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的時候，胎動最是頻繁明顯。

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讓謝意塵用手指撫在肚皮上和孩子交流。

甚至，我還要求他給孩子進行胎教。

詩詞歌賦，一遍遍地念給肚裡的孩子聽。

謝意塵雖嫌養育孩子麻煩，卻也耐心地一一照做。

臨到生產的那日，我再次試探了謝意塵的心思。

「夫君，聽說孩子四個月的時候就會喊爹娘了呢，我真想聽他喚我一聲娘親……

「他還會張開雙臂，吵著要爹爹抱抱，舉高高……」

花前月下，夏風蟬鳴，處處都是生機。

可謝意塵攬著我，心中依舊沒有生機。

他說：「沈清歡，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不想死了？

「可惜，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這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拖延時間了。

「和我一起下黃泉吧……」

我心中悲涼，不禁笑了起來。

轉頭看向謝意塵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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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一次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他一下。

在他愣神之際，我笑著告訴他：

「謝意塵，我喜歡你。」

腹中的陣痛來得越來越猛。

我被穩婆扶進了房裡。

在一陣陣慘叫聲後，房內終於傳出了嬰兒強勁有力的哭聲。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生了個兒子！」

謝意塵聞聲當即闖了進來。

他先是瞥了一眼穩婆手裡的嬰兒，隨即毫不猶豫地走至我的床前。

我淌著滿頭的汗水，渾身已經虛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卻還是充滿希冀地笑著問他：

「謝意塵，這是我拼盡全力為你生下來的孩子。

「你看看他，你還想去死嗎？」

5

謝意塵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去看孩子。

他就站在我的床前。

明明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可我卻讀懂了他的答案。

我咧唇笑了起來，眼淚混合著汗水浸湿枕頭。

絕望地閉上雙眼，我扯唇冷漠道：

「謝意塵，我既答應了同你一起死，就絕不會食言。

「但若有來世，我不要再喜歡你了，也不會給你生孩子了……

「因為你，永遠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懂得珍惜當下，珍惜眼前。

「不懂得珍惜的人，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終有一日也會成為日後遙不可及的夢。

「再見了，謝意塵。」

我拿出藏在枕下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心髒的部位。

閉目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謝意塵眸中閃過的慌亂。

但這都不重要了。

畢竟，我的計劃才剛剛開始。

誰說死亡就是結束了？

死亡明明是新的開始。

……

新的世界很快生成了。

這一次，我是謝丞夜的妻子。

我和謝丞夜在外行商多年。

如今難得回家一趟，順便去探望一下大病初愈的兄長謝意塵。

一進門，謝丞夜就迫不及待地向病榻上的謝意塵介紹我：

「兄長，這是內人清歡。

「清歡，快來見過兄長。

「別怕，兄長為人和善，不會為難你的。」

謝丞夜衝我笑著。

我這才嬌羞地上前一步，向謝意塵行禮。

「弟媳沈清歡見過兄長大人。」

「弟媳？」謝意塵看了看謝丞夜，又看了看我。

清冷的眸子裡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我連忙故作被他眼神嚇到的樣子，趕緊拉住謝丞夜的衣袖躲至他身後。

「夫君，兄長他……我怕……」

「歡兒莫怕，兄長許是病剛好，又是頭一次見你，難免有些驚訝而已。」

謝丞夜轉身摟住我，輕輕拍打我的肩。

舉手投足間，親密又曖昧。

我趴在他肩頭上，怯怯地拿眼瞄著謝意塵。

謝意塵滿臉皆是錯愕，聲音更是沉得可怕：

「你剛剛喚他什麼？」

「夫君啊。」我道。

「怎會如此？明明我才是你夫君……」謝意塵眸光一暗，氣得脫口而出。

但下一秒，謝丞夜直接駁回了他。

「兄長說什麼胡話呢？

「我同清歡成親已有五載，你怎會是她夫君？

「再說了，我們的女兒都四歲了，坊間人人皆可作證。」

「你們還有女兒？」此話一出，謝意塵的臉色更崩潰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我，仿佛在等我的回答。

我趴在謝丞夜懷裡，點了點頭。

「對啊，我們的女兒長得可像我了，兄長要看看她嗎？」

不待他回答，我便朝門外喊了一聲：

「如蘭，快進來拜見大伯父。」

很快，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論模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我的縮小版。

「爹爹，娘親，我來了！」

小如蘭奶聲奶氣地喚著，臉上的笑容明媚可愛。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軟萌勁兒，可謂是人見人愛。

但謝意塵看見小如蘭時，臉色卻如同吃了蒼蠅般難受。

「你給她起名叫謝如蘭？」

「對啊。」我點頭。

忘記說了，我之前逼著謝意塵給女兒起的名字，就叫謝如蘭。

6

「怎麼會……怎會如此……」

謝意塵像是丟了魂一樣，瞳孔黯淡無光。

嘴裡也一個勁地重復念叨著一句話。

「到底哪裡錯了？我們不是一起死了嗎？

「為何會如此？怎會如此……」

我裝作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躲在謝丞夜身後，小聲問他：

「夫君，兄長這是怎麼了？可是癔症又犯了嗎？

「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一旁的小如蘭也跟上話茬：

「爹爹，我也想回家玩您刻的木雕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呀？」

「木雕？什麼木雕？」謝意塵突然插話，神色激動得不似尋常。

小如蘭則咧嘴得意地向他炫耀：

「是我爹爹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給我雕的，有好多小動物呢，可好玩了！」

「它們在哪？帶我去看看！」

謝意塵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很快，我們一家三口就帶著謝意塵去看到了那些木雕和玩具。

