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楓陰沉地看我一眼,到底沒有跟來。
「怎麼了?」
我跑到顧洲面前,喘了口氣問。
「沒什麼,這個拿去吧。」
顧洲與顧楓遙遙對視一眼,低頭對我說。
我應了一聲,接過來打開看,竟是凝露糕。
這個糕點確實很好吃,但也很貴。
我糾結了半晌,還是悄悄問顧洲:「這得花不少銀子吧,以後不要買了。」
顧洲瞧我一眼,語氣淡淡:「給娘買的,你們可以一起吃。」
頓了一下,顧洲又說:「幾塊糕點而已。」
我感覺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我的鞋底。
「顧家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沒必要省這幾個銅錢。」
顧洲伸手,從懷裡拿出來一個錢袋塞給我。
「想要什麼自己去買,或者告訴我,我幫人算賬,也掙得一些銀錢。」
我覺得掌心的錢袋有些燙,想還給顧洲,但他已經轉身離開。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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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時,顧母又重提了那件事。
「小滿,明日你便滿了十六歲,婚事該提上日程了,早些準備。」
我握著筷子的手頓住,飯桌上一片安靜。
坐在我對面的是顧楓,他低頭喝水,像是沒有聽到。
顧洲坐在我旁邊,動作自然地為我夾了個雞腿。
我覺得有些坐立難安,隻能說:
「我還未想好。」
顧母微微皺了皺眉,又平復。
「不管怎麼說,總得先把婚事定下來,真正成親晚一兩年倒也無事。」
顧母又說:「你瞧瞧,是屬意顧楓哥哥還是顧洲哥哥,或者有別的想法,也跟娘說說。」
我窘迫地捏了捏手指,低聲回答:「這,這也要看他們的想法吧。」
顧母笑了起來,轉頭問顧楓。
顧楓還在生我的氣,冷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顧母又轉頭去問顧洲,顧洲抬眸,眉眼沉靜,又垂眸,淡淡道:「聽母親吩咐。」
又是這樣一句話。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微妙。
顧母有些尷尬,打著圓場:「不用問他們的意見,他們還能不願意了?小滿你決定就好,跟著你的心意。」
我瞧了瞧顧楓,又瞧了瞧顧洲,期期艾艾地問:
「真的可以按我的心意嗎?」
顧母點了點頭,眼神鼓勵。
對面的顧楓莫名冷哼一聲。
我沒去理會他,顧母溫柔的眼神神奇地給了我些許勇氣。
我對著顧母跪下,尊尊敬敬地行了一禮,起身輕聲說:
「女兒想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顧母笑容更大了些,讓我說下去。
我看著她,三分認真七分期許。
「陸家的二公子,陸懸。」
我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
我被嚇了一跳,抬眼望去,顧楓正陰沉沉地盯著我。
在他手上,是一雙硬生生折斷的筷子。
顧母臉上的笑也僵住了,但她很快收拾好表情。
起身將我拉起來,聲音溫和:「陸懸?我記得,是顧洲的同窗吧。」
我點了點頭,顧母的語氣中有些遺憾,卻還是溫柔:
「是顧家兩小子不爭氣,不過小滿,你考慮清楚,真的認定他了嗎?你是我的女兒,我不願意讓你受一點委屈。」
那晚隨著顧楓的奪門而出,一頓飯不歡而散。
13
我坐在窗前繡手帕,一片陰影突然落下。
我抬頭,是整夜未歸的顧楓。
他個子高,長得也兇,看我的眼神極冷。
長大後,他雖喜歡逗弄我,卻很少露出這樣冷漠的神情。
恍惚間,和幼時他最討厭我時的模樣重疊。
我心裡突地空了一下,有些怯怯地看他。
「你,你回來了,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
但我起身的動作被他按住。
顧楓臉色陰沉沉的,瞧我手裡的手帕。
「為什麼是他?」
沒頭沒尾的一句。
我愣了一下,慢慢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我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陸懸哥哥對我很好。」
顧楓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冷笑一聲:「有多好,你要上趕著嫁他?」
顧楓看我不說話,一把扯過我的肩膀,逼著我抬頭。
「你們才見過幾面?就被他迷了心智。」
「你知道他家中已經為他訂了婚嗎,你嫁過去隻能做個妾。」
「顧家雖窮卻也未虧待過你,你就這麼上趕著嫁去陸家享富貴!」
顧楓嘴角勾起一個笑,眼裡卻毫無笑意。
「你是不是早就想脫離陸家,怪不得天天往縣城裡跑。」
「說是去給顧洲送東西,我看是去跟情郎約會吧。」
顧楓越說越難聽,明明在罵我,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顧洲早就發現了吧,才不讓你出去勾搭人,當一個水性楊花……」
