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鞋盒後，我轉身就往外走。?

10?

幾天聯系不上裴知禮，孟露顯然沒有了耐心。?

一遍又一遍撥打著裴知禮的電話。?

躺到家裡的床上時，我緩緩摁下了接聽鍵：?

「你好，請問你找誰？」?

電話那頭明顯慌了神，說話都帶著哭腔：?

「我有事找知禮，麻煩讓他接下電話！」?

我淡淡地說：?

「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孟露可能沒有猜到我的身份，或者沒料到我能突然回國。

隻是一個勁地重復讓裴知禮接電話。

我嘆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

「裴，知，禮，死，了！」

孟露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好幾度，語氣也變得不客氣：

「不要臉的小偷！你神經病啊？敢詛咒我老公，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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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重復了一遍：

「裴知禮死了！」

孟露變得氣急敗壞，扯著嗓子開始嚷嚷：

「神經病！死變態！你老公才死了呢！

「無聊的話去拼夕夕砍一刀啊！跟我找什麼茬？」

我撓著頭想了想：

「我老公是死了啊！」

便笑著掛斷電話。

年輕女人，都是這樣有意思嗎？

11

見我掛了電話，孟露開始在微信裡給裴知禮發小作文。

主題思想是譴責他玩消失，兒子發燒也不管不顧，沒有良心。

越看越有意思。

美美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電話已被打爆。

我接了婆婆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她怒不可遏。

「陳夢書，你把我兒子藏哪兒去了？」

「這話說的，我怎麼能藏呢？我把你兒子光明正大地送到你們家了啊！」

「你放屁，我兒子沒在醫院，也沒在家！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兒子這樣了你還不讓他消停！」

「你兒子現在挺消停的，不信你去看看你家門口的桌子！」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後，突然聽到婆婆抱怨：

「老裴！一個破鞋盒擺這幹什麼，還不趕緊扔掉！」

我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對她說：

「那是你兒子骨灰！不用跟我客氣，火化費我結的！夫妻一場，花點小錢也是應該的。」

接著便迎來婆婆激動的咒罵聲：

「不要臉的賤人，你把我兒子克得腦出血了不說，現在還咒我兒子死！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沒等她說完，我便打斷她：

「別激動！對裴知禮不管不顧的是你，放棄治療的是你，這事要是傳出去，讓你的那幫親戚怎麼看你？」

12

消停半天後，孟露突然找上門來。

想必早就看過我的照片，看到我的那一刻，孟露眼裡的敵意幾乎藏不住。

「姐姐怎麼回來了？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

眼看來者不善，我也不想跟她客氣。

「您哪位？沒聽說我還有個妹妹啊！」

孟露得意地笑了笑。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孟露踩著細高跟，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實話實說吧！從你三年前出國起，我就和你老公在一起了！」

見我沒有表情，孟露還特意強調。

「還給你老公生了個兒子！」

我微笑看著孟露，孟露被我盯得有些發毛。

「搶了你老公，你不生氣嗎？」

我搖了搖頭。

「可能是我想得比較簡單吧。我覺得真正的愛人是搶不走的，能搶走的都是垃圾。」

孟露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姐姐真會 PUA 自己！」

我也笑了：

「再說了死者為大，人都死了就沒必要計較他的過去了。」

可能是那個「死」字刺痛了孟露，孟露騰地一下站起來，用食指指著我的鼻尖。

「陳夢書，快把裴知禮交出來！別再自欺欺人了！別說你把他藏起來三四天，哪怕藏個三四年，他最愛的也是我！

「別以為你有個破結婚證就了不起了！知禮說了，你那兩個女兒都是賠錢貨，以後所有家產都是我兒子的！

「叫你一聲姐姐是給你臉了，人老珠黃的黃臉婆，你拿什麼和我比？」

我深知，人生在世，玩的就是心態。

隻要我不破防，破防的就是她。

我懶得再廢話，把裴知禮的死亡證明遞給了她。

孟露接過了死亡證明，胸脯劇烈起伏起來，喃喃道：

「不可能……他們是不是搞錯了……周末我倆還在一起……」

我不想跟她墨跡，直接讓阿姨送客，順便告訴孟露：

「我們知禮一向檢點，不可能在外拈花惹草，更不可能有什麼野種！」

13

孟露眼睛猩紅，顫抖著聲音問我：

「你騙我的是不是？裴知禮到底在哪兒？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明白，裴知禮死得突然，裴知禮給孟露畫的大餅吃了空。

