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親從小教導我要高潔,要自覺矜貴,可她從未教過我,若遇到難事,我該如何低頭,折下肩膀。
12
糾結了三日後,我在側院門口堵到了蕭炎。
見到我,蕭炎愣了愣,一臉茫然,那眼神,竟像是忘了我是誰。
「夫君。」
我聲音淡淡的,強忍著惡心喚了他,手卻不受控制地死死掐著帕子。
這聲夫君喊得蕭炎回了神,當即笑嘻嘻地伸手摸上我的腰。
「本世子當是誰呢,原來是熹兒了,怎麼,幾個月不見,是想爺了嗎?」
光天化日之下,蕭炎就毫無顧忌地將手伸進我的衣襟,微微喘著粗氣,我羞憤欲死,卻不得不斂下性子溫柔地哄他。
「夫君已經許久不來妾房中,這些日子,妾日日掛念夫君……」
「呦呦呦,這才是爺的小寶貝,走走走,咱們這就去你房裡,許久不見,爺也想你。」
關門之前,招娣一直在門口看著我搖頭,雙手扒著門不願意松手。
我衝她扯唇笑笑:「招娣,你走遠些,給我留些尊嚴。」
招娣紅著眼看我,最終松了手,往遠處走去,待走到林子處時,她找了處茂密的地方,蹲了過去,扶著牆身子一直在抖。
蕭炎在我房中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待他走時,我像個破敗的娃娃一般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房頂的紅帳子。
許久之後,招娣才打了水進房,看到我的模樣,她快步走過來,揭過被子一把將我裸露的身子整個裹住,又將我緊緊摟進懷中,趴在被子上哭得身子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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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聲笑了笑,招娣呆呆地看我,我又笑出了聲,眼淚落得飛快,臉上濡湿一片。
「招娣……你知道嗎。」
「蕭炎說,那晚他喝錯了八王爺的酒,才會欲火焚身跑去後院。」
我害怕得身子發抖,一把抓住招娣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招娣,你知道嗎,那夜來的,本該是八王爺。」
招娣茫然地看我,她不懂,也想不明白,在她心中,我的父親是極其愛我的,給我錦衣玉食,給我金銀珠寶,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捧給我。
她不能想象,這樣一個愛女兒的父親,會為了在朝中謀一靠山,將自己還未及笄的女兒送給年過五十的老頭。
莫說她不信,便是我,也難以置信。
可蕭炎在完事後一把抽走了衣裳,輕蔑地看著我,他說:
「方宴熹,說來你可能不信,當初為了娶你這事,我父王將我打了一頓。」
「我母妃早死,這些年他雖找了無數個女人,卻一直記掛我的母妃。」
「人嘛,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念舊,你父親當初送你的畫像給他,他便對你動了心思,那晚若非我見他不勝酒力,替他錯喝了那杯酒,便不會被你家小廝引去後院,你既然如今想求他,小爺便給你指了這條明路。」
那晚,我發了高燒,腦子一直昏昏沉沉。
眼前淨是母親幼時的教導。
「宴熹,咱們是世家明媚,你以後是定然要做主母的,主母與妾不同,應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以才能服人,唯一不能的,便是以色侍人。」
娘,可是您看到了嗎。
如今,想救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色侍人。
一整夜我都翻來覆去,不得安穩。
招娣整宿將我抱在懷中,拿著帕子一遍遍地給我降溫。
後半夜的時候,燒退了一些,看著招娣紅腫的眼睛,我輕聲道:
「招娣,我終於同你一樣了,我也被我爹……賣了。」
13
我大病了一場,以至於,沒等到我去以色侍人,八王爺便遇刺重傷。
八王爺昏迷,蕭炎急得團團轉,整日往主院跑,府中進進出出地也來了不少朝臣,說是來探望,幾次三番之後,我也瞧出了不同。
每有朝臣入府,總想進王爺寢房,卻無一不被蕭炎攔在門外。
待人走後,蕭炎便會讓府衛駐守寢房各個角落。
那架勢,倒像是生怕有人進房,可越是如此,很快便有新的朝臣入府,像是看不到王爺便誓不罷休的模樣。
招娣不懂,跑來問我:「王爺不過是受傷,世子怎的攔著所有人不許進房?眼下連府中的人都不能進了,隻自己守著,他既不是大夫,又不懂醫術,他守著王爺有什麼作用?」