顧楓未盡的話被一聲脆響打斷。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倔強地抬頭,語氣顫抖:
「顧楓,你真的很壞。」
我眼眶紅了,又重復一遍。
「真的很壞。」
顧楓被我一巴掌打得側過了頭,他沒動,沉默著,良久才開口:
「你第一次到顧家,是我給你開的門。」
「你怕村裡的野狗,每次隻躲在我身後,十歲後你與我疏遠,害怕時隻會拉住顧洲的衣角。」
顧楓說著毫不相關的話,視線落在窗外。
「你總是怕我,不敢與我說話,可小時候明明你最喜歡黏著我。」
「從此,我無論怎樣對你,好的壞的,你全盤接受,卻都不動聲色地將我隔開。」
我靜靜地聽著顧楓說話,腦中卻隻能想起那時顧楓要把我趕出去的厭惡的眼神。
顧楓轉過來,那雙黑眸一片晦暗。
「一次錯誤你就記了一輩子。」
顧楓居高臨下地看我,肯定地做下了判決:「小滿,你心夠狠。」
14
那天之後,我與顧楓的關系一下子降到冰點。
仿佛我是個透明人,他對我熟視無睹。
不與我說話,不再欺負我,整個人都變得沉默。
顧洲倒是與往常一樣,仿佛那天的話對他毫無影響。
我一直看不透顧洲這個人。
他寡言少語,卻很有主見,控制欲極強。
他對我忽好忽壞,像是天邊飄浮不定的雲。
但很快,便沒有人再有闲心關心我的婚事了。
當今聖上荒淫無度,大興土木,要建造運河。
村裡來了通知,每家必須出一名男丁服役。
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消息,說建的不是運河,而是皇陵。
人人都知道,服役勞苦,多的是死在路上的人。
而建造皇陵,為了保密,去的人更是死路一條。
那天晚上,顧家的氣氛是壓抑的。
顧母抹著淚,燭火昏暗,映出一張張沉默的臉。
顧父先開口打破沉默,語氣故作輕松:
「我去,一把年紀了,也早就活夠本了。」
他看向顧洲顧楓,眼神欣慰:「孩子們都還年輕,未來路還長。」
氣氛依舊沉重,顧母放下手帕,語氣殷殷:「我聽說隔壁村有人花銀子找人頂替了名額。」
顧父嘆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被查出來可是殺頭的罪,況且不知要花多少銀子才能找來人頂替。」
顧母也沉默了,顧父待她極好,她生的孩子也孝順聽話,一輩子沒遇到什麼坎坷,現在上天卻跟她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爹,我去。」
坐在角落的顧楓突然開口。
他鷹一般的眼神環視四周,與我對上時,目光幽深。
我一愣,還未作出反應,他先轉開了目光。
「你年齡大了腿腳不好,還是我去最為妥當,我是家中的長子,應該由我擔起責任。」
顧楓看向沉默不言的顧洲。
「我走後,你照顧好家中,照顧好爹和娘,」顧楓頓了一下,垂下眼睛,「和小滿。」
15
官差們啟程的那天,整個村子都被烏雲籠罩。
婦人們抹著淚,哭泣聲時斷時續地傳來。
家中的勞動力走了,若是還有其他勞動力還好。
若是隻有一個,頂梁柱沒了,家裡其他人的日子會極為難過。
顧楓身高體壯,在一群人中很是顯眼。
他的背上背著顧母仔細收拾好的包裹。
前一晚哭了整夜的顧母這時情緒穩定了些,卻還是紅著眼,絮絮叨叨地與顧楓說話。
顧楓一邊應著,一邊抬頭掃視周圍,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我到的時候,官差們已經準備走了。
一打眼就瞧見顧家人,我立刻跑了過去。
跑到顧楓身邊,我有些氣喘籲籲。
顧父顧母默契地走開為我和顧楓留下空間。
顧洲定定看我一眼,才轉身離去。
「顧楓。」
我喊他,顧楓低著頭看我,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卻沒說。
「……哥哥。」
我頓了頓,補上了後面兩個字。
顧楓的瞳孔很明顯顫了顫,眼中有驚喜有疑惑,最終歸為復雜。
「嗯。」
顧楓喉結滾了滾,應了一聲。
我將手中的袋子塞進他的包裹,猶豫了一下,輕輕抱了他一下。
顧楓的身體很明顯僵住了,他像是克制般,聲音緊繃:「你這是做什麼?」
我低下頭。
「我記得的,不隻記得你對我不好的地方。」
我記得,十二歲時,顧楓背著高燒的我徒步十裡到醫館求醫,自己卻累得昏倒。
我記得,十四歲時,遇到富家公子調戲,顧楓護我被家丁打斷一根肋骨。
……
顧楓像是聽懂了我在說什麼,又像是沒有聽懂,靜靜地看我。
我深吸一口氣,與他對視,語氣很認真:「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顧楓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伸手為我挽起臉頰邊的碎發。
「你想讓我回來嗎?」
顧楓語氣沙啞,那雙黑眸看著我,深不見底。
「我回來,如果我回來,我會搶親的。」
「小滿,你明白嗎?」
顧楓笑著說:「我會去搶親的,不管是誰。」
我沉默了,感受到顧楓的視線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我不去看他,轉過身,語氣飄忽,還是那句話:「一定要活著回來。」
16
我給顧楓袋子裡裝的是續命的人參。
顧母身體不好,早年喝著草藥調養還好。
年齡越大,身體情況越壞。
