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從小把我養大，她病危入院，我卻毫不猶豫地決定放棄治療。

父母悲痛欲絕，親自把我送上全民直播審判席，要求法庭懲治我的弑親和不孝。

一旦我的罪名成立，法庭會無條件支持他們的所有訴求。

而他們的訴求隻有一個：在沒有麻醉的條件下摘除我的心髒。

爸媽說：「這剜心之痛，你也應該好好嘗嘗！」

庭審通知書送達以後，我一點兒驚慌失措的意思都沒有。

我媽柳眉倒豎：「現在倒是瀟灑，到時候我看你怎麼後悔！」

1

我一身寒酸無比的打扮站在被告席上，屏幕亮起，全民直播審判正式開始。

鏡頭掃過我時，彈幕狂飆：

「這是被告錢曉邁嗎？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衣服上還破了洞，打著補丁呢！」

「我看資料說，錢曉邁工作不錯，年薪百萬啊！」

「呵呵，連養大自己的奶奶都不肯救，這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近，故意穿成這樣來博取同情的吧！」

「戲過了，演過頭了！」

「這姐妹難道不知道全民公開審判會向大眾公開當事人所有資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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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討厭裝慘博取同情了，看到被告這種心機滿滿的樣子，不用審我都想直接投票讓她敗訴！」

「......」

這是全民直播審判的公告屏，滿屏都是針對我的惡意。

全民直播審判，適用於現有法律的盲區，專門審判那些法律上完全無罪，但道德敗壞，人性淪喪的罪犯。

發起全民審判有著嚴苛的條件，需要經過網友的投票獲得準許，但若是對家人發起審判，則需要得到受害人或者被告人所有直系血親的同意。

若是原告勝訴，法庭會無條件支持原告的所有訴求。

此刻，原告席上坐著三個人。

我爸錢程，我媽孫雅琴，還有我的妹妹錢似錦。

他們統一穿著黑色的中山裝，胸前別著白色的康乃馨，看起來悲痛又肅穆。

嗯，如果錢似錦臉上不化濃妝，而是跟孫雅琴一樣化著淡妝的話，效果還能更好些。

孫雅琴的臉上一如既往帶著口罩。

鏡頭從他們面前掃過，他們期待的效果並沒有出現。

屏幕上除了對他們表達同情的言論，還有很多來自網友的質疑。

「這母女倆，好像都化著妝吧？」

「錢似錦化著全妝哎！烈焰紅唇！」

「不是說悲痛不已傷心欲絕嗎？哪裡悲痛了，哪裡傷心了？」

「樓上，化妝並不代表不悲痛，可能隻是想在大家面前體面一點而已。」

「對啊，以前有個失去孩子的媽媽，也化了妝，被網友網曝到跳樓，你們都忘了嗎？」

「擺脫，那個孩子媽媽是從工作現場趕到事發現場的，本案受害人都去世一個月了好吧，情況跟本不一樣！」

「化淡妝不也一樣體面，為死去的奶奶討公道，化濃妝，有點不能理解唉！」

「......」

孫雅琴和錢似錦顯然注意到了彈幕，臉色有些難看。

錢程卻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似錦的奶奶非常喜歡似錦化妝後的樣子，他老人家覺得小姑娘就應該這樣鮮鮮亮亮的。」

「這樣讓人看著心情都舒暢不少，那種不修邊幅的苦瓜臉，我媽最不願意看。」

錢程兩句話就把錢似錦和孫雅琴從眾人的質疑聲中拉了出來，順帶還狠狠踩了我兩腳。

網友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沒準今天奶奶也來到現場了呢，當然要用奶奶喜歡的樣子出現在奶奶面前！」

