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看他那繃得緊緊的臉,他果然還是恨我了吧。
我端著碗走進帳篷:「李俏,你猜我剛剛遇到誰了?」
她擠眉弄眼地衝我擺手,我才看見裡面又站著個熟人:秦二郎。
好家伙,兄弟從軍啊。
二郎衝我微微一笑。他因為不會說話,平日裡見人就笑,可如今大概是我心裡有鬼,總覺得那笑容別有深意。
這時產婦醒來,艱澀地叫了聲嫂嫂。
我這才認出來,這不是村花嘛。她的臉由於生育和疼痛變得浮腫,和曾經那個圓潤健美的姑娘判若兩人了。
等等,她叫我嫂嫂,難道她和秦二郎?
如果說她是將軍夫人的話,那二郎成將軍了?傳聞中愛妻如命的將軍?
我瞅著帳篷裡的三角關系,感到有些頭疼:「那啥,你先把藥喝了,你們慢慢聊,我出去找長卿。」
5
晚上我們在帳篷裡長籲短嘆。李俏說:「我以前不知道,一個男人對你笑著但不說話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
我說:「知足吧你,好歹他還是笑著的。」
想想白天遇見秦大郎時他的表情,那臉板得和塊鐵板似的。
「唉!誰能借我個手機,我要在線問遇見前男友該怎麼辦,挺急的。」
我瞄瞄李俏的神色,小心地補刀:「用不用幫你查一下遇見前男友和他的現任還有他們的孩子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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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李俏腦子轉了半天彎才反應過來,「何花有老公的,就是鄰村的鐵牛。我們逃跑的那天他們正好成親來著。」
「那大郎二郎在家過得好好的為啥會參軍?難道是被抓壯丁了?」
「剛剛二郎比畫了半天我沒看明白,我老怕他的手會往我身上招呼。不過你還真別說,他的手還是那麼好看,從前不像是莊稼人的手,現在也不像士兵的手。」
「李俏。」我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你是真餓了。」
凌晨我被低沉的號角聲驚醒。
鎧甲的碰撞聲、腳步聲整齊劃一地在帳篷外經過。
要打仗了?
外面朔風呼嘯,隱隱夾雜著喊殺聲,馬蹄聲,戰鼓聲。
我們強作鎮定,去隔壁帳篷查看何花的狀況,牙齒卻不由得打架。
何花到底年輕,身體底子也好,精神好多了。她抱著孩子喂奶,還有心情打趣我們。
「再盯著帳篷,都快被你們看出洞來了!」
不是,本以為穿的是本種田文,怎麼還會有打仗的劇情?
「何花,你不害怕嗎?」
「這世道,本就沒有幾天安生日子。至少現在還能跟人去打,總好過沒有還手之力。」
「那鐵牛哥上戰場了,你會不會擔心……」
「自然是擔心的,但眼下,我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就是幫了他了。」
天亮之後,這場短暫的戰鬥就結束了。
傷兵一個接一個地被抬回來,軍營的大夫忙不過來,我們倆都忙得腳不沾地。
我苦笑著想:【想不到我們還能當回軍醫。】
萬幸的是,我提心吊膽地檢視完傷病,沒有大郎和二郎。
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們……不會沒有回來吧?
隻是這麼一想,我的全身就一片冰冷。
我手中端著的那盆血水變得那麼刺眼。我抓住一個路過的士兵就問:「秦大郎呢?秦大郎有沒有回來?」
士兵一臉茫然地搖頭。
哐啷一聲,銅盆墜地,血水灑了一地,又滲入黃沙之中。
秦大郎你個短命鬼,才剛剛重逢,連句話都沒說上,怎麼就……
6
我一把掀開邊上帳篷的簾子衝進去伏地痛哭。
「怎麼了這是?」
我順口回答:「心裡憋得慌,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哭。」
說完覺得有點不對勁,抬起頭看見秦大郎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
我揉揉眼:「你沒死?」
想想不對,我湊到他跟前,放慢語速,好讓他看清我的唇語:「你——沒——死?」
他盯著我的嘴唇,眸色幽深。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蠢。人活生生地在我面前肯定是沒死啦。
半晌他才從喉嚨裡擠出個嗯。
這時我看到他光著上身正在給自己包扎傷口。我默默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布條幫他包扎。
還好傷口在肩胛骨的位置,不算太深。
他的肩膀比三年前更寬了,我得努力伸長手臂才能把布條從他胸口繞到後背來,還得往後收著點胸不然就直接貼上去了。
肌肉線條也變得更漂亮,看這背闊肌、看這菱形肌……
不愧是長在我審美點上的男人。李俏實在是太有眼光了。
「好想摸一摸啊……」我吸溜了一口口水,反正我在他背後他看不見我的痴漢臉,我放心大膽地給自己打氣,趁著打結的時候手指在他背上揩了一把油。
見他沒反應,我手上不停,嘴裡也不停:「啊……啊……手感真好,還想摸,摸胸肌,摸腹肌,摸……」
「好了嗎?」
他突然轉身。