換作我，我也要發瘋。

晃神的一瞬間，孟露突然向我撲來。

「啪」的一聲，茶幾上的花瓶被敲碎，還沒來得及反應，孟露已經把鋒利的玻璃碎片對準了我的脖子。

「快說！要不然今天弄死你！」

這個瘋女人！

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連忙勸孟露：

「妹妹別激動！裴知禮在他爸媽那，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

「知禮沒了，咱倆還都有孩子，為了孩子也得好好活著啊！」

我的脖子被玻璃劃了道口子，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鮮血順著胸口流了下來。

「蒼天啊，大地啊，齊天大聖，王母娘娘啊……快把這個瘋女人也收了吧！」

我在內心瘋狂祈禱著，對著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

「你說得對！」

我本想趁著孟露給公婆打電話的時候拼死一搏，沒想到的是，孟露撂下這句話後就松開了我。

「為了兒子我也得好好活著！

「我兒子不是野種！我現在就去做親子鑑定！

「屬於我兒子的一切，我要一分不少地拿到手！」

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孟露。

就怕她做親子鑑定分我家產，昨天已經連夜把裴知禮燒成灰了。

不過我不敢再刺激她，連忙退到了沙發後面。

14

我安排人跟蹤孟露去了裴知禮爸媽家。

孟露進院的時候，裴知禮他爸媽正在門口抱頭痛哭。

「我可憐的兒子啊，你怎麼這麼快就沒了……」

我知道，他們舍不得兒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血包」沒了。

見到這一幕，孟露有點蒙。

「爸，媽，知禮在哪兒？」

婆婆鼻涕眼淚止不住，指著鞋盒斷斷續續地說：

「知禮……沒了……骨灰在鞋盒裡。」

孟露把指節攥得發白，顫抖著嘴唇質問：

「這……怎麼可能？你們都瞞著我是不是？你們什麼都知道是不是？」

見二人不松口，孟露惡狠狠地威脅道。

「好！不說是吧！我馬上把多多送走，你們這輩子別想見孫子！」

婆婆瞬間癱坐在地上。

「露露，你想要啥我都答應，孫子就是我的命，你千萬別把他送走！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一切都是陳夢書幹的！我兒子腦溢血明明救回來了，陳夢書非逼我放棄治療……我兒子剛咽氣，陳夢書就把我兒子拉火葬場去了……你要怪就怪她！」

得知真相後，孟露崩潰了。

她抱著鞋盒痛哭起來。

「知禮你好狠心啊！拋下多多我倆就走了！因為你，我爸媽和我斷絕關系了，我手裡沒有錢……往後的日子，我和多多可怎麼活啊！」

很明顯，話裡話外都是錢。

婆婆是個明白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拉住孟露的手說：

「露露，知禮走了還有我們呢！多多是我們老裴家的骨肉，你信我！我要一直供到他上大學，給他娶媳婦……」

15

第二天，公婆為裴知禮辦了葬禮，親朋好友還有公司員工都被請了過來。

唯獨沒有邀請我。

孟露妝容精致地幫公婆招呼來賓，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我連妝都沒化，直接殺到了殯儀館。

戲精婆婆痛哭流涕地在臺上控訴我的「罪行」：

「我們知禮打小就聰明懂事，勤勞善良，孝順父母，唯一遺憾的是娶個克夫的媳婦！

「陳夢書那個毒婦把我兒子克到腦溢血，我兒子明明搶救回來了，那個毒婦非說放棄治療，還趁我們不注意就把我兒子火化了……」

臺下的人「哗」地一下熱鬧起來，有的人還拿起手機開始錄視頻。

「最毒婦人心啊！沒想到陳夢書竟然是這種人！」

「這麼著急送老公，恐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太勁爆了吧！參加老板葬禮竟然還能吃瓜！」

我清楚，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無非是想打我的臉。

隻可惜，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大步走向臺前。

婆婆看到我時，身子明顯晃了一下：

「你怎麼來了？」

我徑直走到臺上，搶過話筒說：

「我老公的葬禮，我不來像話嗎？」

說罷，便讓人把醫院的監控錄像投到大屏幕上。

畫面很清晰，上面的婆婆對醫生說：「我兒子太遭罪了，要不……還是……放棄治療吧！」

我清了清嗓子，又抹了把眼淚，把自己裝成一副神情又可憐的樣子。

「真不好意思因為這點家事打擾大家了，我和知禮夫妻情深，我一直堅持的是砸鍋賣鐵也要治，放棄治療其實是我婆婆的意思……」

我拿出護工每天發來的照片。

「大家再看看這個，知禮搶救回來後，我每天貼身伺候，三天三夜沒合過眼！所有的搶救費住院費也是我支付的！反倒是我公公婆婆，連個面都不露……還讓我不要聯系他們！」

我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我有時候都懷疑，知禮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哪有做父母的這麼狠心！我也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婆婆總是這麼看不上我……」

