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深宮

首页 | 分類:古裝言情 | 字數:3818

第3章

書名:鎖深宮 字數:3818 更新時間:2025-02-27 17:04:26

我讓水芝拿了我的令牌,找到了當年我救下的市井郎中。


如今,他早已成了赫赫有名的太醫。


15


就在敏妃懷孕六個月時,飲食不當,險些小產。


我暗暗徹查了一番,順藤摸瓜地查到了貴妃的丹闕宮。


敏妃拉著我的手,滿面泣痕:「姐姐,莫要再查下去了。現在我隻想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我無奈嘆息。


敏妃她,真是個傻的。


天佑十二年,後宮下第一場大雪時,敏妃發動了。


未央宮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這個倔強的女子,拼盡全力,終於在第二日雪停之際,才生下大祈第一個小皇子。


不等我開口,太醫面帶頹色從簾後走了出來。


「敏妃娘娘出了大紅,血流不止。下官無能,未能看顧好娘娘的玉體,請娘娘恕罪。」


我知道,太醫已經盡力了。


殿內的血腥味令人作嘔,看到我來,慘白如紙的臉上掛著一抹虛弱的笑。


「姐姐,原來……竟是我錯了。我原以為相思可用藥來醫……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相思本無解。這些年……終究是錯付了。」

Advertisement


我壓下滿心酸楚,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敏妃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攥緊我的手:


「予安……予……安!」


予安,是她為小皇子取的名字。


寓意,一生平安順遂。


在我無聲的哭泣中,敏妃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還未綻放,就要枯萎的敏妃,就這樣去了。


她總說,相思可用藥來醫,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方才頓悟。


原來,過了離別時,相思亦可解。


可若非相思入骨,又何須以藥來解?此藥不比相思苦,如何能解相思毒?


太傻了,真是太傻了!


16


對於這個孩子的降生,陛下是喜悅的。


為了不惹貴妃心煩,他將這個孩子交給我撫養。


自此,在寂寥的深宮,我也有了牽掛。


予安四個月大時,丹闕宮的貴妃終於發動了。太醫們候在殿內,等著陛下的傳召。


四個時辰後,貴妃終於如願誕下小皇子。


陛下龍顏大悅,大赦天下。


二皇子被陛下賜名予宸。


宸,古代帝王的象徵。


貴妃生育皇嗣有功,在二皇子洗三當日,晉為皇貴妃。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予安在我的精心呵護下,也平安長大。


而皇貴妃產下的二皇子胎裡不足,小小年紀,時常病痛。


明明隻比予安小上四個月,可瘦弱的樣子,像極了瘦弱的小貓崽子。


予安四歲生辰之日,我帶著他祭奠了去世的敏妃。


也就是在這一日,予安再次見到了他的生父。


這也是我入宮以來,我的夫君,第一次踏入我的椒房殿。


看到予安穩穩拿著勺子吃飯,搖頭晃腦地背著三字經,陛下難得對我和顏悅色一次。


「你把予安養得很好,孤謝謝你!」


眼前的帝王,看著和他如出一轍的稚童,眸光中竟然閃過一絲愧疚。


我心中冷笑不已,不知道他的愧疚是給了失了生母的予安,還是在給香消玉殒的敏妃。


「孤看到予安,心中便想起予宸……從生下來就要吃藥。若不是皇貴妃精心養著,怕早就……」


見我不言語,他亦不生氣,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水。


「你這茶不錯,是孤從未喝過的。」


我垂眸不語,目光卻落在他那副欲言又止的面容上。


他沉默了許久,才淡淡出聲:


「孤想把予安帶去丹闕宮撫養,他和予宸是兄弟,應是兄友弟恭,或許有了予安,予宸的病也就好了。」


我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連忙下跪,語帶鏗鏘:


「陛下明鑑,敏妃臨終託孤;且臣妾位居中宮,理應撫養予安。」


我執意不肯,他亦不肯退讓。


僵持不下之際,小黃門氣喘籲籲來報。


城,破了!