大夫搭脈隻搖頭,斷言活不過三年。
陸懸就是這個時候來找到我的。
他家做的是藥草生意,是整個府城有名的藥商。
陸懸說我嫁給他,靈藥便是聘禮,定能治好顧母的病。
我答應了。我不敢告訴旁人。
顧母若是知道,就是死也不會用我的幸福做代價。
我跑去求陸懸,顧楓將要離開,我希望給他留一些保命的東西。
其實顧母不知道,她希望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但對我來說,嫁給陸懸與別人並未有什麼不同。
逃荒的日子給我留下了陰影。
能夠有家可歸、吃飽穿暖就已經很好了。
我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感覺,隻求安穩日子。
陸懸若是與我相敬如賓,嫁給他也很好。
17
但我想求的安穩日子沒有來。
當朝聖上殘暴冷血,加重賦稅,百姓苦不堪言。
三個月後,北方義軍造反,恰逢鄰國發兵。
朝廷內憂外患,動蕩不安。
顧洲本來準備今年下場科考。
若考上,便可以免除家中一人勞役,將顧楓接回來。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北方大亂,顧洲帶著我和顧父顧母一路南下,躲避戰亂。
離開前,陸懸前來尋我。
他家中在北方有官員投靠,勢力頗大,隻是時間倉促,那邊派人隻能將他一人接走。
陸懸看著我,語氣愧疚:「小滿,你已經決定嫁給我,我卻不能帶你走。」
我搖頭,陸懸並未對不起我,反倒是對我有恩。
陸懸從懷裡掏出玉瓶遞給我:「這藥想必可以救顧夫人的病,小滿,我對不住你。」
我制止陸懸的道歉,俯身跪下。
我結結實實地給陸懸磕了三個響頭。
抬頭看向他,語氣認真:「陸公子,你真的是很好的人,若能再相見,我會盡我所能報答您。」
陸懸將我扶起,目光溫和:「你多保重。」
18
逃難的日子並不好過,路上到處都是背井離鄉之人。
晚上,顧洲讓我睡在山洞最裡面,自己守在外面。
夜色深重,我從包裡掏出來中午省下的幹糧遞到顧洲面前。
顧洲瞥了一眼,又低頭擺弄火堆。
「自己吃。」
我搖了搖頭,又往他身前遞:「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給你吃。」
顧洲擋住我的手:「我吃過了,你沒有看見,你自己收好。」
「撒謊。」
我將顧洲對我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
今日一天都在趕路,走時帶的幹糧不多。
顧洲將幹糧遞給我,但我知道他自己一口都沒有吃。
「長本事了,還敢跟我頂嘴。」
顧洲反倒是笑了,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不理他,執拗地將手上的幹糧往他面前遞。
顧洲接過來,掰了一小塊扔進嘴裡,剩下的又放回我的包裡。
「好了,已經吃了,趕緊睡覺,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我還想說什麼,看看顧洲的臉色,還是乖乖躺了下來。
19
逃難的第二十天,傳來了顧楓的消息。
北方義軍造反,修建皇陵的人也跟著響應。
畢竟修完是死路,造反說不定還能夠有一條生路。
據說服勞役的人都當了義軍,和朝廷打仗。
顧母一聽就急了眼:「怎麼就去打仗了,戰場多危險啊。」
顧父安慰顧母,說顧楓身強力壯,肯定能保護好自己。
我抬手給顧母擦淚:「顧楓哥哥習得一手好箭法,定能化險為夷。」
晚上,我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可能是翻身的動靜吵醒了顧洲,他突然開口:「怎麼了?」
我動作頓住,看黑色的夜空。
「你說……」我斟酌了一下,「顧楓會平安歸來嗎?」
「會的。」顧洲回答得毫不遲疑。
不知為何,聽到顧楓這樣肯定的話,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
亂七八糟的想法沉寂,我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呀?」
顧洲像是翻了個身,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很想見他?」
我反問他:
「你不希望嗎?」
顧洲沉默了一下,開口:「他是我哥哥。」
「所以,當然希望看他平安回來。」
說完,我和顧洲又相對無言。
夜晚的風很涼,吹得我鬢發飄了起來。
20
我們逃到了一個南方的小村莊。
這裡村民貧苦,卻因地處偏僻,遠離戰亂。
走時帶走的銀錢早已花完。
村長人善,給我們在後山找到獵戶留下的茅草屋。
屋子很破,帶著久未居住的灰塵味道。
顧父和顧洲去山間打獵,顧母隨行去採一些野菜。
我挽起袖子,將還能使用的家具整理出來。
日子逐漸安定下來,比之前的生活清苦很多。
新皇登基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院裡小心澆水。
顧洲花了三天時間在院中開墾出一片小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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