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著實驚呆了。
我誰也沒告訴,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磕磕巴巴:「好……好巧,淮川怎麼在這兒?」
他陰沉著臉,上前抓住我的胳膊,三兩下把傷口處理好,才有空抬頭開口:「不巧。
「孤枕難眠,我是專程來尋母親的。
「話說回來,寺裡的和尚好看嗎?」
!!!
我哎喲一聲扶住腦袋。
「小桃,小桃呢?我的頭好痛~」
裴淮川冰涼的手在我額頭上貼了片刻。
「你發燒了?」
他語氣不可思議,「發著燒都要來看和尚?」
我一邊被他卷進被子裡,一邊無力地解釋:「反了,是先看和尚後發的燒……」
裴淮川把我連人帶被子抱住。
我掙扎了一下,又怕沒輕沒重傷到他,咳了兩聲:「你快下去,別傳染給你了。」
他臂膀鎖得更緊,冷冰冰地說:「你以為我是父親那個病秧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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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你爹沒關系好嗎少年?
「不是,這樣叫人看見了麻煩。」
「你嫌我是麻煩?」
我剛要反駁,就見裴淮川半垂著眼睛,雙眸湿潤。
「我長得應該也不差,你為什麼不能看看我呢?」
燭光微弱,給他的臉上打了層陰影,眉眼深邃,鼻梁挺拔,顯得骨骼十分立體。
他今日穿得隨意,脖頸從衣服裡伸出,修長筆直,喉嚨處清晰凸起,性感至極。
和大師那種沉靜的美不一樣,裴淮川的美,是帶著攻擊性的,十分驚豔的美。
板起臉時是狼,垂下眼時又像一隻委屈的大狗。
……要打要殺隨便,請勿撒嬌。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
有點口渴。
17
自從那天之後,裴淮川像打開了某個開關。
動不動就撒個小嬌。
直到去年宴前,還黏糊著給我選衣裳,摟著我的腰不撒手。
我拍開他的手,扶著小桃下了馬車。
京中等級分明,我一不是嫡女出身,二來夫君情況特殊,早就是京城的笑柄。
我知曉她們看著王府的面子不敢奚落我,卻也不想自討沒趣。
酒過三巡,便出來散心,帶著小桃逛到了梅園。
正是大雪將停的時候,映著紅梅煞是好看。
風景好看,隻是多了幾個煞風景的人。
鎮國將軍府的重孫劉尚傑,從前和裴淮川一個學堂裡的同窗。
我不怎麼愛出門,他早先見我時,隻當我是哪戶小官家的家眷,出言不遜。
擺明了身份後,也不曾收斂,絲毫不懂規矩兩個字怎麼寫。
我暗罵不好,轉頭要走,卻已經晚了。
他們一行人堵在我面前。
「喲,這不是咱們淳親王妃嗎?怎麼夫君沒跟著啊?」
我不欲多言,想繞開,又被攔住。
「沈知雲……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夫君是個斷袖,如今又做了寡婦。」
劉尚傑一字一字說著,飽含譏笑。
宴會上的果酒甘醇,卻有些後勁,我此時頭暈,扶著小桃的手都有些顫。
劉尚傑步步緊逼:
「按理來說,你這樣的,是配不上小爺的。不過你長得好看,就當小爺吃點虧吧。」
他身旁的人欸了聲:
「淳親王又不喜歡女的,說不定咱們這位王妃就沒見過男人呢,劉兄這可是做好事啊。」
劉尚傑哈哈大笑:「何不今日就讓小爺幫你開開眼。」
小桃尖叫著被他拽開,鐵鉗一樣的手擰住我的手腕。
我大聲叫起來,可此時天寒地凍,又在梅園這樣偏僻的地方,當值的宮女太監不知道跑去哪裡躲懶。
一時之間竟無人來救。
不知道被拽到了哪裡,劉尚傑一腳踹開了空屋子的門,隨即把我推了進去。
酒氣混合著口臭頓時撲面而來,我被燻得半死,扭著頭躲開他。
「我是淳親王妃!你敢碰我,我明日便稟告陛下!」
他一巴掌扇了過來,獰笑:
「你去告啊,堂堂淳親王妃被人玷汙了身子,你說陛下罰了我之後,會不會賜你一條白綾叫你去給淳親王贖罪?」
我被扇蒙了,從未有人打過我耳光。
但他說得在理。
從前一直躲著避著,也是這個緣由。
我不敢賭,陛下會不會讓我為了淳親王守節,讓我去陪葬。
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明明白日還好好的,下馬車之前裴淮川還在和我逗趣。