17


這幾年,一世英名的陛下學著前朝,堅持重用世家大族。


寒門學子報國無門,紛紛感嘆世道艱難。


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百年傳承之家,到了這一代,多是些狗仗人勢的紈绔之輩。


圈地佔田,草菅人命,目無王法。


官大的不敢管,官小的管不了。久而久之,怨聲四起。


一些正義之士打著「清君側」旗號,紛紛揭竿而起。


而英明神武的陛下,派兵鎮壓之際,卻發現朝堂並無可用之人。


如今,城破了。


這個自私的男人至後宮萬人不顧,從丹闕宮接了皇貴妃母子,在隨從的掩護下連夜逃出了皇宮。


門外火光衝天,哀嚎聲一片。


小小的予安縮在我的懷中瑟瑟發抖:「母後,父皇為什麼不帶我們出去,在他眼中,我不如二弟嗎?」


看著懷中的小人哭得撕心裂肺,我心如刀割。


「予安莫怕,你二弟生來體弱,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你父王才會多疼他一些吧!」


予安不再言語,隻是安靜地跟在我身後。


可我知道,我的予安,心中已經有了抉擇。


在水芝兩人的掩護下,我找到了暈倒在佛堂的淑嘉夫人。幾人一起躲在了前朝留在佛堂後的通道,等待援兵到來。


這個通道還是我無意間發現的,沒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場。


通道狹小閉塞,年久失修,絲絲縷縷的縫隙透出縷縷光暈。


不知過了多久,通道的大門被打開了。


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待我看清來人,才發現竟是一身戎裝的並肩王。


「皇嫂,臣弟來遲了,還請皇嫂恕罪。」


並肩王,是陛下的胞弟,為人恣意,行事灑脫不羈,最不喜宮規繁瑣,長年身處邊關。


在並肩王的幹預下,叛亂得以被鎮壓,宮中又恢復了原本的秩序。


隻是,帶著皇貴妃母子連夜出逃的陛下,卻始終尋不到蹤跡。


18


為了穩住朝堂,我謊稱陛下舊疾發作,由皇貴妃和二皇子陪著去了行宮療養。


自己則悄悄地,派人暗暗察訪。


聽探子回來稟報,曾有人在江南見過三人,儼然一幅溫馨畫面。


我點頭應下,並不著急著將人找回,隻吩咐時刻留心幾人的動向。


紛爭散去,百廢待興。


我抱著予安站在高高的城樓,看著曾經的萬家燈火,變成了斷壁殘垣。


如今這一切種種,皆是那個自私涼薄的男人一手所為啊!


在位執政時,尚不能拿出帝王的手段運籌帷幄,以至於朝廷關鍵之際,竟無多少可用之人。  


在後宮為人夫時,尚不能平衡後宮,將豆蔻年華的女子埋沒在深宮。


像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天下萬民的表率?


「予安,如果讓你做天子,你敢嗎?」


予安閃著亮晶晶的眼睛,語氣真摯又自信:


「敢做,安兒要成為像皇叔那樣的人,文能治理天下,安邦定國,武能開疆擴土,徵戰沙場。」


「予安,做天子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要學會忍受孤獨寂寞,割舍人間冷暖,提防陰謀詭計。即便遇到摯愛,也要忍住,否則,一輩子將落個孤家寡人。」


予安沉默片刻,再抬首時,眼神堅毅:


「兒子聽皇叔講過,我大祁能雄踞天下,是皇爺爺和太祖爺爺多次打退強敵,這才有了我泱泱大祁。」


「兒子長大後,也要像他們一樣,成為一代明君。即便這龍椅上有刀山火海,兒子也要試一試。」


清音,你看到了嗎?