我立馬住嘴,眼睛卻一刻沒離開八塊腹肌。
等等,他身上怎麼多了這麼多傷疤?胸口一道猙獰舊傷,從左肩到腰部,可見當時有多兇險。
「這些傷疤,原來都沒有的。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麼……」我低頭喃喃,鼻子一酸,聲音也帶了點鼻音。
他站起來就往外走:「我有事先走了。」
「哎你把上衣穿好!」
他這褲子也系得太低了吧,人魚線都露出來了,再往下一點就是……
不守男德。
還好軍營裡都是男的。
過了兩天,何花恢復得差不多了,傷員的情況也都穩定了。我和李俏準備回城裡。
誰知走到軍營大門,卻被守衛攔了下來。
「將軍有令!請兩位姑娘再留幾日!」
「請問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的嗎?不然我們還要趕回去,醫館都好幾天沒開門了。」
再怎麼問,守衛卻站得筆挺,牢牢閉著嘴,我們隻好折回去。
回去沒多久,我就開始頭暈發冷。大約是這幾天在寒風中跑進跑出,凍感冒了,發起了高燒,也真是夠脆皮的。
7
我燒得昏昏沉沉,古代的風寒可真是要命。沒有抗生素,沒有退燒針,我隻能拉著李俏的手胡言亂語:「李大醫生,你要是把我這個小感冒給治嘎了,回去你的臉往哪擱啊。」
她給我氣笑了:「放心,死不了。我還想讀中西醫結合的博士呢。長卿,去,把藥煎得苦一點給她灌下去。」
話雖這麼說,藥端上來的時候,還配了一顆蜜漬梅子,也不知長卿這小子上哪找來的。
喝了藥我睡得格外沉,身上發了汗,冷冷地黏在身上極不舒服。有一雙溫暖幹燥的手伸進被窩,替我脫去衣服,又用熱水給我抹身。
我嘴裡嘟囔了一句冷,那人就鑽進被窩緊緊摟著我,熱乎乎的我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好眠,醒來時外面天光大亮,身上也輕松不少。
李俏不知道去哪了,大半天都不見人影。等到傍晚時分,她才露面,一進來就喊著累死了。
「你幹嘛去了?」我問。
「昨天你燒糊塗了不知道,城裡出現了時疫,我建議太守把病人都轉移到城外隔離治療。一晚上都在照顧病人,哎呀困死了我要睡會。」
一晚上?那昨晚的人是?
「哦,我拜託了秦大郎來照顧你,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李俏啊李俏你可真是我的好閨蜜,我真的會謝:「你不早說!」
「早知道是他,我就假裝意識不清楚狠狠地摸他的腹肌!那我會是多麼開朗的一個小女孩。啊感覺錯過了一個億。」
「霍嬌你是真餓了。」她打了個哈欠。
回旋鏢終於扎到了我身上。
「你不怕我也得了時疫?怎麼不把我拉去隔離?」
「我還真這麼想過,不過將軍發話了,讓你就留在這兒養病,哪裡也不準去。」
說著她往床上一躺,秒睡。
將軍大人他善。
想了想,我還是走出帳篷,往不遠處的隔離點去看看情況。
入口有士兵把守,除了後勤人員之外隻進不出。
長卿跟著大夫忙前忙後,口鼻都罩了布巾,帳篷裡也彌漫著燻蒸醋的味道。
我查看了一下病人的症狀,以呼吸道症狀為主,少數有消化道和皮膚症狀。
感覺有點像上學期中草藥學選修課上老師講到過的病例,課堂上他還拿出了一張古籍上的方子,我覺得很有意思還特地背了下來。
就是其中有一兩味藥不太常見,可能要去山裡找一找。
事不宜遲,我轉身就往外走,一下撞上了一身堅硬的鎧甲。
「你怎麼來了?」我一手用布巾掩住大郎的口鼻,一手把他往外趕。
「我小時候染過時疫,現在應當不要緊。」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張方子,「聽說你懂醫術,我這有張方子,你看看可還對症?」
我接過來看了看,和我背的那張古方大差不差。
我點點頭:「就是還差一兩味藥,我帶著長卿去山上找找。麻煩你向將軍報告一下,明日批準我出去一趟。」
8
次日一大早,我和長卿走到軍營大門的時候,卻見秦大郎等在那裡。
「將軍派我保護你們。」說完他帶著我們走向外面的一輛馬車。
將軍大人還怪好嘞,這樣能省下不少時間。
到了山上,我拿出藥鏟,往大樹底下、石頭背後翻找。
天寒地凍的,不太好下鏟子。
秦大郎拿過鏟子:「你指個地方,我來挖。」
看著他埋頭挖藥的樣子,我忽然想起那時在何家村,農忙的時候我和李俏去地頭送飯。我們坐在樹蔭下看兄弟倆彎腰勞作,他們站起來衝我們揮手,迎著陽光粲然一笑,真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我假意要去幫忙,他忙說:「你坐著,俺來幹。」
現在想來,好像恍若隔世。
「發什麼呆呢?看這個對不對?」大郎拿著一塊藥在我面前一晃。
我回神,把藥放進藥簍。
長卿佩服得很:「秦大哥真厲害,這挖藥的速度比我都快。」
大郎沒作聲,我替他解釋說他聽不見。
長卿惋惜地搖頭,說:「不然我覺得他挺好的,嬌嬌姐,我覺得他對你有點意思。」
不是你小子那隻眼睛看出來他對我有意思的?他現在連話都不跟我多說。果然分了手連朋友都沒做了。
「小屁孩別瞎說。小小年紀整天瞎想這些有的沒的。」
「嬌嬌姐,我都 16 了,過兩年就該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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