他還交代了我莫要多喝,說晚些他來接我回府。
可現在我卻叫天天不應。
衣服已經被撕扯掉一半,裸露的肩頭一片冰涼,眼見他伸手要去解了肚兜。
我閉上了眼睛。
18
預想中惡心的觸感並沒有出現,反而聽到了一聲慘叫。
我睜開眼睛。
劉尚傑被裴淮川拎著後頸,一拳掼在牆上。
沒有什麼技巧和打法,純粹是最原始的爭鬥,拳拳到肉的悶聲一下又一下。
劉尚傑很快沒了聲響。
裴淮川騎在他身上,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
「別打了,」我攏著衣服,「裴淮川,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裴淮川回過頭,滿臉的恐慌,和七年前那場時疫時如出一轍。
他松開手,劉尚傑登時死豬一樣癱在地上。
裴淮川一句話沒說,把衣裳脫下來裹在我身上,又跪在地上低著頭,一隻一隻給我穿好鞋。
然後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來晚了。
「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很後怕地抱住他。
如果橫豎都是死,那我寧願和裴淮川在一起。
剩下的路是通往地獄還是哪裡,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19
那晚我是被裴淮川抱回去的。
京城的冬日愈發寒冷,今年王府的火燒得不夠暖,夜裡我總往身邊那個熱源湊去,慢慢地,就環上了腰。
裴淮川也還未睡著,任由我動來動去,隻護著我,把我身後的被子掖好。
「沈知雲,你喜歡江南嗎?」
江南?
就是那個話本裡四季如春,繁華熱鬧的地方嗎?
裴淮川似是咬牙切齒:「江南多美男。」
我遲疑了。
裴淮川低頭,在黑暗中和我對視。
「京城詭譎,我不放心你。要麼,你嫁給我,我名正言順地給你撐腰,要麼,你陪我去江南。
「我隻給你這兩個選擇。」
我咬著牙,怎麼選都好像不太對勁啊。
裴淮川把被子掀開一角,冷氣驟然凍了我一個激靈。
他催促我:「快選。」
我嘶著氣把被子壓住,沒好氣地嘟囔:「選你。
「可——
「我畢竟是你繼母,皇上那兒……」
「你放心。」
他突然安靜下來,大手在我背後拍了拍,很鄭重地承諾。
「三書六禮,八抬大轎,沈知雲,我不會委屈你的。」
於是我便不慌了,頓時安定下來,縮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20
裴淮川說不讓我受委屈,說到做到。
那日回家,裴淮川是帶著傷回來的。
三十大板。
屁股上一片血跡,靛藍色的袍子泅湿一大塊,路都走不了,是被公公送回來的。
公公拂塵一甩,抹了兩把淚。
「王妃不知,世子在御書房外跪了快三個時辰,又去求了太後。
「那砚臺,那麼沉一個,就朝世子砸了過來……
「嘖嘖嘖,咱家看著都心疼……」
我哭了,邊哭邊給裴淮川上藥,邊上藥邊哭。
我感動得稀裡哗啦。
香積寺的大師為了香油錢會對我笑,江南的美男會因為我有錢而對我格外獻殷勤。
但是隻有裴淮川,為我肯挨打。
三十個板子。
旁人做不了,隻有裴淮川。
兩道聖旨接連而下。
第一道,淳親王妃突發惡疾,追隨淳親王而逝。
第二道,給裴淮川劃拉一塊封地,叫他快些滾過去。
來傳旨的還是那位公公,在我的淚眼婆娑和裴淮川的精湛演技之下,回去答復時把裴淮川的傷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等他傷好之時,已然是江南春三月了。
這時我才知,裴淮川放棄所有軍功,解甲歸田,才換來皇上點頭。
我又感動了一下。
於是被他捏著手站在書桌前。
窗邊的一株玉蘭探頭含苞待放,他握住我的手腕,提筆教我寫字,我哽咽著按他所教,寫下一行小詩。
這時候他卻偏板起臉,像個嚴肅認真的老夫子,絲毫不留情面。
「你這個樣子,我很難辦啊……母親。」
我頓時憋紅了臉。
小桃端著新鮮出爐的桃酥,推了把從裡面關上的院門,見慣不怪地嘆了口氣,自顧自坐在臺階前吃起來。
門外是潺潺流水,依依楊柳,是一個盎然的春天。
21
番外(裴淮川視角)
我是淳親王府的世子,卻活得不如一條狗。
父親不愛母親,也不愛我,成日不是在南風苑就是在詩會宴席上。
母親鬱鬱而終,我被扔給幾個嬤嬤。
冬日沒有炭火,我冷得提不起筆,父親說是我太畏寒。
