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最後一穗玉米扔進谷倉,把茄子、豆角幹、肉幹串起,掛在房檐下。
一股喜悅慢慢自心底湧起。
這是流放寧古塔的第五年,歷經五年,終於有了個好收成。
冬儲的糧和菜,能夠讓每個人都吃飽,寒冷的冬天將不再難熬。
三歲的女兒扯著我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娘,你娘來了。」
我娘?我眯起眼。
我哪裡有娘?
1
還真是我娘來了。
她不僅來了。
還帶了我的兩個妹妹,兩個嬤嬤,一個護衛。
浩浩蕩蕩,一行人從南地奔襲到北地。
「鬼卿,娘來投奔你和姑爺了。
「家裡遭了災,又逢亂戰,實在走投無路,隻得變賣家產,舉家來北地尋你。」
她看起來老得厲害,一向烏黑的頭發裡白的佔了多半,光滑細膩的皮膚有了褶皺,皮膚整體向下垮著,法令成溝。
她隻有三十六歲,看起來似半百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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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確實過得不好。
目光掃向我的兩個妹妹,看起來也很憔悴,但畢竟年輕,不像我娘那樣盡顯老態。
尤其是二妹,舟馬勞頓,依舊溫婉可人。
三妹看起來也不錯,眼裡有光,看起來水靈靈的。
見我不言,我娘啞著嗓子,哀求我:「娘知道你心中有氣,但現在生死關頭,不能再計較那些過去的事,活下來才是頂頂重要的。
「娘不多求你,隻求你給個地方安身,給口吃食活命。」
「先進屋吧。」
我沒有順著她的話,也沒有不理她。
隻是把她讓進屋,態度冷淡。
我讓其他人在外面等,隻讓她進來。
她摸不準我的心思,跟在我身後,一臉不安。
「說吧,你來我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我太了解我娘,能讓她找上我,無非就是利用我,而且非我不可的那種利用。
活命不至於來找我。
她所求的應該不止於活命。
一定比活命更多。
見我這麼直白,我娘也不裝了。
她了解我的性子,知道在我這裡裝可憐行不通。
她戚戚道:「我身子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沒了,跑這麼遠來,就是想讓你照顧下兩個妹妹。」
「託孤?」
我冷笑了下,斜眼睨她,「憑什麼?
「我不認為與你之間有託孤的交情。」
我娘氣短,撫了好一會兒胸,才喘了過來:「她們是你的妹妹。」
「我與你之間早已斷親,又哪來的妹妹?」
我娘哽住。
2
五年前,莫丞相一家被砍頭,莫家旁支被判流放。
與莫楓訂婚的本是我的二妹妹,我娘的心肝。
她一向不喜歡我,說我太涼薄,太有主見,與她不親。
可分明,是她把我養成這個樣子的。
人對於第一個孩子總是期盼的,她盼我來,更盼我來時以男兒身。
有孕後,找了好多大夫把脈,都說是男孩。
她歡喜極了,成天在我爹面前撒嬌邀寵。
我爹也高興,摸著她的肚子:「長子,這是我的嫡長子。」
可我不是什麼嫡長子,我是個女孩。
生下來我就哇哇哭。
我爹看了一眼,特別失望,對我,也對我娘。
我娘完全接受不了,非說我是男孩,給我穿男孩的衣服,取男孩的名字。
我爹斥她胡鬧,她說是大師指點的。
我從小,她就告訴我要頂天立地。
我聽了,拿個小棍子四處晃,看家護院。
這是我能理解的頂天立地。
我爹看我被養得不男不女,覺得她瘋了。
可因為對她有感情,又礙於我外祖父寵女。
他拗不過她。
嘆了口氣,放棄了我。
我娘更來勁了。
五歲,她便給我找了先生,習文又習武。
她總是跟先生說:「鬼卿是男子,將來要保護妹妹們,必須煉出來。」
我確實是被「煉」的,其中的苦,對一個小孩來說,有如煉獄。
可我挺下來了。
頂著女孩的身體,煉成了男子的個性。
我爹也早就默認我是他的繼承人,帶著我走南闖北。
他倆誰都不把我當女兒。
直到莫家找上來。
莫家被判流放,出發日期已定,莫家老太君怕絕後,要在流放前把莫楓與二妹的婚事辦了。
莫楓十八,二妹十五,倒是都到了成親的年齡。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與莫家交好的人,不乏達官貴人,他們都看著我爹。
我爹不敢拒絕。
可二妹不願。
她又是哭又是鬧,可把我娘心疼壞了。
怎麼哄二妹都哄不好。
我娘實在沒轍,把視線投向我,終於想起來,我也是個女孩。
已經十七,還未定親。
一直跟著我爹操持他的茶葉生意。
她狠了狠,未走與我商量被我拒絕的路線。
直接給我下了藥,扔進了莫家來接親的轎子。
我在轎內一動不得動。
她在轎外咬牙切齒:「你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什麼東西,你爹居然重視你,讓你管生意?把我這個當家主母放在哪裡?
