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算盡一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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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書名:卿卿算盡一壺春 字數:4079 更新時間:2025-03-06 16:00:58

我不敢看殷崔,拉著桃枝就下了馬車。


「夫人喜歡的,可讓他們送去殷府,直接同賬房支銀子。」殷崔看著我的背影大聲道,像極了一個體貼的丈夫。


我繃直了脊背,帶著桃枝進了布莊。


剛剛福安同殷崔說話時,我腦海中立刻有了一個殺他的計劃。


倉促,但可行。


這布莊的掌櫃,和我娘是同鄉。他剛來京城時,妻子水土不服丟了半條命,是我娘給了他一筆錢將人治好。


他是整個京城唯一能給我提供助力的人。


我對他使了個眼色,他不動聲色地帶著我和桃枝上了二樓的包廂。


「夫人想要看看什麼料子,小的這就讓下面的人取來。」


「所有料子都拿來看看,若是料子全,質量好,以後就都訂你們家的。」我道。


掌櫃的立刻小跑著吩咐下面的人送料子來。


送料子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伙計。


我皺眉道:「店裡隻有他嗎?」


掌櫃的道:「其餘人去各府送料子去了。」


於是,我順理成章皺眉道:「那就立一面屏風,桃枝在這裡看料子,記錄名冊,好或者不好,都需在布名後面標注出來,我去另一面喝茶。」


我叮囑桃枝:「時候不早了,你手上動作要快些,免得誤了回府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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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桃枝隻得應下。


我起身到了屏風後面,立刻有一婦人從暗門出來,代替我坐在了桌前。影子打在屏風上,桃枝不會疑心我離開了布莊。而我,則換了身衣裳,從暗門離開布莊,抄近道趕往林華堂。


我的袖子裡藏著把匕首,上面抹了毒藥,隻要有機會將福安刺傷,他必死無疑。嫡姐的仇,也就報了。


6


我戴著兜帽,小跑了起來。


還好,林華堂距離布莊不遠,我趕到的時候,福安還沒離開。


我藏身在林華堂外的小巷裡,這是一個死胡同,如今正午陽光正烈,裡面不會有人。


等福安拿了茶葉經過時,我故意壓低了聲音,喊道:「福總管,大監有急事吩咐,讓奴婢來同你傳句話。」


福安腳步一頓,果然走進了巷子。


我背對著他,手裡緊緊抓著那把匕首,等著他靠近。


他沉聲問:「你是誰?大監有什麼話讓你跑這一趟?」


我並不回答,聽著腳步聲到了我身後,立刻轉身朝他刺去。


福安眼裡閃過一絲驚駭,他想往後躲開,已然是來不及,巷子狹窄,往左往右,也都避不開抹了毒的匕首。


嫡姐,你的仇,要報了。


我心裡閃過一絲快意,手上的動作更加緊促。


誰知福安突然整個人旱地拔蔥,上了牆。


他會輕功。


我身形不穩,摔在地上,他則直接從牆頭躍下,一腳踩在我的後背,伸手扯住我的兜帽,扳過我的臉。


「原來是殷夫人。」他冷嗤道,「殷大人和幹爹,真是小瞧了你。」


我輕敵了。


我不敢想,我這個行動,會給方家帶來多大的禍事。


就在我絕望時,身上突然一輕,身後傳來砰的一聲。


一隻強健有力的手出現在我面前,我伸手抓住了它,借力站了起來。


我看向手的主人,被嚇了一跳。


他戴了帷帽,風掀開紗簾,入目是一張布滿瘢痕的臉。


被踹飛摔在地上的福安也在看他的臉。


「樊冉!」福安叫破他的名字,「你知道咱家是誰嗎?孫大監可是我幹爹,你九族不想要了?」


男人冷嗤一聲,大步上前,不顧福安的掙扎,幹脆利落擰斷了他的脖子。


「方二小姐,還能走動嗎?」他蹲在福安的屍體前抬頭看我。


「能。」我嗓子有些啞。


他道:「既然能動,就請方二小姐速速離開,在下會做好善後。」


我同他道謝,然後飛快離開了巷子。


再回到布莊,桃枝還在清點布料。我換上先前的衣裳,坐在茶桌前,仿佛從未離開過一樣。


樊冉,我在心裡默念。


我聽過這個名字。


四年前,京城裡有個窮秀才落榜之後,醉酒經過柴房時,打翻燭臺,他沒有意識到,回房間就睡,後面起了大火,整個樊家都燒起來了。等他逃出來,雖保住了性命,臉卻燒毀了。


而他一家老小,全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又為什麼救我?


