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親葬禮上,我終於見到他藏在身邊三年的男人。
來人一襲黑色旗袍,襟邊別著一朵白花,銀色微卷長發落在鎖骨處。
長得雌雄難辨,他將傘微微傾斜,為我遮擋落下的雨絲。
聲音也是好聽的:
「小少爺,節哀。」
我推開他的手,沉下眉眼,淡淡掃視他一眼:
「一個戲子而已,滾開。」
後來,他將我困在身下,潮湿的銀色發絲落在我鎖骨處:
「小少爺,戲子又如何?」
我被逼得崩潰,泄出聲音:
「……Daddy……」
1
秋末,雨絲連綿不斷。
我站在父親靈柩前,臺上的白色蠟燭被風吹得忽明忽滅。
雨水打湿了我的發絲,眼睫,肩頭。
我眨眨眼,雨水中混著淚水落下來,砸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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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三年,沒想到,剛下機場就聽到父親病逝的消息。
他病重的消息,被瞞得一絲不露。
陪在他身邊的,怕是隻有他藏在身邊三年的男人。
靈堂下傳來竊竊私語,烏糟糟的一片。
「沈家這位小少爺一出國就是三年,這三年來竟是一次都沒回過家,據說出國前和沈總大鬧過一次,也真是狠心。」
「別說了,沈家如今是墨姓那位做主,沈家少爺不知道之後要怎麼自處——」
我轉過略微僵硬的身體,看著前方。
來人穿過熙熙攘攘人群,身著一襲黑色旗袍,襟邊別著一朵白花,銀色微卷長發落在鎖骨處。
他撐著傘,對堂下或驚豔或打探的目光絲毫不在意,反倒直視我的眼睛。
眼神是溫和的,但隻有我看得到,這種目光的深處是滿滿的侵略。
他緩緩走近我,將傘微微傾斜,為我遮擋落下的雨絲:
「小少爺,節哀。」
離得近,我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橙花香。
是沈老頭生前最喜歡的香水味道。
在沈老頭靈柩前,我露骨地甚至是不懷好意地打量這個傳說中的——小媽。
他長得雌雄難辨,剛剛說出口的聲音也是好聽的,像圓潤的玉珠落在玉盤上。
這副樣子,怪不得被沈老頭捧在手心裡三年。
我雖在國外,卻也聽到眼前人的風言風語。
據說,沈老頭是在大戲院一眼相中的墨砚,此後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如珠似寶地疼,比我這個親生兒子還要疼愛。
不過,墨砚沒有在明面上被沈老頭承認。
我微微抬眼,看到他伸出手指。
墨砚的指節修長,指甲圓潤飽滿,手背上微微露出青筋。
我收回目光,在他即將觸碰到我肩頭的前一秒推開他的手,我沉下眉眼,淡淡掃視他一眼:
「一個戲子而已,滾開。」
墨砚並不氣惱,他哂笑,收回手指:
「小少爺剛剛回國,不如聽一下沈總的遺囑?」
即使這樣,他的雨傘依舊向我傾斜,我的目光掠過他被打湿的肩頭,銀色的長發也被雨水打湿。
我點點頭,蒼白的面容勾起一抹笑容,許久未開口的嗓音嘶啞:
「小媽,不知道父親的遺產中有沒有包括你嗎?」
聽到這句話,墨砚眉眼處有一瞬僵硬,但隨即他昳麗的眉眼彎起來,薄唇輕啟:
「沈懷安,我的小少爺,你可真是天真呀。」
2
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隻覺得他的長相不僅是薄情,連人也是薄情的。
在沈老頭的葬禮上也能笑得出來。
直到律師公開沈老頭的遺囑,我才明白他口中的「天真」:
「沈總名下的財產股份一應歸為墨砚先生……」
我愣在原地。
在沈老頭的遺囑中,我——沈老頭的親生兒子——隻分到一棟郊外的房子和三百萬現金。
墨砚這個枕頭風吹得可真是好。
律師繼續念著:
「——至於沈懷安……」
我愣怔著,以至於沒能看到墨砚點點手中的權杖,那是一個制止的動作。
律師頓住,生硬跳過這一段,他念完遺囑後,將文件恭敬交到墨砚的手中。
墨砚輕輕頷首,是上位者的作風。
即使他穿著旗袍,留著不合時宜的銀色微卷長發,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挑釁。
我心中被掀起驚濤駭浪,但面上不顯。
沈老頭究竟為什麼這麼疼愛墨砚,甚至將全副身家都交給他,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拋棄。
秋雨漸漸停了,隻留下一地蕭瑟的落葉。
我沒有在意賓客的議論,主動湊近墨砚。
他覺察到我的動作,一雙狐狸眼慢慢瞥過來,顧盼生輝的。
我暗自心驚,長得也太妖孽了。
墨砚俯下身來,湊近我的耳朵:
「小少爺,你才是沈總留給我的遺產。」
他呵氣如蘭,隨著說話的動作喉結緩緩滾動,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接著聽到他說。
「若不嫌棄,葬禮結束後,小少爺陪我回老宅嗎?」
明明是我從小長大的家,現在卻被一個外人邀請才能進去。
我不明意味哼笑一聲:
「我不回家,還能去哪呢?
