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嬰娘說完這句話,全部人都露出驚恐的神色。
唯有宋娘子年紀大一些,不以為意。
「兒子想殺老子,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呢。」
說罷,她擺弄二丫的頭發,突然勒緊了孩子的頭皮。
「你這死孩子,可別學太子想殺爹娘。」
二丫疼得哇哇叫,她們連忙讓宋娘子放開。
「然後呢!莫非陛下真的信了?」
嬰娘搖搖頭,故作高深。
「怎麼可能呢,酷刑之下大多都是冤情。其實據說陛下根本就不相信,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子突然帶著人闖到大理寺,親手捅死了大理寺卿。」
乖乖,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這樣做,可不就是心虛嗎?」
「如此說來,太子隻怕就是幕後兇手。想自己做皇帝。」
「此番太子被禁足,或許要被廢黜。平素和太子多有關聯的官員,一個都跑不掉。西城劉相家已經被抄了,下一個……」
嬰娘眼珠子轉到我身上。
我停下動作,擦了把汗。
「據說就是你待過的那個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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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被抄家,下人們怎麼辦呢。」
「收了賣身契,放在官營售賣。你爹娘隻怕賣得不貴,到時拿些錢買回來,再去應天府改戶籍就行了。」
嬰娘對這些倒是了如指掌,應當是專門為我問的。
我若有所思,靠在椅背上。
心裡居然想著:希望吧,希望侯府能快些抄家。
21
侯府抄家沒我想象中那麼快,反倒是街上開始抓起了議論東宮太子的百姓。
隻要是敢在外面胡亂揣測的,都被不知名者抓走,再沒回來過。
因為失蹤了太多人,一時間風聲鶴唳,就連明月樓的生意也淡了。
街上人少,糖葫蘆自然也賣不出去。
一開始賈安還想著往外跑,可是在街上不是被官兵衝撞,就是被穿黑衣的人盤查戶籍。
一根糖葫蘆都賣不掉也就算了,他還要擔驚受怕。
於是我們兩個商量了一下,暫時停了這個生意。
好在帕子還能賣出去。
隻不過姑娘們不敢出門,我每隔五日送過去。
賈安每次都陪我,可他不知怎的受了風寒。
我叫他在家中靜養,給他灌了一碗熱水後便自個兒出了門。
銀水巷距離明月樓不算遠,不過一炷香的腳程。
秋風蕭瑟,我將竹籃牢牢握住,快步往前走,不敢東張西望。
天突然有些陰沉,我聽到喧鬧聲,這才意識到南門大街上,有一隊官兵正在朝我這邊走來。
我後退到牆根,縮著脖子不動。
忽而聞到一股香味,那是我曾經在那桃紅柳綠的院子裡聞到過的香味。
我抬眸,卻見世子爺被拉在最前頭,滿身缟素,哭得仍舊是那麼好看。
他鬢邊放著一朵白花,身後是侯府的其他主子。
我捏緊手,終於在人流中看到了阿爹和阿娘。
他們兩個互相靠著,全都脫了外衣,僵硬地跟著隊伍往前走。
這是抄家了?
