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撐著假山的石頭站起身來,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不適。
我松了口氣,低頭看向地上兩人。
「秦窈還活著。」樊冉語氣中帶著厭惡,「另一個,他該死。」
我笑了笑,問他:「你又要叫我離開,然後你留下來善後嗎?」
「這次不用。我給秦窈塞了半斤的巴豆,等她醒來,她自己向眾人解釋她為什麼會竄稀,而且旁邊還趴了一個死人吧。」
啊,這麼損的嗎?
我錯愕地看向樊冉,透過紗簾縫,看到他眼裡促狹的笑意。
我心情頓時輕松起來。
我想起今天自己來參加賞花宴的目的,開口問他:「上次的事情……」
「你隻管放心,無論如何不會查到你頭上來。」樊冉打斷我的話。
「你的侍女來了。」
他說完這話,一個飛身,消失在了假山中。
我這才聽到桃枝喚我的聲音。
「夫人,你沒事吧?」桃枝找了過來,看到地上的兩人,愣住了。
「沒事。」我拉著桃枝轉身離開。
秦窈忌憚殷崔,害我不成,絕不敢把我攀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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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後續,與我無關了。
後來,聽說秦窈對眾人說那男人是個刺客,要對她行兇時,一個俠義之士出手相助,斬殺了刺客。
她爹是尚書,死人的事情,很好壓下去。
反而是她當眾拉稀的事情壓不住,秦夫人為著秦家後面的姑娘名聲著想,將秦窈送去了鄉下莊子。
她有這個名聲,未來是好不了了。
樊冉這人,有些意思。
既損又不聖母。
兩次對我的搭救,足以讓我忽視他那張醜臉。
直到某個晚上殷崔在我身上馳騁時,我想到了樊冉笑著叫我「方二小姐」的樣子,才意識到失控了。
我愛上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醜男人。
9
心有所屬後,對殷崔的親近,就有些難以忍受了。
更何況,這些日子,他身上的血腥味越來越重。
外面對殷崔的罵聲倒是越來越少。
因為罵得厲害的,都被他殺了。
有日我出門去首飾鋪看頭面,迎面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看到車上掛著的殷字牌,立刻往旁邊躲,因為慌張,一頭栽進旁邊食鋪的潲水桶裡。
眾人不敢笑,也不敢拉她。
直到馬車越過她,在首飾鋪前面停下來,他們才松口氣。
我心裡微微發苦,有心想帶她梳洗或者賠她一筆銀子,但又怕更加嚇到她,或者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隻能看著她狼狽地從潲水桶裡爬出來,連滾帶爬地離開。
這世道越發不好了,都是孫忠良和殷崔害的。
我苦笑一聲,再無取首飾的興致。
轉身,卻看見不遠拐角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三妹妹方嬋。
她不見長高,但身形看著比之前還細長。短短幾個月,她瘦了好多,身上的衣裳也灰暗了許多,再無先前的精致。
她手裡緊緊拿著一個布包,身後是一家當鋪,她剛從那裡面出來。
方家最近的日子不好過。
或者說,整個大衍朝沒有投靠孫忠良的官吏,日子都不好過。
昏君要建一座功德浮屠,孫忠良發明了一個忠賢銀的名目,放言誰不給君上的功德浮屠捐銀,誰就是不忠不賢。
方家這一批清流,家底本就不算豐厚,這次搜刮,雖不到讓他們賣兒鬻女的地步,但也苦不堪言。
方嬋狠狠地瞪著我,眼神似是在指責我。
「嬋兒……」我張口喚她。
她轉身就跑,不想與我有絲毫牽扯。
回到殷家,我悶悶不樂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殷崔回來,他將一箱東珠放在我面前,說道:
「東南王獻的,你今日不是沒有選到合心意的首飾麼?我記得你偏愛珍珠,就拿它們去打一套喜歡的頭面。」
這東珠,個個有龍眼大。
這樣的極品,宮裡的娘娘都未必有,殷崔直接送了我一箱。
我目光落在他衣袍下擺的暗色,聞著比以往更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嘔吐。
這之後,我不再出門。
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救不了別人,亦無人能救我。
我隻能做殷崔的籠鳥,祈求他能看在我乖順的面子上,留方家人的性命。
10
然而,乖順的籠鳥也不是丹書鐵券。
方家還是出事了。
我爹在朝堂上彈劾殷崔謀害忠良,對忠臣魏珣一家屈打成招,魏家窮得連八十歲老太都隻能喝清粥了,他卻給魏珣扣了一個貪汙的罪名,判了抄家流放。
朝堂之上,昏君被孫忠良三言兩語說服,對我爹笑道:「朕知你不滿意殷崔這個女婿,可你們翁婿的家事,私下處理就好了,不要鬧到金鑾殿來,讓人看笑話。殷愛卿此人最是忠君愛國,朕是了解的。」
我爹大怒,這等六月飛雪的冤屈被說成方家家事,他覺得簡直是奇恥大辱。
因此他當眾彈劾殷崔勾結藩王,結黨營私。
他以為這樣的罪名,至少能讓昏君對殷崔產生忌憚。
然而,昏君並不怪殷崔,反而對他申斥一番。