「正好也讓我見識見識,小媽你的手段。」
這樣的距離太近,近到墨砚的發絲碰到我的肩頭,橙花的味道越來越濃鬱。
我抬起眼,對上墨砚的眼睛,不甘示弱。
於是我抬起手來,指尖碰到他的發絲,指腹捻起:
「很漂亮。」
說的是他這個人,同樣也是他的手段。
墨砚點點頭,欣然接受:
「多謝誇獎。」
3
老宅中的模樣與記憶裡面並無差別。
三年前,沈老頭發火的樣子歷歷在目,他手中的權杖打在我的背上。我腿邊是被打碎的玻璃杯。
我想想,他是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倏然,一條毛巾出現在我面前,毛巾上的指甲是粉嫩的。
我順著手指看向它的主人,是墨砚。
對方開口:
「擦一擦,小心感冒。」
墨砚的薄唇一張一合,是水紅色的。
他長相很精致,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許是因為唱戲的緣故,身上的氣質也是迷人又是危險的。
我想起來了,沈老頭打我、讓我滾出家,是因為剛剛成年的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在他面前出了櫃。
那面前這個「小媽」又怎麼解釋?
我不露聲色,接過墨砚手中的毛巾,看向他被打湿的肩頭,玫瑰的花紋更加明顯,隱隱約約露出白皙的皮膚:
「謝謝。」
我捏著毛巾,身後像是有洪水猛獸一般,快速上了樓。
隱約還能聽到身後的一絲笑聲。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這才發覺寒氣已經浸入骨子裡面。
房間的陳設照舊,也很幹淨。
我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慄色的頭發微卷,膚色有些蒼白,一雙下垂的狗狗眼下面浸著一抹紅,是剛剛哭過的原因。
我抿了抿發白的唇,慢慢被染上血色。
其實,我和沈老頭父子的緣分挺淺的。
我將自己埋入溫熱的水中。
媽媽和沈老頭是商業聯姻,沈老頭風流,在外面不知道養了多少個情人。
在媽媽生下我後,對沈老頭失望到抑鬱離世。
而我,因此,十分厭惡沈老頭。
可能是這一層原因,也可能是他很少出現在我的生活裡面,所以對於他的離世,我隻是感到有些麻木,沒有傷心。
隱隱約約有聲音傳來:
「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損他淡淡春山……」
聲音婉轉悠揚,依稀是從樓下傳來的。
我簡單擦拭了下身體,套上衣服,頭發還在湿漉漉滴水,我再次潦草擦了幾下,將毛巾搭在脖頸上,推門而出。
深夜,老宅沒有開燈,隻有月色從琉璃窗中透過的光線。
此時用人和管家已經在另一棟樓裡面休息。
陰森森的,再加上沈老頭剛剛離世。
我下意識抱緊自己,摸索著慢慢下樓。
戲曲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抬起眼,看到大廳中的男人。
他站在琉璃窗下,月亮柔和的光線完全打在他的戲服上。
絕世而獨立。
4
墨砚穿著繁雜紋飾的戲服,水袖丹衣。
舉手投足間,情意綿綿。
他並未著裝,任憑長發如瀑。
墨砚的眼尾掃過我,隻稍稍停頓,接著他繼續唱著。
我的恐懼感漸漸消失,隨意坐在沙發上,慢慢欣賞美人的身段與歌喉。
一曲唱罷。
打火機清脆一響,我點燃香煙,咬在口中。
猩紅的煙尾一明一滅,我抬起眼:
「墨砚,京都戲劇院的大青衣?」
有些嗆人,我吐出一口煙。
「身段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的手指撫上他的衣襟,上面的紋飾是蘇州繡娘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精致,像他這個人一樣。
墨砚沒有躲開我的觸摸,反而湊近我——
兩指夾住我唇咬住的煙蒂,接過,摁滅在煙灰缸裡面:
「不許抽煙。
「沈懷安,這個京都中有名的紈绔,也是名不虛傳。」
我微笑點頭:
「紈绔子弟,又怎麼樣,花的又不是你墨砚的家產。
「沈老頭留下的三百萬,跟打發叫花子一樣,就想把我打發走?」
墨砚同樣示我以微笑:
「小少爺,三百萬是我要求加在裡面的,沈總可是一分一釐也沒有留給你呀。」
什麼,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這麼美貌的小媽是怎麼說出這麼冰冷的話的?
難不成我還要感激他嗎?
我立刻抽回手,踩了他一腳,轉頭上樓、關門。
5
即使沒有沈家的家產,我依舊可以靠著母親留下的股份活得自由自在。
可是,但是。
墨砚究竟是什麼來頭。
家被搶,葬禮上出的糗……
不出這口氣,我以後就不姓沈!
我把前面的靶子想象成墨砚的樣子——砰砰砰!