可為何沒有一點消息。
秋雷滾滾,狂卷的西風吹起腳下的枯黃落葉,我的膝蓋往下能夠感受到一股灼燒的熱氣。
我看到世子爺笑了,他鬢邊的白花吹到風中,卻就這麼機緣巧合般落在了我的手心。
我趕緊跑到明月樓找到嬰娘打聽消息。
沒想到嬰娘竟也不知侯府為何抄家,她隻是同我講。
「最近千萬別出門,汴京城會很不太平。」
說罷,我看到嬰娘身後的包袱。
「你這是?」
「我的那位恩客,要給我贖身了。」
嬰娘說起這事,唇邊掛起淡淡的笑容來。
「他說若真鬧起來,隻怕明月樓也不安全,故而想著帶我走。」
嬰娘終於沒有再抹膩子,我也看到了她腮邊的紅暈,粉若桃花。
「跟他走,去哪裡呢。」
「不知道,他沒有說。可是小紅,他待我這樣好,必然不會負我。」
嬰娘和我一般大,這一年來,我們說了許多體己話。
她說汴京城裡她沒有舍不得拋不下的,唯有我。
「小紅,我希望你平安。若還有機會,我再幫你塗胭脂。」
「好。」
22
嬰娘的恩客說得果真沒錯。
自她走後,汴京城內管得越來越嚴。
街上居然有了官兵輪流把守,所有店鋪盡數關門。
我託人去問侯府抄家的事,竟打聽不出一點。
爹娘和賈安的爹娘全都情況不明,我急得眼睛越發看不清東西。
無法出門,本想著做些帕子,等風頭過了再去賣錢,卻頻繁戳到手指。
刺痛叫我無奈,隻好放下帕子去給賈安倒熱水。
我們兩個每日對坐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嘆氣。
然後祈禱著這件事能夠快些過去。
終於叫賈安打聽到從前劉管事的下落,我們從銀匣子裡頭掏出一吊錢,巴巴地跑去問。
劉管事在侯府抄家時在搬運自己的家當,可巧不在府中,才能躲過一劫。
如今住著寬闊的一進院,一舉一動倒有老爺的派頭。
「這侯府抄家,都是因為世子爺。」
劉管事拿了我們的錢,才願意吐出幾分實情。
其中彎繞他說得並不十分清楚,不過話中暗喻,侯府抄家並不是被東宮牽連,而是因為世子爺。
那表小姐自打入了東宮隻回過侯府一次,人瘦了許多,說話間還因為咯血暈了過去。
「她在東宮日子過得很不好,快死了。」
表小姐是侯府上下僕人們都喜歡的主子。
她從來不擺主子的款兒,手上若有闲錢,找奴才們辦事總是出手最為闊綽。
故而劉管事說起這事,罕見露出幾分唏噓。
世子爺瞧表小姐過得不好,當日便去找了弋陽郡主。
再之後的事,劉管事沒有說,我們卻也多少猜出了一個大概。
侯爺和夫人為了攀上東宮,強行拆散世子和表小姐這對有情人。
表小姐進了東宮被日夜折磨,壽數無多。
故而世子爺聯合弋陽郡主,為著便是弄垮太子,替表小姐報仇。
劉管事捧起茶盞,喝下一口,若有所思道。
「這世子爺素日裡瞧著是位君子,哪裡曉得竟是個瘋子。為了一個女人,逼死了自己的親爹,親手葬送了滿門榮耀。」
劉管事一邊感嘆著一邊說這茶好喝。
比在侯府的茶好喝一萬倍。
「你們兩個還有事嗎?」
「沒了,多謝劉管事。」
賈安拉著我站起身,鞠躬又道。
「您知不知道,侯府的那些奴才會怎麼處置呢?」
劉管事擦了把額上的細汗。
「那不知道,要看上頭怎麼處置。說句老實話,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下人們的命誰會在乎。
「若是命好,說不定隻是流放。可若是陛下生氣了,下令全都斬了也是有的。
「聖人天子一句話,多少人命也不夠看。皇上萬歲,隻求別捉了我去。」
23
我們能做的隻有等了。
等到臘月,仍舊沒有動靜。
於是隻好又從匣子裡拿出錢去找劉管事,想著再打聽打聽。
卻沒想到人去樓空,就連劉管事的那些家當也都沒了。
我們趕緊找左鄰右舍打聽。
「哦,你說的是先前被抓走的那個奴才啊。他是安侯府上的管事,私自偷逃出來的。如今侯府闔府上下都要問斬,自然要把他抓去。」
問斬!