幾乎和謝意塵當初做得一樣，卻又有一點點的不同。

那點兒不同，足以讓他能夠區分開來，這些都是出自謝丞夜之手，並非他做的那一批。

謝意塵將所有的玩具全都翻看了一遍。

最後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久久沒吭聲。

謝丞夜看著他這樣，悄悄問我：

「我哥這大受打擊的模樣，真的沒事嗎？

「咱們是不是對他太狠了點？」

我卻撇了撇嘴，輕嗤：

「他不是連死都不怕嗎？

「這點打擊算什麼？

「繼續！」

他不是想死嗎？那就讓他死個夠，死個痛快。

我要讓他知道，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他之前擁有的一切，都將會清零。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再拿性命賭下去。

我挽著謝丞夜的手臂，走到謝意塵面前停下。

陰影落在頭上，謝意塵下意識地抬頭看我。

我堆砌好臉上的笑容，向他請求：

「兄長可否幫我和夫君一個忙？

「幫我們照看如蘭些時日就行。

「我與夫君，想再要個孩子。」

我嬌滴滴地說完，就把謝丞夜推到前面去。

謝丞夜立馬接話：

「是啊兄長，我想再生個兒子，也算是給咱們謝家留後了。

「不過，若生出來還是女兒，我也喜歡的。

「反正隻要是清歡生的，我都喜歡。」

我滿臉嬌羞，拉了拉謝丞夜的衣袖。

嬌滴滴喚他：「夫君～」

謝丞夜與我相視而笑，眼神曖昧得能拉絲。

餘光中，謝意塵眼眸暗流湧動，雙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

當晚，我與謝丞夜共宿一間房。

剛入夜，我們便回房熄了燈。

趁著窗前的一點月色，我與謝丞夜在榻上糾纏。

「夫君，果然威猛！人家好喜歡呢！

「嘶，輕點。」

我剛倒吸一口涼氣，門「哐當」一聲就被踢開了。

滿室月光傾瀉而來，照得謝意塵的身軀格外威猛。

7

「啊！夫君，有人！」

我慌亂地叫著，匆忙地拾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謝丞夜則光著上身前去質問謝意塵：

「兄長這是何意？

「你明知我與清歡今晚要行房。

「為何深夜不打招呼闖進來？

「你都嚇到清歡了你知不知道？」

「滾開！」

謝意塵冷眸瞥了眼謝丞夜，徑直走向屏風後忙著穿衣的我。

「你，你要幹什麼？」

他離我越來越近，我抱緊雙臂。

渾身哆嗦，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跟我走！」

謝意塵拽住我的胳膊，拉著我往門外走。

謝丞夜上前去攔，被他一劍砍傷手臂，鮮紅的血直往下滴。

我驚惶未定，一個勁地哭、掙扎。

謝意塵將我帶到一處荒野，停下來告訴我，他才是我的夫君，讓我好好想想。

我捂住雙耳，痛苦地流淚：

「我不聽我不聽！你個混蛋！

「你傷了我夫君！我要回去看他！

「你快放了我！」

謝意塵咬牙切齒，一把擰住我的胳膊，力度大得我倒吸涼氣。

「沈清歡！你睜大眼睛看清楚！

「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

「你還同我生了個兒子，我們一起共赴黃泉……

「你怎麼可以忘記？」

他說得好大聲，好激動。

可我卻一臉茫然，而後狠狠掙開他的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怎麼可能會和你這樣的人做夫妻！

「我的夫君隻有謝丞夜！

「而且，他對我很好，才舍不得讓我赴黃泉呢！」

謝意塵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握住我的雙肩，向我承諾：

「你是不是在氣我當初不該拉你一起死？

「沈清歡，隻要你願意，這一世我可以陪你白頭……」

我用力掙脫他的手，狠狠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能不能別做夢了！

「我的夫君明明就是謝丞夜！

「就算你再怎麼喜歡我，我也隻喜歡他！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唯他一人！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葬在一起。」

我的臉上，隻有視死如歸的決絕。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謝意塵瘋狂搖頭，眼眸一片猩紅。

他拉著我的手，苦苦解釋：

「沈清歡，你明明說過你喜歡我的。

「你說要葬進我家祖墳。

「你說生孩子是為了祭祖。

「你還讓我看一眼孩子，可我當時不敢看……」

「夠了！」我狠狠打斷他的話，斥責他。

「你說這些有何意義？

「不如趕緊放了我。

「夫君方才流了好多血，他一定疼壞了。

「我得趕緊回去給他請大夫。」

我起身就要走，謝意塵卻拿劍抵住了我的脖子。

「怎麼？求愛不成就想殺了我？」我嗤笑。

謝意塵卻搖頭：

「一定是之前死得不對。

「沈清歡，我們再死一次。

「或許下次醒來就能回到正軌了。」

他眸中滿是篤定，仿佛重來一次，一切就能回到從前。

我扯唇嘲笑他：

「謝意塵！你就是個瘋子！

「你憑什麼覺得我下輩子就會喜歡你？

「你這般愛拿生命開玩笑的人，不止這輩子我不會喜歡你！

「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你！」

8

新的世界又開啟了。

這一次，我和謝意塵青梅竹馬。

但我隻愛謝丞夜，平時也隻喜歡黏在謝丞夜身邊。

族中長輩見我們兩情相悅，已經為我們定下了婚期。

謝意塵從邊關打了勝仗回來，剛巧遇上我們辦婚事。

大喜之日，謝丞夜親自去城門口接謝意塵。

可謝意塵得知他要娶的人是我後，快馬加鞭趕來喜堂搶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