「你以為你是什麼?你不過是個工具。
「就替我的芷兒去挨餓受凍吧。
「不過,即便是我芷兒不要的東西,也不能便宜了你。
「莫家富貴不比從前,但你也別嫁過去當正妻。
「就你這樣的不男不女,就該下賤。
「你以為莫家是娶你,錯!不是娶,是賣,賣給莫家做賤妾。
「我把你賣了五百兩,哈哈,死契。」
她以為我聽不見,其實那時我已有了意識。
我聽到了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最大惡意。
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她那麼恨我。
隻因為我是女孩,卻得到了我爹的認可。
這便是我的滔天罪過。
她平時對我遠不如對兩個妹妹來得親。
我想隻要我多些錢,她就會對我另眼相看。
哪知道,她從心底裡厭惡我、恨我。
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我做好了與莫家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準備。
3
被攙下轎子,莫楓愣怔了很久。
他沒想到,新娘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白芷姑娘,而是被人嘲笑又被人敬佩的連家長女,連鬼卿。
見我雙手被捆,他也明白,我不是自願的。
但依然阻擋不了他的怨氣。
他對莫夫人說:「把她送回去吧,不是白芷,我誰都不要。」
莫老太君卻頓了頓拐杖,一錘定音:「胡鬧!這麼好的姑娘,我們莫家搶都搶不來,既然連家主動送上,我們歡喜都來不及,怎可送回去。」
莫楓的臉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他不怕他娘,他怕莫老太君。
莫家的實際當家人。
莫夫人連忙走過來,拿過僕人的刀,割斷綁在我手上拴馬用的韁繩。
「這個狠心的連家,怎麼能這麼對嬌滴滴的女孩?真是天殺的。
「可心疼死娘了!」
她想賣我一個好。
可我不認。
手被放開後,我稍作活動。
趁她不備,一把奪下刀。
眾目睽睽之下,對上了莫家老太君的脖子:「放我走。」
不過一瞬,剛剛還能指點乾坤的莫家老太君,屎尿齊下。
所有人嚇傻。
不明白,我怎會對明明維護我的老太君出手。
可我心如明鏡。
我壓了壓刀,惡狠狠道:「都流放了,還想要害女人。
「想要不絕後?不如死個先?」
黃土埋到脖子了,還惦記傳宗接代,做夢。
我拿她做質,莫老太君嚇壞了,她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她早就知道連家長女按照男孩培養。
若在南地,她不喜歡我這樣能文能武能商的女子。
如今流放寧古塔,恰恰是我這樣的女子才最有機會活下來,給她莫家傳宗接代,甚至帶著子孫好好活下來。
但她沒想到我狠辣至此。
她好話說盡,我無動於衷。
莫夫人嚇得腿抖。
但她比莫老太君靈活,見好話打動不了我,忽然想到我是女子,但也是個商人,最擅商談。
她試著問我:「連姑娘,你看,要不咱們談談?」
「談什麼?」這次我答話了。
商談的結果是莫家燒了我的身契,重新給我建立了良籍。
辦了與我娘的斷親,並把我娘賣我的事在南地宣揚出去。
我要付出的代價是,成為莫楓明媒正娶的妻子。
莫楓是不願意的,他不喜歡我這樣的,骨氣太硬,手段太狠,眼神太狠戾。
他想要溫柔似水的女子。
但那個被我威脅差點嚇死的老太君,開口把他罵醒:「就莫家現狀?你還做夢?溫柔似水?你可知那寧古塔,結水成冰?那樣的女子,隻適合養在南地,養在閨閣裡。
「我們要去的是冰天雪地,活到那都是僥幸!