我臉色煞白,險些站不直身。
「是啊,隻要是安侯府上的奴籍,一個都跑不掉。」
賈安眼瞧著快要暈過去,還是我眼疾手快將他硬生生扶著。
「有勞您,您可知道在何處行刑嗎?」
「這個不知道,但不在左思衙門,大概就是在午門。隻有這兩個地方寬敞,堆得下。」
左思衙門、午門。
距離此處都有些腳程。
我和賈安一路往前跑,沒料到竟碰上了從前在侯府的熟人。
竟是香玲,世子爺身邊最會做衣裳的漂亮丫鬟。
可她如今已經變得豐腴,不似從前那般伶俐。梳著頭發,腳步匆匆。
聽到我喚她,她方才回眸。
看眼神,似乎並不記得我。
「我是小紅,府上的老人。」
香玲有了些印象,拉著我的手頗為激動。
「你可知道世子爺他們會在何處問審?」
香玲沒問自個兒的爹娘,反倒關心的是世子爺。
「大概就是前頭了吧。」
我指向前方烏泱泱看熱鬧的人群,手都在發抖。
24
侯府奴才加上主子們全都跪在一起,整整齊齊,瞧著有上千人。
我急切地在一片白茫茫中找爹娘。
可他們全都低著頭,看不見臉。
就這麼打眼看過去,全都一模一樣。
唯有高臺上跪著的世子爺不同,身側還有一個女子,穿著華服也跪著,想必就是弋陽郡主。
「安侯世子,謝折,你可承認自己同弋陽一起構陷東宮?」
我沒看到是誰發問,也聽不懂他們究竟在爭辯些什麼。
我隻有力氣一個一個扒開看熱鬧的人群,想要再走近些,去看一看我的阿爹阿娘。
可是眼前的男人力氣好大,我推不開他。
我急得直哭,賈安將我扛在肩上,艱難地踮起腳。
我終於是能夠看清楚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可下一刻,大刀揮落,眼前隻剩下血。
讓我雙眼刺痛的,幾乎能夠遮擋住日光的鮮紅就這麼直白地淌在地上。
我幾乎說不出一個字,隻聽到世子爺大喊。
「微臣沒有構陷!你殺光我全府上下所有人又如何,太子殿下,巫蠱之術就是你所授意。」
他抵死不認,仰著脖子。
白衣簌簌,他身段若玉石,仍舊還是清風霽月。
高臺之上有人揮袖。
百姓們全都退避三步,不忍再看。
整個刑場靜悄悄的,比殺豬時安靜許多。
我看不到我的爹娘,卻看到了很多張熟悉的臉。
侯府的下人們,大多都在侯府過了一輩子。
這些沒有給自己贖身的人,都和我阿爹一樣,生下來隻會伺候主子。
餘下的,什麼也不懂。
我們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同樣也覺得侯府主子們仁善,素日對奴才這麼好,自然也是將我們當人的。
「咱們府上對下人素來好,世子爺更是一等一的好脾氣,怎麼會打死人呢。
「甭說咱們這樣的門第,哪怕是那破落戶也不敢輕易打死人的,如今可是太平世道咯。」
說這些話的人,此刻剛剛丟了腦袋。
為著世子爺的愛情,為著表小姐的卿卿性命,做了陪葬。
他們,和賈奉一樣。
做奴才的,都會和賈奉一樣。
我的眼睛被一陣金光刺痛,應該是劉管事那顆漂亮的金牙折射出來的。
「小紅!」
我兩眼一黑,從賈安身上栽落,險些摔死。
25
我是被賈安給哭醒的。
「小紅,你終於醒了。」
他沒喊我嫂子,而是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要是你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我衝他艱難地笑笑。
「就算我死了,你也應該繼續活著。隻要活著,日子總會好的,對不對?」
我坐起身,腦袋一陣眩暈,再睜眼,卻發現眼前霧蒙蒙的。
還能看見東西,隻是有些看不清了。
「小紅?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賈安見我不動,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沒事。」
我問賈安,爹娘的葬禮怎麼安排。
可賈安卻嘆了口氣,原來我暈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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