我將招娣拉到近前,小聲道:「當真沒瞧見有大夫進去?」
招娣用力點頭:「府中旁人一個時辰一換班,自是以為別人的班時大夫進了內室,可奴婢一直蹲在牆角,茅房都不曾去,幾個時辰了,隻有世子在內。」
我心下有了計較,事發突然,隻怕府中有蹊蹺,不是王爺死了,便是寢房內根本無人。
「招娣,去收拾些細軟財物,挑值錢的收,細細藏好。」
招娣不懂,卻對我說的話言聽計從,她當即便尋了個大包袱,滿滿當當裝了一包袱,塞到床下。
接下來的半個月,府中一直很安靜,可所有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招娣的大哥便是這時找上門的。
「招娣,跟哥走吧,哥如今已經做了少將軍,雖品階不夠,卻足以養活你。」
王府外,一身戎裝的青年抓著招娣的手臂,滿眼期盼。
原來,那年吃幼弟血肉的大哥果真活了下來,不但活了下來,他還去參了軍,為自己掙了一份前程。
招娣掙脫青年的手,眉眼間早就沒了幼年的溫情,她面無表情道:「將軍既然已有了好前程,便好生孝順您的爹娘,以後,別再找我了。」
青年不願意,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招娣,你聽哥說,王府不能再待了,這裡已經不再是安寧之地,你跟哥走,遠離這是非之地,你才能安全。」
招娣再次執拗地甩掉青年的手臂,壓低聲音道:「我不會跟你走!當初我那般小,是你們為了活命賣了我!是你娘告訴人牙子,隻當我死了,再也不尋,如今你也不必假惺惺來找我,回去告訴你娘,她隻當我死了便罷!」
青年紅了眼圈,握著劍的手一直在抖:「招娣……娘……早就死了……你何苦呢。」
招娣的眼神晃了一瞬,又恢復冷靜:「怎麼,賣我的銀錢隻叫你活了下來嗎,既如此,也是你的造化,你便好生做你的將軍,以後,隻當沒我這妹妹罷,我能活下來,不比將軍僥幸,是小姐悉心照料我才能活到如今,我雖沒讀過書,卻也曉得知恩圖報,生我之人已死,可養我之人還在,此後一生,我都會跟隨她,絕不離去。」
青年走後,招娣在街角站了一刻鍾,街上人來人往,唯有她像是入定般直勾勾看著青年離去的方向。
那是她期盼了多年的家人,隻是來得太晚了,五歲的招娣最需要他的時候,夜夜抱著被子哭著入睡,可那時他不曾出現,招娣隻好讓自己封閉了心門,忘了還有這些家人。
許久之後,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臉,大步往院子來。
我就站在樹下,看到我,招娣愣了一瞬,趕忙道:「小姐別怕,奴婢絕不會丟下小姐。」
涼風習習,臉上一股涼意緩緩落到鎖骨,我一把將招娣摟進懷中:「你這個傻丫頭,走了多好,如今的我,根本護不住你。」
「我早就不是侯府有權有勢的小姐,大廈將傾,我不過也是苟延殘喘,靠男人施舍活著,你既然能走,何必要陪我留下遭罪。」
招娣搖搖頭,鄭重道:「小姐莫不是忘了,當年奴婢曾許諾,此生都會陪伴小姐,奴婢早就說過,這世上,奴婢隻剩小姐一個親人,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又過了半月,朝臣已經不來王府,蘇青那邊卻鬧起了動靜,不知因為何事,她與蕭炎大吵了一架,摔了不少東西,怒氣衝衝地帶了人就要回娘家。
蕭炎也不慣她,命府衛將她截住,關進房中,還封了門窗。
蘇青又哭又罵,說蕭炎自己尋死,還拉著她蘇氏一族,她做鬼都不會放過蕭炎。
招娣將二人的對話學給我聽,聽完我便起了一頭冷汗。
「招娣,出大事了,我們得走,立馬就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後半夜,趁著府衛交替的空當,招娣帶著我去了後院,虧了她當年在府中背著母親為我尋了多次玩意,練出了背著箱子翻牆的本事,我們沒費多大力氣,就逃出了王府。
出了府,我們才知道街上戒了嚴,四處都是皇城禁衛。
「小姐,咱們去哪。」
我同招娣蹲在角落,盯著巡邏的禁衛:「出城。」
皇上早就命人駐守城門,但凡過往行人,都要接受盤查。
我們前邊是長長的隊伍,時不時有禁衛持刀走過,我驚出一身冷汗。
「招娣,」我靠近招娣,貼著她的耳朵交代,「待會你拿著包袱與我遠些,我若被攔住,你便裝作與我不識,帶著東西離開,能逃走一個,也是好的。」
盤查很快到了招娣,她皮膚黝黑,又穿得樸素,輕易就經過審查,到了我,官兵果然果然起了疑。
「這細皮嫩肉的,可不像是販夫走卒。」
我扯唇一笑:「我是花樓的姑娘,自是細皮嫩肉。」
官兵有些猶豫,差人喊了另一官兵:「你去花樓問問,今晚可有出城的姑娘。」
