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侯府私生女,養在主母名下。
京中都說主母是極好的人,待我如親女。
我及笄後,她將我許給管事的兒子楊秀才。
她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女子能嫁給一個疼惜你的如意郎君就好,未必要門第顯赫。」
我信了她的話,嫁給楊秀才。
可婚後他屢次不中,總是拿我撒氣。
我回娘家求助,主母卻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讓爹爹斷了我的接濟。
最後我因沒要到錢被楊秀才活活打死。
我死後主母為息事寧人,與楊秀才商定我是病死。
還給他謀了個官差。
他靠著侯府的聲勢扶搖直上。
所有人都誇主母眼光好,有遠見,隻可惜我命薄無福。
再睜眼,我回到了及笄前。
1
上一世,我從侯府空手回來時,楊之安正在家中宴請朋友。
他們酒足飯飽,一臉淫笑著要去快活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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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夫君楊之安是這群窮秀才之首。
為了得一個大方的名聲,多次請他們吃喝嫖。
這次也不例外,他又來找我要錢。
我帶來的嫁妝早就被他揮霍幹淨,今日嫡母叫爹爹斷了我的接濟,實在拿不出來錢。
沒有錢外面那群秀才敗意而歸,臨走前還不忘挖苦楊之安。
他丟了面子慣常拿我撒氣。
嫡母教我出嫁從夫,要學會忍耐。
可這次我實在不想忍,掙扎之中拿起剪刀劃破他手臂。
我與他力量實在相差太大,楊之安暴怒,搶過剪刀一刀又一刀扎在我身上。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傷老子,當初以為你是侯府嫡女,娶你肯定能享榮華富貴,老子這才低三下四求娶,可你竟然是個低賤的私生女,敢耍老子!」
我的身體被扎的千瘡百孔。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我覺得死也是解脫。
楊之安發泄完才發現我死了。
他嚇得瞬間酒醒,跑去了侯府。
不知道為何,我在空中飄著。
沒過多久我看見嫡母來了。
她在門口站著,皺著眉瞥了一眼我的屍體,似乎看一眼都嫌髒。
「你怎麼下手這麼重?不是和你說要她活著慢慢折磨。」
「算了,死就死了,就說病死的趕緊發喪,別讓侯爺察覺出不對勁。」
「看見她那張臉我就能想起她娘,死了也好。」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以為待我如親女的嫡母,竟然這麼恨我。
2
再睜眼我竟然回到了及笄前一天。
丫鬟杏兒正幫我挑選及笄禮用的金釵。
「小姐,您看這簪子的花樣真好看,侯爺真疼小姐,出徵還不忘幫您帶禮物呢。」
再見到杏兒我一陣恍惚。
上一世杏兒和我一起嫁到楊家。
在楊家第三年,楊之安因落榜無處撒氣將我打小產。
我臥床不能伺候他,他就把杏兒強行拉進房裡。
等我知道已經為時已晚。
杏兒不堪受辱,懸梁自盡。
我鼻尖一酸,上一世我的軟弱和愚蠢害死了杏兒,也害死了我。
這一世我一定要讓他們償命。
「小姐,侯爺和夫人來了。」
我心下一沉,上一世就是這時嫡母提起我的婚事,她說我既然及笄了,那便要開始物色人家。
她先是說了幾個勳貴家的紈绔。
爹爹是將軍,對這些勳貴子弟家的紈绔最是了如指掌,他全都不滿意。
後又提起有位少年,雖出身不顯但品性不錯,並且對他也算知根知底。
這一手拋磚引玉,成功引起爹爹的注意。
爹爹說有空可以相看一下,但也要聽聽我的意見。
嫡母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女子能嫁給一個疼惜你的如意郎君就好,未必要門第顯赫。」
我認她如親娘,自是全權由她做主。
重來一次,今日我便要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我提起衣裙來不及穿鞋,直接撲在剛進院子的爹爹身上。