「誤會了，為自己之前的質疑道歉。」

「不是一定要崩潰哀嚎邋裡邋遢才能表現悲痛。」

「原告一家有種痛徹心扉還要維持體面的倔強，真是讓人心疼！」

法官先是確認了雙方身份，然後確認了原告訴求，按照常規流程提醒原告：

「原告，被告是你們的親生女兒，親姐姐。」

「錢程，錢似錦，你們作為此案受害人的直系血親，是否同意向被告錢曉邁發起全民直播審判？你們是否知曉一旦錢曉邁敗訴，將會在不經麻醉的情況下，被摘除心髒？」

錢程：「知道，同意，法官大人。」

錢似錦：「知道，同意，法官大人。」

法官繼續問：「孫雅琴，錢程，作為本案被告人錢曉邁的直系血親，你們是否同意錢曉邁接受全民直播審判，並接受錢曉邁一旦敗訴將要面臨的處罰？」

孫雅琴和前程異口同聲：「接受，同意，法官大人。」

法官面色凝重，拿起面前的法槌敲下：

「開庭！」

屏幕上一排排彈幕閃過：

「原告被告的直系血親都同意，錢曉邁肯定是人間禽獸！」

「第一次見到原告被告雙方親屬都同意的哎！」

「真不知道錢曉邁平時有多不是人，我就算犯了天條我爸媽都不會同意把我送到這種審判庭！」

「對啊，殺死奶奶，親爹恨她好理解，但是怎麼她媽她妹妹都恨她恨成這樣子啊？」

「......」

2

庭審正式開始。

錢似錦站起來，宣告對我的第一條控訴：

「我六歲時，錢曉邁故意把我騙到池塘邊推下水，差點兒淹死我。」

現場旁聽的觀眾不由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彈幕也沸騰起來：

「錢似錦六歲，錢曉邁才十二歲吧？十二就想殺人？原來錢曉邁是天生壞種啊。」

「太可怕了，是不是那種壞蛋基因啊？」

「怪不得錢似錦會同意送自己的親姐姐來審判，童年陰影得多大啊？」

錢似錦看了一眼彈幕，眼裡蒙上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那年我六歲，跟著爸爸媽媽回老家探親，看望錢曉邁和奶奶，我記得那是一個傍晚，錢曉邁說池塘邊有好看的螢火蟲，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看。」

「後來我們剛走到池塘邊，錢曉邁突然發難，直接把我推了下去。」

「我人小個子矮，如果不是路過的叔叔把我救上來，恐怕就被淹死在那個池塘裡了。」

錢似錦一邊說一邊瑟瑟發抖，她的表現昭示著當年的事情對她的傷害和刺激。

她還展示了自己上學時候的成績單，每門功課都是良好，唯獨體育遊泳這一項，是缺考。

而理由那一欄，白紙黑字寫著：懼水。

錢似錦看著當年的成績單黯然神傷：

「都怪我自己克服不了對水的恐懼，否則，我可以讀個更好的大學，給爸媽臉上爭光的。」

她臉上露出自責的表情，看向前程夫妻的目光中都帶著萬分的抱歉。

彈幕一條條顯示在屏幕上：

「臥槽，當年到底給錢似錦留下多大的陰影啊？」

「親身體會，童年的傷害會需要用一輩子來治愈。」

錢似錦看了我一眼，悽悽慘慘地開口：

「不過還好，錢曉邁很會遊泳，還拿過比賽冠軍呢。」

這句話更是引爆了全網：

「什麼鬼世道！受害者從此不敢下水，加害者卻在拿冠軍！」

「建議取消錢曉邁的冠軍資格！」

「我真的不能想象，當年幼小的錢似錦看到錢曉邁拿到遊泳冠軍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

「瞬間破防！我四十米的達到就要收不住了！」

這還不算完，法庭根據錢似錦的線索，迅速鎖定了當年救她的那個叔叔。

不過幾分鍾，叔叔就出現在庭審屏幕裡。

他歪著頭回憶了一會兒，確認了事情的真實性：

「當年我確實曾經救過老錢家的小孫女，後來聽說是小麥把妹妹推下去的。」

「為此，錢老嬸子還狠狠打了小麥一頓，罰她在院子裡跪了大半天呢。」

錢似錦聽到叔叔的證詞，立刻淚如雨下：

「錢曉邁，是不是你早就記恨奶奶打你，所以你才不願意讓奶奶接受治療？」

「就像你記恨我搶走爸爸媽媽的關注，就想把我淹死一樣！」

她成功地再次調動起了網友和觀眾的情緒。

彈幕上罵我的聲音太多，多到把整個屏幕都擋住得嚴嚴實實。

庭審現場的觀眾更是指著我竊竊私語。

法官大喊一聲「肅靜」，然後轉頭看向我：

「被告錢曉邁，原告的指控是否屬實？你是否認罪？」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屬實，但是我不認罪。」