他此舉徹底惹怒了殷崔,當天下午,方家就被以魏家同樣的罪名抄家,方家人全都進了錦衣衛的大獄。
我得到消息時,隻覺得天崩地裂。
我心裡雖有些埋怨爹爹不懂為了方家族人委曲求全,但也明白,這個世上總要有正直不阿的人,才能讓大家看到黑暗之後黎明的希望。
我煮了甜湯,到大門口等著殷崔下值歸來。
一直等到子時,殷崔才披星戴月回來。
我跪在他面前哀求他放過方家人。
他扶起我,對我道:「阿嫵,你做好殷夫人,其餘的,不要管好不好?」
我哭著求他。
他說:「你不是愛我嗎?你愛我,就不要為難我。」
後面我再怎麼苦求,他都不肯松口。
嫁給他以來,他一直很體貼我,對我寬容又大方,落在誰眼裡,都覺得他是喜愛我的。可真到了我求他時,那些喜愛,似乎又從來沒存在過了。
我鬧得狠了,他直接吩咐下人:「看好夫人,這段時間,不要讓她出門。」
於是,我既求不了殷崔放過方家,又無法找別的門路為方家奔走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我在殚精竭慮暈倒之後,再醒來,殷崔請來的太醫告訴我,我懷孕已經三個月了。
我想,孩子或許會是殷崔的軟肋。
他不看我的面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或許會饒了孩子的外祖一家。
然而,我天真了。
自從查出我有身孕之後,殷崔開始避著我,他不再見我。
安胎藥、補品,流水一樣地送到桃枝手上,再由桃枝親手熬煮給我吃喝。
「夫人,大人待您是極好的,您這麼折騰自己,大人是會心疼的。」桃枝說。
我心裡苦笑。
殷崔是奸佞,一個沒有心的奸佞。
他不過是玩玩我而已,又怎麼會心疼?
我有心墮了這個孩子,逃出這個牢籠,哪怕是劫獄,也要為渺茫的成功機會飛蛾撲火。
可自從我有孕之後,身邊不僅有桃枝,還多了四個周全的壯碩婆子貼身照顧,連少喝一口藥都做不到,更別說其他了。
我整個人變得消極絕望。
那些安胎藥和補品灌進我的肚子裡,絲毫不起作用,我漸漸消瘦起來。
桃枝跪在我面前哭:「夫人,您這樣會死的,桃枝求您了。」
她求我,我又能求誰?
大牢裡的,是我血濃於水的骨肉至親。
11
就在我以為我會這樣等到方家人被判決的噩耗時,有一個意外的人,出現在了我面前。
桃枝在外間熬藥,天日漸冷了,四個婆子在隔壁耳房整理冬天的衣箱和棉被。
我獨自坐在貴妃榻上發呆,眼前人影一晃,就看到樊冉。
他今日沒有戴帷帽。
定定地盯了我一會兒,他眼裡閃過哀傷:「方嫵,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我有些吃驚。
我知曉他武功高深,但沒想到,他連殷崔的府上都能隨便進。
「你這也太冒險了。」我有些慌張。
「沒事,他們抓不到我。」樊冉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這麼久的絕望,這麼久的擔憂,終於有一個人,能聽我傾訴。
「樊公子,你能不能幫幫我,救救方家?」我哭著求他。
他不忍地看著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頓時冷靜,回過神來。
樊冉隻是一個白身,這件事,我求他有什麼用呢?
他武功再高,也不能不要命了去錦衣衛的地盤劫獄吧?
「抱歉,是我強人所難了。」我苦笑。
樊冉嘆了口氣,道:「我若能幫你,定然幫你,隻是事情實在棘手。」
他安撫我:「不過你也別太愁,朝堂最近有些動蕩,殷崔忙得很,顧不上方家,方家人在獄裡過得還不錯。」
這就太誇張了。
天底下沒有人能在錦衣衛的獄裡過得還不錯。
「真的,你別不信。」樊冉頓了頓,道,「殷崔……其實也沒那麼……」
我的臉冷了下來。
樊冉頓時緘口不言。
樊冉隻待了一炷香的時間,臨走前,他對我道:「你照顧好自己,就是為了方家,也要照顧好自己。」
我想問他先前為什麼救我,現在為什麼來見我。
但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
12
在這之後,樊冉又來見了我四五次。
他總能避開桃枝和四個婆子,找到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給我帶了我愛吃的慄子糕和柚子酥。
方家祖籍西南,那年時疫,帶走的除了我娘親,還有祖母。祖母和娘親的遺骸被送往西南老家祖墳安葬,我披麻戴孝隨去住了三年。
在那裡,我愛上了慄子糕和柚子酥。
看著樊冉給我送來的點心,我有些恍惚。
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
「怎麼會買這個?」我問他。
他道:「京城裡近日來了個西南商販,很擅長做點心,慄子糕和柚子酥是最受大家喜愛的。」
原來如此。
我吃了兩口放下,親人們生死不明,我已經吃不出它們該有的香甜。
樊冉嘆氣:「方嫵,他們真的沒事。」
我知曉他是想讓我寬心,可這種事,空口無憑,我如何敢信?
一炷香的時間又到了,樊冉飛身上了院牆,然後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到了下午,桃枝忽然湊到我面前,歡喜又神秘地問:「夫人,您猜誰來看您了?」
是誰?殷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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