沒等爹爹說話,我的眼淚已經落下。
「爹,女兒想你了。」
爹爹一怔,想要責罵我沒規矩的話咽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馨兒,爹也想你,快起來地上涼。」
爹爹這次出徵兩年,昨夜趕在我及笄禮前才回。
到侯府時我已經睡下,便沒叫人打擾我。
我搖搖頭,哭地更悲痛。
「女兒不起,女兒明日就及笄,聽說女子及笄後便要嫁人,嫁人了女兒日後就不能陪在爹爹身邊了。」
爹爹聽這話不由大笑著把我拉起。
「傻丫頭,誰說及笄後就要馬上嫁人,你嫡母也是及笄後三年才嫁給我,我們馨兒想什麼時候嫁就什麼時候嫁。」
我這才收了眼淚起身,破涕為笑。
「那爹爹要一言為定。」
我轉頭看向嫡母,憨笑道:「馨兒也想陪著母親,母親可別吃爹爹的醋。」
嫡母眼中毫無笑意,嘴角卻掛著淺笑。
她親昵地捏了捏我的臉,「你這丫頭啊,還敢打趣母親了。」
這一幕在誰眼裡都是其樂融融一家人。
我的親娘是爹爹的青梅竹馬。
她本是侍郎家的女兒,一朝生變被抄家。
娘身體不好,爹爹想盡辦法求了恩典,才沒將娘流放。
據說爹爹年輕時桀骜不訓,即便所有人都阻止也要娶娘。
侯府不同意,他便帶著娘回老家拜了天地。
可好景不長,娘生下我後便撒手人寰。
娘臨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讓爹回侯府,去實現他的報復。
後來爹爹帶我回了侯府,接受家裡安排娶親。
但爹爹隻有一個要求,那便是能將我記在正妻名下,要正妻待我如親女。
這也是為什麼主母一個小官家庶女能嫁進侯府的原因。
嫡母也像當初答應一般,將我當親女養著。
琴棋書畫樣樣不缺,弟弟妹妹們有的我也有。
爹爹這才放心領兵出徵。
可沒想到她會在我婚姻上做手腳。
3
在我房裡說了會話,爹爹讓嫡母先離開。
為保嫡母顏面,我娘的牌位一直是供奉在我屋裡。
每次爹爹出徵回來都要祭拜。
嫡母藏在帕子底下的手用力攥的發白。
我不由覺得自己真傻,前世竟然一點都沒有看透。
祭拜後,父親也離開。
我讓杏兒拿了把金葉子去前院尋楊管事。
而我則是去了嫡妹房裡。
嫡妹比我小兩歲,我與她並不親近,從小起她就不喜歡我。
她覺得我身份低賤,憑什麼和她一樣作為侯府子女。
在無人處,她總愛耍小性子刁難我。
因著嫡母的恩情,我從未與她計較過。
我出嫁前,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念叨以後有我好日子過。
那時我以為她是覺得楊之安家窮酸,並未深想。
現在想來,上一世她也是知道嫡母對我的手段的。
還記得我低嫁後,嫡母給她選了寧王府的世子。
寧王乃陛下胞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並且寧王對待感情從一而終。
王府裡隻有王妃一個,連個伺候的通房都沒有。
寧世子從小在這種環境生長,更是待人溫和不近女色。
為自己女兒選了如此高嫁人物。
卻將我許給家中奴僕的孩子。
她不是說夫君隻要疼惜自己就行嗎。
那這一世我要讓她的女兒體驗一下楊之安的疼惜。
我被丫鬟攔在門外。
聽見我的聲音,趙若儀置若罔聞。
她看著手裡的話本子,半分眼神都不分給我。
「大小姐,您若是沒事就別進來了,我家小姐沒空。」
面對丫鬟的話,我並沒有惱怒。
我從袖中拿出一沓書,「近日我新得了幾個話本,猜是妹妹喜歡的類型,想著來送給妹妹。」
聽見我的話,屋裡的趙若儀才抬頭。
這個年紀的女孩最愛看話本。
清俊書生,純情探花,他們憧憬話本中虛構的男主和愛情。
「進來吧。」
趙若儀這才悠悠開口。
我將話本放在桌子上。
「知道妹妹喜歡看,我這剛得了就送來了,你瞧瞧。」
她雙眼放光盯著,難得對我露出個好臉色,「哼,算你識相。」
我彎了彎雙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嫡母不喜妹妹看這些,我是不是不該送來......要不我還是帶回去吧。」
說著我就要從趙若儀手裡搶走話本。
趙若儀急著把話本抱入懷中,像是護寶貝一樣,「你這人怎麼這樣,哪有送人來還要回去的道理,我不讓母親發現不就行了。」
見我還猶豫,趙若儀冷下臉。
「私生女就是小家子氣,哼,你要是敢告訴母親我就讓人殺了你養的狗燉肉吃!」