還有,他怎麼知道,我是方二小姐?


7


隨便挑了幾匹綠茜紗,我叫上桃枝離開。


後背隱隱作痛,好在不影響走動。


剛出了布莊,迎面撞上一個粉衣女郎。


「沒長眼睛啊,撞到我家小姐……」丫鬟尖厲的嗓門在看清我是誰後,漸漸沒了聲音。


「我道是誰,原來是方二小姐啊!」粉衣女郎一臉的嘲諷,「啊,不對,是殷夫人。」


她視線落在掌櫃的手裡捧著的布匹上,陰陽怪氣道:「要不說殷夫人會選呢,若依然是方二小姐,以方大人的清廉,這綠茜紗別說是買幾匹做衣裳了,就是買一尺做手帕都舍不得。」


她叫秦窈,是秦尚書的嫡女。秦尚書和我爹素來不對付,秦窈便和我嫡姐方姣不對付。


我一個庶女,她自然更是看不上眼,每次見面,都會對我冷嘲熱諷一番。


如今我成了殷夫人,她忌憚殷崔,反而收斂了許多。


我笑道:「秦小姐要買嗎?分你一匹。」


秦窈氣得臉色鐵青。


綠茜紗是江南織造府今夏最昂貴的布料,秦家是買得起,但秦窈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手裡是沒有這麼多闲錢的。


我笑著對她挑了挑眉,然後吩咐桃枝將布料放進馬車。


回到殷府,殷崔已經從大理寺回來。


他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心裡咯噔一跳,想起了福安的死……有樊冉善後,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吧?


好在,他看到我之後,表情緩和了許多。


「阿嫵,」他朝我招了招手,「替我上藥。」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一個託盤,盤子裡放著上好的金瘡藥。


桃枝領著人退了出去,我小心翼翼替殷崔褪去外袍中衣,這才發現他肩膀處有一片紅腫。


「怎麼受傷了?」我一邊給他塗藥,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難道有人刺殺他?


可這明顯是用掌力打出來的。搞刺殺,用什麼掌,用刀啊!


這人,比我還蠢。


「遇到有人劫獄,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殷崔表情淡淡的,他視線落在金瘡藥上,嘴角勾了勾,「這藥是西北軍中軍醫配的,塗上之後,要使勁按一按,才會有效果,今天塗了,兩三天就看不出痕跡了。」


我心裡一動。


我後背亦受了傷,本來還在想如何不讓殷崔在行房時察覺,如今他受了傷,手不方便,正好可以避免行房。


這剩的金瘡藥,我正好能用,他身上有金瘡藥的味道,剛好掩蓋住我身上的藥味。


這麼想著,我手裡的動作不由得輕了起來,本來想整瓶倒在殷崔肩膀的好藥,被我省下來大半瓶。


殷崔上完藥就去了書房,我抓緊時間,反手給自己後背抹了藥。


果然是好藥,三天後,我背對著銅鏡,已經看不出絲毫淤青的痕跡。


背上剛好,就到了百花會。


君上要去天玉泉,孫大監陪同,殷崔負責安保工作。


百花會是大衍一年一度的盛會,長公主亦在自己的別院準備了一場賞花宴。和天玉泉的池酒林胾不同,長公主別院的賞花宴以詩詞歌賦為主題,隻要有心,能拿出體面的名帖,誰都可以參加。


這是十來年的規矩了。


一開始,長公主借著百花會的賞花宴給朝廷物色人才,這幾年孫忠良當權,君上昏庸,這賞花宴就單純變成了大家吃喝玩樂結交人脈的場所了。


方家清高慣了,向來是不參加的。


我本也不打算參加,可天天拘在殷家,見到的不是殷崔就是桃枝等侍從,我一點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


福安是孫大監最喜歡的一個幹兒子,他死了,定然會起風波。我想去賞花宴,看看能不能聽到一些風聲。


於是,我就帶著桃枝出了門。


現場的夫人小姐們應該是對我不齒的,但是殷崔兇名在外,她們倒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擠對我,反而要強忍著厭惡同我寒暄。


我知她們心裡憋屈,也不為難她們,主動坐在了角落裡喝茶,聽她們說話。


沒有人提到福安。


也對,是我心急了,福安是孫忠良的幹兒子,這些女眷怎麼敢光明正大地聊他的事情?