3

彈幕持續沸騰，網友紛紛下場：

「屬實但不認罪？死性不改！」

「天生壞種，指望她改會不會太搞笑了？」

「反正罪名成立與否是我們說了算的，她不認罪也沒什麼卵用！」

我緩緩開口：

「當年我確實把錢似錦騙到池塘邊推了下去，而且在推她下水之前，我還狠狠揍了她一頓。」現場一片哗然，我不理會，接著說道：

「但是我並不是出於記恨她搶走了別人的關注，而是因為，當年錢似錦把我所有的急救藥扔進了村頭的荷花池，我有心髒病，沒有急救藥是件很危險的事情，萬一心髒病發，可能就會喪命。」

「我氣不過，才出手教訓她一下。那個所謂的池塘並不深，隻有幾十公分，我並沒有想害死她。事後奶奶打我是因為我沒分寸，就算水淺，也是有可能出意外的。」

我懶得跟她糾纏，三言兩語說明了當時的情況，但是錢似錦卻一點兒都不害怕。

她長嘆一口氣，幽幽地說：

「錢曉邁，你還是那麼能言善辯，你三言兩語就能隨便給我扣上一頂髒帽子，無中生有是你的拿手好戲。可是你有證據嗎？」

她以為唯一知道急救藥被扔掉的奶奶已經去世了，我就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話。

可是她不知道，奶奶擔心我，事發當晚，奶奶就拜託鄰居帶她進城買藥回來，並且跟鄰居說了這件事。

法庭迅速鎖定了當年的鄰居，證實了我說的話，錢似錦愣在當場。

網友的彈幕立刻出現兩極反轉：

「臥槽，錢似錦才是那個想要人命的天生壞種啊，真看不出來啊！」

「錢曉邁幹的好，就應該用實際行動整治錢似錦！」

「少時熊孩子，長大撒謊精！」

「我差點被她騙了，說話隻說一半，這麼高明！」

「錢似錦就是個心機婊啊！」

「從小就想謀害自己的親姐姐，細思極恐！」

錢似錦看著彈幕，眼裡兇光畢露，她轉頭看著我，眼睛眨巴兩下，立刻給自己找補：

「當年是你撺掇我把那個瓶子扔下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裡面是你的急救藥！」

錢似錦這招實在是高明，雖然她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話，但是我也沒有證據反駁她的話。

局面陷入僵持。

彈幕飄過：

「如果記憶抽取技術還能使用就好了，就不用在這裡猜到底誰撒謊了。」

「沒辦法，記憶抽取技術暴露出來太多讓人們嫉妒不適的畫面了。」

「對啊，停止使用記憶抽取技術，也是從多方面考量的結果。」

我低頭苦笑，正因為記憶抽取技術退出全民直播審判，他們一家三口才敢這樣汙蔑我。

在網友的無限糾結中，投票開始，五分鍾後，法官的法槌落下：

「第一條指控不成立，被告錢曉邁，無罪！」

盡管經歷了我跟錢似錦的極限拉扯，支持我無罪的人，僅僅百分之三十三，有百分之四十的人沒有參與投票，我隻是僥幸過關。

錢似錦看著僅僅百分之三的票差，惡狠狠地說了句：

「錢曉邁，你總不會一直這麼好運的！」

4

緊接著，孫雅琴站起來，宣布了對我的第二條指控：

「天性殘暴，五歲時，一言不合就給親生母親毀容。」

說完，她摘下口罩，露出了左臉上恐怖的十字傷疤。

孫雅琴長相不錯，皮膚也很好，臉上的傷疤顯得格外突兀，平時為了遮住傷疤，她出門必帶口罩。

現在，她為了控訴我，把臉上醜陋的傷疤展現給大家，她指著自己臉上的疤痕：

「我臉上的傷疤，是錢曉邁給我留下的。」

「當年她拿著刀劃爛我的臉時，隻有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