夏日酷暑,我實在難挨,想去冰窖尋些涼氣,卻被鎖在裡面。
一夜過去,沒人尋我,我的死活和這座宅子的所有人都沒關系。
我早就明白,有人疼,蠻不講理也是撒嬌。
沒人疼,幹什麼都是在無理取鬧。
十五歲時,我多了個繼母。
嬤嬤們押著我去見她。
我以為她也沒什麼不同,誰知她慌慌張張差點打翻茶盞,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還好嗎?疼不疼?」
她整頓了府中僕人,沒人敢再苛待我。
她給我送吃食,衣服,傷藥。
我搞不懂為什麼她對我這麼好,我惶恐驚慌,把藥扔了出去。
但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從此冷落我。
還給我做了厚厚的棉衣,納了舒適的鞋底。
可她也是真蠢。
那天圍獵明明我一個人被捉住也就罷了,她反倒自己送上門來。
那樣瘦弱的人,扶著我尚且走不動,背著我時腿都在哆嗦。
我要她把我放下來,她說:
「活著本來就很艱難了,別輕易就放棄。」
等我醒來時,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自己都還狼狽著,給我喂藥的胳膊上還滲著血,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清凌凌的眼睛裡全是我。
到晚上,自己掙扎著去她房裡看她,在窗邊聽到,丫鬟給她上藥,她小聲地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不痛不痛。」
我的心突然瑟縮了一下,好似被人狠狠捏住。
我沒遇到過什麼好人,所以見到她,就覺得天降甘霖,枯木逢春。
那天我發誓,以後定好好對她,把她當作生母一樣。
但我食言了。
太久沒見到父親,我竟然快忘了,他倆才是夫妻。
沈知雲給他夾菜,輕聲細語地問他問題。
我筷子捏得死緊,也隻能用一塊醋魚隱晦地表達心思。
我能感覺到我對她的感情在慢慢變味。
或許說, 壓根從一開始就不對勁。
這樣的感情注定見不得光。
有些人愛而不得,有些人擁有卻不珍惜。
裴岱差點害死了她。
我拿著劍指上裴岱的脖子時,是真的有一刻想殺了他。
這也讓我明白了,要想保護一個人,就不能讓她屬於別人。
她當不了我的好繼母,注定要做我的夫人。
若她喜歡錢, 我便去把全天下的財富堆在她面前。
若她喜歡權,我會去爭名奪利,讓她在京城中無人敢欺。
可她看著貪婪心機, 偏偏無欲無求。
唯一許下的願望,是希望平安順遂。
邊關擾民, 陛下無人敢用, 若有朝一日攻破城關, 遭殃的不止黎民百姓。
我磨利了刀刃, 去西北守我的圓月。
可等我回京, 沈知雲卻好似從不認識我一樣, 客氣疏離。
我白日耐著性子和她演母子情深,到了晚上, 壓抑的情意便呼嘯而出。
最後, 我吻上了那支雪中寒梅。
可沈知雲怎麼都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甚至寧願去寺裡看和尚都不看我。
我那軍中同僚粗魯得不行, 說喜歡就去搶啊。
嘖, 一看就是沒夫人的。
喜歡一個人, 連看她的眼神都是暖和的,多一分灼人,少一分冰冷。
又怎麼舍得真的讓她傷心,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呢?
我問遍身邊人, 楚家小姐給我支了個招——眼淚,男人最好的嫁妝。
於是我在沈知雲腳邊泫然而泣,抬眼瞧她先帶上三分水汽。
她果然動了凡心。
我幫皇上平定了西北, 未來三十年都不會再起戰事。
他問我要什麼,我說, 我要沈知雲。
他騎著高頭大馬,紫袍金帶。
「至我」我帶了家中的丹書鐵券,帶了執掌三軍的虎符,甚至帶了王府的地契。
可皇上什麼也沒說, 就這麼同意了。
我丁零咣當帶著東西又要回去。
就要跨出大門時, 我遲疑一瞬,回來撩袍跪下。
「您還是打我一頓吧,這樣顯得我比較真誠。」
皇上氣笑了, 賞了我十個板子,我又要了二十大板。
果然,回去後她事事躬親,衣服是她給我換的, 藥也是她哈著氣給我上的,連飯和湯藥都是喂到嘴邊。
我看著她為我忙前忙後,痛苦且甜蜜著。
至此心安。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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