旁邊的侍女給我續了一杯茶,我端了起來,打算喝一口就離開。


茶剛入喉,我聽到一聲嬌笑,抬頭正好看見秦窈和幾個貴女笑著對我這邊指指點點。我心裡咯噔一跳,抬頭看向給我倒茶的侍女,她對上我的視線,神情驚恐且慌張,不等我開口,轉身就跑。


與此同時,一股熱意和痒意爬滿了我全身。


「桃枝,快去取清心丸來。」我咬牙說完這句話,起身就往湖心亭的方向走。


秦窈好歹是個詩書教養大的貴女,居然會使這種齷齪的手段。


她真是惡毒,我中了藥,若是被男人近身,殷崔不會為我報仇,隻會將我和那個碰我的男人一起挫骨揚灰,然後再把氣出在方家身上。


我不能由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湖心亭現在空無一人,無遮無擋,按照大衍的規矩,若有女子孤身一人,闲雜男子是不能靠近的。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要忍耐住,熬到桃枝將清心丸取來服下便可。


然而,去湖心亭的小路要經過假山,我剛進假山,就被秦窈和那幾個貴女攔住了。


她們身邊還跟著一個猥瑣的男人。


8


「殷夫人急著去哪裡呀?」秦窈笑眯眯地問我。


「滾開!」我鐵青著臉,「你們就不怕殷崔的手段嗎?」


我心裡一陣悲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會拿殷崔這個奸佞來狐假虎威。


秦窈冷笑道:「隻怕殷崔的手段落在我身上之前,先落在你和方家身上!」


強勁的藥效讓我幾乎站不住,勉強扶著假山的石頭,惡狠狠瞪著她們。


有貴女發現了我的不對勁,驚疑道:「秦窈,你給她下的什麼藥?不是巴豆嗎?」


「她可是殷閻羅的妻子,隻下巴豆,不是太便宜她了嗎?」秦窈得意道,「自然是什麼藥最毀人下什麼藥。」


那幾個貴女臉色頓時變了。


可見她們先前並不知曉秦窈的打算。


面面相覷之後,其中一人對我道:「方嫵,我們隻是討厭你貪慕虛榮,為了殷崔連爹娘都不顧了。想看你出醜,所以才配合秦窈給你下藥。我們以為是巴豆……我們都是女孩子,做不出給你下春藥這種事來,這事與我們無關。」


說完這話,她們轉身就跑了。


「一群慫包!」秦窈「呸」了一聲。


然後對她身邊的男人招手:「去吧,便宜你了。」


「老子得了花柳病,就要死了,多虧了秦小姐,才讓老子死之前有這個豔福。」


男人淫笑著朝我撲了上來。


我心裡一陣惡寒,拼盡全力拿著一塊石頭朝秦窈撲過去。


秦窈性命被我威脅,自然會呼救。她得救了,我亦得救了。


然而,秦窈早有準備。


她側身躲開,將我往男人懷裡一推,冷笑道:「好好享受吧!」


「方姣比我強也就罷了,你一個低賤的庶女,憑什麼高高在上?!」


「你們方家看不上我,那我要你們方家每一個人都下地獄。」


我愣了一下,想了起來。


兩年前曾有媒婆上門給我長兄方林煜說親,不過一刻鍾,就被趕走了。有下人偷偷議論,說秦窈看上了長兄。


沒多久,長兄就去了西北軍營,在那邊和一個女副將成了親,再也沒回來過。


原來,下人們議論的是真的。


在藥效的作用下,我腦子越來越暈,身子越來越沒力,眼看著那猥瑣的男人離我越來越近,我心裡一片絕望。


我幾乎看到了他那口髒爛的黃牙。


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我身上的衣服竟好好的,秦窈和那猥瑣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我抬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戴著帷帽,帷帽下,是一張爛臉。


「樊公子,你又救了我。」我嗓子有些幹澀。


「我給你吃了清心丸,你感受一下,藥效解了嗎?」樊冉聲音低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