三個子彈,全部脫靶。
我氣惱地摘下護目鏡,就聽到旁邊的狐朋狗友裴溯開口:
「沈懷安,三年不見,技術可退步了。」
我眯著眼,盯著靶子。
想象成墨砚的臉,還真的是有點下不了手。
「聽說你爸爸葬禮上,墨砚可是出盡了風頭。」
裴溯拍拍我的肩,和我走到射擊場外。
我點頭:
「誰知道墨砚給沈老頭下了什麼迷魂藥,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拋棄——等等,那不是墨砚嗎?!」
裴溯還想說什麼,說時遲那時快,我立刻堵住他的嘴,把他拉到樹後躲起來。
自從那晚和墨砚不歡而散後,我們彼此視彼此為空氣。
我去上學,他去上班。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穿著西裝的墨砚。
墨砚西裝革履,肩上披著黑色大衣,金絲框邊眼鏡一絲不苟架在他的高鼻梁上,擋住他那雙狡黠的狐狸眼,倒是顯得文質彬彬,斯文敗類。
銀色長發用頭繩綁起來,抓了一個小揪。
此外,他身旁還站著另一個男人,氣質與墨砚相符。
他熟稔地叫墨砚:
「小沈總。」
但笑著很快改了稱呼。
「沈總。」
什麼沈總,墨砚不是姓墨嗎?
我抿抿唇,手指不自覺地摳著樹皮,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6
還沒等我想清楚,我身後的裴溯倒是坐不住了,跟身上長了跳蚤一般:
「安安,完蛋。我小叔怎麼會在墨砚身邊,要是讓他知道我逃課,我的屁股要開花,我要跑了,再見!」
裴溯像是一個嗎嘍竄出去,動作之快,聲音之大。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傻孩子,你的屁股馬上就要開花。
不遠處,我看到那個男人不疾不徐走到裴溯身邊,舉起手來,拍了一下裴溯的屁股。
不對……動作有些親昵。
八卦之魂還沒燃起來,我耳邊就響起墨砚的聲音:
「安安。」
安安。
我耳朵有些麻,除了裴溯還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聽人牆角有些不道德,我掩飾性地揉揉耳尖。
有秋風吹過,樹葉落在墨砚的肩頭。
我仔細觀察對方的面容,以前我怎麼沒有發現,他的下颌是和沈庭相同的,鋒利不近人情。
心中鼓點聲震耳欲聾,我似乎接近了真相,於是試探開口:
「你是沈庭的兒子?
「所以,你不是我的小媽,而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
「那為什麼沈庭不公布,而且你任由我隨意猜測你的身份?」
墨砚搖搖頭,他站在原地:
「小少爺,你隻猜對一半。」
「一半?」
我疑惑,如果我與墨砚同父異母,沈庭不至於做得這麼決絕。
越是接近真相越是難堪。
我感到有些脫力:
「你是說,我不是沈庭的親生兒子?」
電閃雷鳴間,我想起了,墨砚曾經制止過律師的動作。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我躲開墨砚的觸碰,警惕地看著他,不敢錯過他的一絲表情:
「我不是沈庭的親生兒子?」
墨砚微微嘆口氣,眉眼蹙起:
「是。」
信息太多,也太不可思議。
所以,是我鳩佔鵲巢。
在我嘲笑墨砚隻是一個戲子時,他活得艱難的日子,卻成為我攻擊他的武器。
這不應該的。
我不能面對,再一次逃離開墨砚身邊。
7
我選擇了懦弱,走進一家酒吧中,喝得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機,我打電話給裴溯:
「喂,裴溯,出來喝酒……喂?喂?」
奇怪,怎麼不說話呢?
被接通許久的手機終於傳來聲音,不過不是裴溯的聲音,這個聲音更低,更有威嚴:
「……裴溯在睡覺。」
聽到聲音後,我趕緊掛斷。
打擾到其他人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
我再一次喝完杯中的酒,周圍的燈光五彩斑斓,落在我的眼底。
好可憐。
墨砚好可憐。
我也好可憐,我抱著杯子嗚嗚哭。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彌漫在我身邊,接著,我聽到一個油膩的聲音:
「小美人,一個人?真可憐呀,和哥哥去快活一下,保管你開心起來。」
酒精上頭,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覺得醜。
所以掃視他一下,我開口:
「呸,真醜。」
對方見我神志不清,又見我孤單隻影,他冷笑一聲:
「沒想到還是小辣椒,既然這樣,哥哥我可就不客氣了。」
對方想要握住我的手腕,我慢半拍躲開,卻惹急了眼前的男人。
他再一次舉起手:
「跟我走——啊——」
他的手臂伸到半路被折斷。
連人帶椅子被來人踹出二裡遠。
我想仔細辨認,卻晃晃悠悠倒在沙發上,隻能聽到熟悉的聲音:
「滾,不然再斷的,不止你的手臂。」
油膩男見此,屁滾尿流滾開了。
我抱著看著前方傻笑:
「嘿嘿,美人。」
「美人」聽到我的聲音走近我面前,他作勢要拿走我懷裡的酒杯。
好吧,這麼美,我允許。
於是,我乖巧撒開手,將酒杯送給對方:
「送給你啦,謝謝你幫我打走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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