「隻有連家鬼卿這樣的女子,才有可能活下來,給我們生養子嗣!」老太太算盤打得清清楚楚。
莫楓聽明白了,臉也白了。
再未辯駁過一句。
莫老太君並未危言聳聽。
流放路上,即使花了錢打點,也未必能活著到達寧古塔。
更論在寧古塔安家生子。
莫楓終於認清了現實。
莫家正式認我為莫家孫輩長媳。
莫楓的兩個庶弟,莫希莫懷,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二歲,看著莫楓被罵,嚇得縮著頭。
但也不忘偷偷瞧我。
莫老太君說話,我以後就是他們莫家的孫媳婦!
他們對我行禮,小聲叫我嫂子,我對他們笑了一下。
他們紅著臉看了我一眼,很快躲開。
莫老爺莫夫人叫我準備東西。
禮已成,該出發了。
4
連家,我爹幾日找我不見,聽到滿城沸沸揚揚的連家賣女之事,才知道實情。
一氣之下,差點把我娘打死。
他揚言要把我娘賣了!
外祖父派人出面,呵斥了我爹一頓,又給了他一個茶園。
大棒加大棗,讓我爹消了氣。
但他舍不得我這個拐棍,拿錢找到莫家,願意用一倍的價錢將我贖回。
莫家不幹。
莫老太君說:「若要將鬼卿帶回,可以!但要將白芷送來,或者那個雲苓,我們也不嫌小。
「另外,還要補償莫家十倍的銀錢,畢竟鬼卿可比那兩個都值錢。」
我爹氣結,揣著銀票灰溜溜地走了。
白芷是我二妹,今年十五,雲苓是我三妹,今年十二。
莫家提出交換。
白芷,我爹顧及我娘,不敢。
雲苓?我爹的臉綠了。
我娘喜歡的是白芷,我爹最疼的是雲苓。
哪個都不能用來交換鬼卿。
鬼卿最有用,可不是父母的心肝。
錢可以少賺,心肝沒了可活不了。
至於十倍的銀錢,他也舍不得!
何況莫家這邊,不僅有往日的朋友盯著,還有莫夫人的娘家!
更是他不敢惹的。
莫夫人哥哥放話:「若不交換,隻想退婚,連家也別想混了。」
我爹秒慫。
莫夫人娘家是當地最大的茶商,我家隻是中遊,得罪不起。
轉了一圈,我爹終於想到了當事人。
他做我思想工作:「鬼卿,跟我回去吧,爹沒本事帶你走,但爹知道,隻要你不願意,你就有辦法跟我回家。」
他說得沒錯,我要想走,誰都留不住。
但是,我不想走。
因為我覺醒了。
我娘那番惡意,讓我怒極差點猝死。
沒死成,卻激發出了一大段記憶。
原來我是穿越而來,胎穿。
穿來之前,我是個活蹦亂跳的黑龍江人。
我對家鄉的感情很深。
碩士畢業,沒在老家找到工作,一直是我的遺憾。
我對家鄉一直念念不忘。
如今,無論是跟莫家走,還是回連家,都是工具人。
同樣是工具人,我更願意回家鄉。
更何況,作為工具人,在莫家我的不可替代性更高。
左右跑不了,就去寧古塔。
於是,我問我爹:「你確定讓我回去?
「我娘賣我,你舍不得用雲苓換我,甚至連五千兩銀子都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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