我心中一緊,手忍不住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上一世我回門那天,桌上端上來一盤狗肉。
是她趙若儀,說什麼小白看著幹淨,肉肯定也比別的畜生幹淨。
我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恨意。
「別,我不說,以後我得了新話本就給妹妹送來。」
趙若儀不屑,「這還差不多。」
若是嫡母知道給我的這些話本最後都被趙若儀看了,不知道是什麼想法。
話本雖都不同,但皆是富家小姐和窮書生的故事。
未及笄懵懂的小姑娘看了,很難不陷入美好的愛情幻想裡。
那楊之安雖然人品差,可相貌是頂好的。
從趙若儀房裡出來,杏兒也回來了。
避免打草驚蛇,我隻讓杏兒去找楊管事幫忙買些胭脂。
之前我也託府裡的管事外出採買過。
他們都是有經驗的,比起丫鬟家丁更知道哪裡的東西好,所以我找他也不算奇怪。
嫡母極為聰明,想和她鬥不能急。
隻能徐徐漸進。
4
及笄禮後,爹爹又要出徵。
送別時我哭了一場。
自我開始懂事,我就從不表現依賴爹爹。
嫡母總說我是長女,要給弟弟妹妹們做典範。
這種時候我都會讓給弟弟妹妹。
以前總想著要更懂事一些,不要讓爹和嫡母操心。
可現在我知道了,愛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馨兒,快放開你爹爹,你這般悲痛你爹怎能放心出徵。」
嫡母呵斥我。
我這才松開拽著爹爹的手,抹了抹眼淚。
倔強又委屈道:「母親恕罪,女兒知錯了,女兒隻是舍不得爹爹......」
趙若儀在一旁陰陽怪氣,「姐姐怕不是想讓別人以為母親刻薄你吧,特意在爹走的時候唱著一出。」
本還在哄我的爹爹眉頭一皺。
他看了一眼趙若儀,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送別爹爹,我悲痛過度直接【病倒】。
嫡母幾次來我房裡試探,她遺憾道:「可惜你這身子不爭氣,不然跟著母親多走走,詩會雅集可是有意思的很。」
我重重咳嗽幾聲,表情悲戚。
「女兒可能是太擔憂爹爹,這病一直不好,沒準等爹爹回來後身子就能好起來,母親不必遺憾,日後還有機會。」
她所謂的詩會雅集,不過是想讓我和楊之安接觸的途徑。
若是我能對楊之安有意思,那自然是循規蹈矩。
可若我對他無感,恐怕嫡母會不擇手段。
所以爹爹不在時,我盡量不出門。
嫡母臨走前,我不忘求她,「女兒臥床乏悶,上次母親給我的話本中正好解悶,不知道能不能再給女兒弄些新花樣。」
嫡母聽後一口應下。
為了怕我不夠看,她隔幾日便命身邊的錢嬤嬤送來一批。
每次我都會拉著錢嬤嬤說話本裡的故事,暢談愛情的憧憬。
時間一長,嫡母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她覺得我現在的思想已經無可救藥,隻要等身子好點,楊之安輕松就能把我拿下。
況且我生病臥床早就被她傳出去了。
現在都知道侯府的大女兒身體不好,想高嫁是難了。
錢嬤嬤走後,我讓杏兒把話本送到趙若儀屋裡。
這種虛假的愛情故事,就算我看千本萬本也不會再生出一絲憧憬了。
轉眼半年過去,時機已成熟。
也該讓話本中的男女主相見了。
5
這半年,每個月我都會讓杏兒託楊管事買東西。
一月兩次,賞些金葉子。
起初楊管事看不上這些,他那有嫡母的賞賜。
可我這邊生病,眼看這事擱置了,嫡母也不再賞賜。
對於這個前公爹楊管事,我極其了解。
目光短淺,唯利是圖。
現下我每月給的那點金葉子就對他格外重要。
我讓杏兒託楊管事帶幾本書籍。
杏兒按照我說的特意囑咐:「聽說楊管事有個兒子才學甚高,小姐想請他幫忙去蒼洪書院挑幾本書。」
有了金葉子拿,楊管事想都沒想吩咐楊之安第二日去書院。
而前一天,正是我該給趙若儀送話本的日子。
但這次趙若儀沒拿到話本。
她氣勢洶洶找我質問。
我借口買不到,但聽說明日蒼洪書院會發售新的話本,並且這次話本發售較少,極其難搶。
趙若儀聽後若有所思,離開了我的院子。
第二日我僱的人早早在蒼洪書院準備著。
傍晚時杏兒來報。
書院人多,趙若儀親自去搶話本。
我們僱的人故意將她撞倒,正好倒在被引來的楊之安身上。
倆人雖是一觸即分,但趙若儀那張臉瞬間紅透。
對著楊之安話都說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