婆婆沒想到我準備得如此充分，甚至還倒打一耙，氣急敗壞地衝過來要打我。

孟露看我要還手，一下子擋在了婆婆面前：

「媽，你沒事吧？」

我甩手給了孟露一耳光：

「媽媽的叫得挺親啊！你誰啊？」

眼見事情敗露，孟露捂著臉幹脆攤了牌：

「知禮是我愛人，也是我孩子的爸爸！」

不等她說完，我又甩了她倆耳光，厲聲喝問道：

「哪來的賤人敢抹黑我老公！我老公一生坦蕩，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我倆結婚二十年他從沒有過二心，更不可能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孟露紅著臉還在繼續解釋：

「不是這樣的，我和知禮是真愛！」

我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朝著門口的保安喊道：

「保安！幫我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轟出去！」

門口的保安事先被我塞了紅包，一聲令下後，便把孟露架了出去。

16

葬禮鬧劇後，便到了最關鍵的遺產分割環節。

婆婆一哭二鬧三上吊，去公司大罵我，說我這個毒婦連套養老的房子都不給她留。

我攤了攤手，表示沒辦法——

知夢集團經過我和弟弟的一番操作早就負債累累，家裡的幾套房產和車子都被拿去抵債。

我和裴知禮的共同財產隻剩下那套老房子。

按照規定，這套價值五百萬的房子先被我分去一半，裴知禮那半遺產還要分給我、我的雙胞胎女兒還有公公婆婆。

孟露也找到我，聲稱他兒子是老裴家獨苗，必須分一份遺產給他。

沒等我開口，林律師幫孟露普法教育了一番：

「不好意思哦孟小姐，骨灰是沒法做親子鑑定的！孩子爺爺奶奶也是沒辦法證明親子關系的！

「既然證明不了孩子是裴先生的，所以就……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公婆還有孟露不會善罷甘休, 隻是沒想到，他們的狠毒狠刷了我的三觀。

17

因為忙著公司資產清算, 我在財務室對賬對到了半夜。

可能工作太認真, 絲毫沒有發現門外的異常。

等我發現濃煙順著門縫鑽進來時, 外面已經火紅一片。

我望著 20 樓的窗外瞬間陷入了絕望。

跳吧, 肯定會摔死。

衝出去吧, 不清楚狀況又怕燒死。

慌亂中我狂喊著救命, 可惜周末沒有人加班, 回應我的隻是燒焦的味道還有火燒的「噼裡啪啦」聲。

就在我徹底絕望時，弟弟和值班大哥突然踹開了門。

「姐！快走！」

說罷，扔給了我一條湿毛巾。

有了他倆壯膽, 我迅速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順著安全通道下了樓。

回過頭時, 我驚訝地發現我平時辦公的地方已經被燒穿。

我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我在裡面，估計早就燒成灰了。

火災原因第二天就調查出來了。

是公公婆婆幹的, 他倆也對罪行供認不諱。

婆婆老淚縱橫地跪在我面前：

「知書對不起, 都怪我一時糊塗啊，看在知禮面子上放過我們吧！

「我們這麼大歲數了，進去幾年的話肯定要死在裡面。」

我搖了搖頭，拒絕籤下諒解書。

放火的時候沒考慮我的死活, 他們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

見我不原諒, 婆婆抱著我的大腿哭訴：

「要怪就怪孟露！都是她出的主意啊, 她說你死了我們就能多分點錢, 以後就有錢養孫子了……」

公公婆婆倆人開始互相埋怨，指責對方不該放火, 最後在局裡竟然大打出手。

我嫌丟人, 趕緊趁亂出了門。

18

我帶著強制執行人員找到孟露時，孟露已經和一個年輕男人住到了家裡。

隻可惜，裴知禮摟著的女人並不是我。?

「我飛」地板上到處都是散亂的內衣, 讓人浮想聯翩。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妹妹，欠我老公的東西是時候還回來了吧！」

孟露冷哼了一聲不想認賬。

「裴知禮沒送過我什麼，我沒什麼要還的！趕緊從我家滾出去！要不然我報警了！」

「你家？如果沒記錯的話, 這別墅是我老公給你買的吧？」

我拿出一沓照片甩到了孟露面前。

「禮物照片、轉賬記錄、銀行卡流水全在，妹妹沒必要不認賬吧！」

孟露癱坐在沙發上喃喃道：

「夢書姐，我還有孩子要養, 這孩子真是知禮的，求求你把房子留下，我和孩子會感謝你的大恩大德的！」

我微微一笑：

「老女人沒什麼能耐, 還是多留點錢傍身比較好！」

然後對強制執行人員揮了揮手：

「搬！」

19

出國前, 我把房子車子變賣, 把新公司交給了弟弟打理。

公公婆婆因縱火罪被判了五年，不知道他倆還能不能活著出來。

聽弟弟說，孟露搬到了新男人的出租屋, 新男人是個酒鬼, 每次醉酒後都把孟露摁在地上揍，還罵她兒子是野種。

不過，這些都和我無關了。

飛機飛到萬米高空時, 我微笑著和這座城市告別，和我荒唐的 45 歲告別。

我深知，屬於我的大好人生才剛剛開始。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