我心裡冷汗直冒,知道我怕是走不掉了,隻好看向招娣,眼神示意她快走,可招娣是個傻子,她背著包袱又跑了回來,衝官兵賠笑:「官爺,她真的是花樓的姑娘,我是伺候她的婢女,你瞧我這樣子,黝黑黝黑的,若是官家小姐,哪有我這般樣貌的婢女。」
「我們姑娘是被一官人贖了身,今晚就要出城尋人的,那官人在隔壁昌陵郡,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那官兵還想盤問,卻見一位一直站在遠處看著的將士走了過來,指著我道:「我認識她,是花樓的蓮香姑娘,讓她走吧。」
看清來人,招娣眼圈紅了一番,小聲道了謝,這才扶著我出城。
14
出了城,我換了粗布麻衣,臉上也稍微用煤灰做了一塊胎記。
我們一路南下,往昌陵的反方向隴南走去,走了半個月果然聽到行商的販夫道:「那八王爺自導自演受傷在家,實則是偷摸出城來了一出金蟬脫殼,不過幾日,他便帶了數萬將士入京意圖謀反,還好咱們官家早有防範,不僅拿了八王爺一家,還一並端了首輔滿門。」
他身旁的人又道:「不止他們,還有奉國將軍的後人,那方侯爺早就投靠了八王爺,聽聞他自知無能,家中無嫡子爵位再傳不下去,他便動了隨八爺造反的心思,隻想著將女兒嫁給八王爺為正妻,將來做了皇後,若是能再生下一位太子,他們方家才能長盛不衰。」
「故而這些年跟在八王爺身邊任其差事,壞事做盡,我聽說,他幫著八王爺暗中運輸金銀養兵,人模狗樣的,就連他夫人都不知道他是這般的人物。」
「可不是嘛,賣女求榮,又氣死了夫人,活該被處以絞刑!死不足惜!」
我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後邊的話再也聽不清楚,招娣看出我臉色不好,扶著我往樓上走,又請了門外攤販上的赤腳大夫前來。
那大夫把脈了一番,捋了捋胡子笑道:「恭喜小娘子,已有兩月身孕了。」
我猛地坐直身子,直勾勾看著大夫:「當真?您再瞧一次。」
大夫搖頭:「喜脈最是尋常,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豈能認錯?」
招娣拽著大夫往殿外走,掏出一點銀錢給大夫,開了幾方保胎藥,又託店家幫忙熬了,這才回了房。
「招娣……這孩子……不能留。」
這是蕭炎的孩子,我與他並無情意,也從未想過要給他生孩子,如今更是多事之秋,蕭家滿門落獄,官家四處搜捕逃走的餘孽,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敢要這個孩子?
想到母親,我又是一陣落淚,她是這世間最矜貴體面之人,可體面了一輩子,最後卻是一點臉面沒落下。
她所盼望的,到頭來,竟無一實現。
真是諷刺。
招娣坐到床邊,盯著我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這裡面,有一個孩子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便閉上眼睛,任眼淚落下。
「小姐曾說,這世間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小姐真的舍得嗎。」
「夫人對小姐素來嚴苛,當初小姐離府,夫人雖未前來相送,奴婢卻知道,並非夫人狠心,恰恰是夫人不舍,奴婢還聽過路的商人說,夫人氣急攻心,死在府上,臨死之前神情恍惚,一直喊著我兒,快逃,奴婢想,夫人還是愛小姐的,小姐說是嗎。」
我的身子抖得厲害,喉嚨發緊,想喊叫,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小姐,這孩子是小姐的骨肉,奴婢不舍得,夫人想必,也不會舍得。」
「等小姐好一些,咱們尋處無人的山間安頓下來,隻要小姐不出現在城裡,那些追兵即便有畫像也找不到小姐,奴婢力氣大,什麼活計都會做,咱們銀錢也夠請個好一些的穩婆,總是能養活小姐。」
招娣的眼睛亮晶晶的,望著我笑出淚花:「如今雖然日子苦些,可小姐再不用伺候世子,再也不用為京中那些事煩憂,隻咱們在一起,將來再有位小小姐或小公子,一樣也能熱熱鬧鬧地活下去。」
15
招娣在山間租了一家農戶的矮房。
房子很小,有一方不大的小院,房子簡潔,卻勝在清淨,半個山頭,隻這一家住宅。
我身子漸漸重起來,又憂思過重,肚子胖了,人卻越發瘦了。
招娣很勤快,不僅在院子外的空地種了各種青菜,還去城裡一間酒樓做起了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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