我們的予安,一定不會像那個人。


他將來一定是位萬民稱頌的天子。


19


天佑十六年深秋,先帝病逝骊山行宮,先皇貴妃因思念先皇,也跟著殉葬了。


至於二皇子予宸,自幼體弱多病。先皇臨終前,將他託付予皇家寺院的高僧照看,為其誦經祈福,求神佛庇佑。


先帝駕崩,舉國哀悼。


停靈那日,我手捧聖旨,踏入朝堂。


「孤昭告天下,大皇子予安人品貴重,聰慧過人,深得朕心,故順從天意,傳位於其,望其為愛民之明君。」


詔書一出,殿內鴉雀無聲。


「臣對詔書上的聖意不敢苟同,先皇在位之際,寵愛皇貴妃的二皇子,也曾多次向臣等表明,立二皇子為儲的心意。」


令我沒想到的,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竟是我那虛偽的太師父親。


「敢問太師,先皇表明要立二皇子為儲之事,除了您,還有誰知?」


太師呼吸一滯,面色漲紅:


「有些時日了,臣記不清了。」


我平靜一笑,目光冷冽:


「先帝立遺囑時,可不止本宮一人在場您是真記不清了,還是您想妄圖違背先帝意願以權謀私?」


太師面色一白,啞然失聲。


「關於先帝遺囑,諸位大臣可還有異議?」


眾臣面面相覷之際,並肩王朗聲一笑站了出來:


「先帝聖明!」


其他大臣也紛紛應聲附和,徒留太師一人在殿中凌亂。


「水芝,你去把這張紙條送去太師府!」


第二日,太師上奏,年紀漸大,多年勞碌以至舊疾復發,望新帝恩準告老還鄉。


我什麼也沒做,隻是在送去的紙條上寫了一句話:


「一朝天子一朝臣。」


予安繼位是眾望所歸,若他堅持選立二皇子,挑起朝堂紛爭,可到最後終會有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


這個人,隻能是太師自己。


20


國一日不可無君,先帝已有傳位詔書,理應繼承帝位。


群臣推舉,並肩王保薦,天佑十七年元日,年僅五歲的予安登基為帝,年號「崇明」。


新帝仁孝,奉我為聖後皇太後;追封去世的敏妃為母後皇太後。


不到三十歲的我,成了史上最年輕的太後。


予安年幼,並肩王輔政。平日裡,也是跟著並肩王學習君子六藝,胡服騎射。


清明節當日,長年禮佛的太後回來了。


多年不見,太後的氣質愈發沉靜,周身的犀利收斂起來,看起來慈眉善目,讓人忍不住地想親近。


「好孩子,你怎麼都有白發了?」


是啊,我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兩鬢就已經生出白發了。


「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哀家,你也不必待在這深宮。至於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提也罷。」


我淡淡一笑,沉默不語。


多說無益,木已成舟。這些年,已經改變太多的人和事了,許多人都已經故去了。


我帶著予安向太後行禮。


太後疼惜地摸著予安的腦袋,「這便是清音的孩子?倒是個有福氣的。」


「予安,你生母去世得早,你養母在宮中過得也不如意,以後,你要好好孝順她。」


予安一個小小的人,目光極為堅定:


「皇祖母放心,在孫兒心中,母後便是我的親娘。」


在並肩王的教導下,我的予安成長得極快,小小年紀帝王風範初顯。


21


予安年幼,正值龍騰虎躍時,不宜選秀。


高聳的宮牆內,能與我說上話的,也隻有閉門不出的淑嘉夫人了。


雨打芭蕉,枝蔓搖曳。


流雲宮內青苔叢生,蛛網密密,院中落葉凋零,被雨水一澆,竟生出腐朽的氣息。


宮裡人向來勢利,淑嘉夫人久居無寵,日子不甚好過。


即便是在我的照拂下,宮裡的奴才們懈怠憊懶,送來的東西也皆是不堪之物。


上次見她,還是在瑤妃的長樂宮。


身穿素衣的淑嘉夫人,為我斟了一杯清茶。


「姐姐,你可知,我在未入宮之前,便見過你……」


茶香彌漫,頭腦清明。


「我和先皇貴妃一同去的瓊林宴,蘇太傅之女舌戰群儒,借鑑前人『白馬非馬』之篇,將並肩王逼得啞口無言,威風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