆拓土。
但未親眼見過戰火之下,會是怎樣一番慘象。
我似乎體會到【君臨天下】四字的沉重。
無論勝敗,都需付出血淚的代價。
其實我隱隱地明白,父皇善於攘外,但於安內治國尚有欠缺。
北寧地處中原之北,雖疆域遼闊,但不適合農耕。
民以食為天,自家的糧食不夠隻能去【借】別家的。
梁國與北寧,曾相互制衡幾十年。
上一代梁王耽於美色和修仙術,才被北寧壓制。
父皇靠徵戰要求別國來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到了戰場,我見到安平少將軍,沈允安。
他不過二十五歲,卻因久經沙場變得滄桑。
「公主可曾見過嘉禾?」
沈允安局促地偏過頭,似是害怕聽到嘉禾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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