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至於地方的小領主奮起反抗,直指我咽喉的時候,他比我的左右護法更快出手。
小領主的頭身立刻分了家。
可是我沒有在意他。
隻是看著變了臉色,立刻跪下請罪的鶴輕塵。
我心情相當平靜:
「恢復了多久了?為什麼不離開?
「你不是最愛你的世人,你的蒼生嗎?」
鶴輕塵不說話。
「這次又有什麼目的,想趁我不備殺了我是嗎?
「他們不該派你來的,因為你一靠近我,我就時刻處在戒備之中。
「你自己也被劍捅過,但你肯定不知道我被愛了四十年的丈夫親手殺死時有多疼!」
鶴輕塵一隻手按著自己心房,仰頭看我:
「你每次趕我走,這裡都會痛。
「失去你的那個晚上……
「比被抽筋扒皮,都要疼許多。」
十八氣紅了臉:「我真是從沒見過你這樣滿口謊言、厚顏無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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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些信件拿出來,撒到鶴輕塵面前:
「尊主很久之前就發現你同混元門仍有聯系。
「她不說,你就以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了嗎?」
鶴輕塵展開其中的一封信件。
十八氣不過,一刻不停地數落他:
「你真是仙門的一條好狗,他們如此對待你,怕你回去搶掌門的位置,封了你的仙力把你賣到魔界,你還是能心甘情願為他們所驅使!」
鶴輕塵看完了那些信,臉上很平靜,隻是語帶幹澀:
「我若說,我從未見過這些書信,你會信嗎?」
20
我自然不信。
他的仙力無來由恢復,本就可疑。
鶴輕塵也知道他在我這兒再也沒有了信用,一句話也不說,起身離開。
我不想看他,可是心緒被他牽著,很煩。
我問十八:「他就這樣走了?」
十八從鼻子裡哼氣:「走得好,早該走了!」
匆匆結束了這輪巡視,我回到宣城家裡,推開門時,心中閃過一絲隱秘的期待。
也許,桌子上還放著一碟軟糯香甜的羊奶糕。
他說過再不會騙我的。
說得很好聽,生生世世,不會拋下我一個了。
院子裡的水缸是滿的。
院落裡掃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片落葉。
我推開房門。
有人在那兒為我斟上一杯熱茶。
他回過頭。
我失態大吼:
「十八,誰讓你來這兒的?!」
十八委屈地說:「那人走了嘛,我想著府裡沒人打掃,還來不及派信得過的手下過來,所以自己來幫尊主幹活了。」
他諂媚地端著羊奶糕上前:
「尊主請用。」
我想要把整盤都掃到地上,最後還是不忍心撒氣到無關人身上。
捻起一塊糕放入口中,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我瞪著眼:「你往裡面放了什麼?!」
十八驚慌喊人來,無辜搖頭:「來人啊,來人啊!尊主,屬下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
他的演技太浮誇,我都不想說了。
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最後一絲光亮也沉入黑暗。
我沒死,意識仍然活躍著。
隻是我動彈不得,眼睛也睜不開。
我總感覺右眼皮在跳,是十分不祥的預兆。
十八把我放到床上,右護法走進了房間,幽幽嘆了一口氣:
「還好,這場戲演得好,成功把尊主騙住了。」
「要不說還是鶴輕塵最懂尊主,畢竟共同生活了四十年,這戲他演最好了。」
「這七天一過,三界重新洗牌,新的秩序應該就能建立了。」
21
他們的藥量原本打算迷暈我七日。
我強行打破,在第五日醒了過來。
人間的天,猩紅一片。
他們把我放在了洞府的地宮裡,我出門時,府裡空無一人。
我跟著空中彌漫的戰意到達打鬥最兇的戰場。
路上看見了十八。
我一個巴掌甩上去:「連本尊都敢算計,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十八捂著臉跪下:「都是鶴君的主意,和屬下無關啊,尊主明鑑!」
「他在哪兒?」
十八支支吾吾:「可能……到處都是……」
我身體一晃。
嗓子發幹:「說清楚,什麼叫到處都是?」
十八說:「仙門想要除了您,也不是一天兩天。
「鶴君利用他們的恨意,假裝同他們達成合作,然後潛入您身邊又和您鬧掰,最後『殺』了您,才得以重返仙門。
「隻是這次,他是為了做我們的奸細,揭穿掌門與那些叛亂領主勾結的醜惡嘴臉,助我們打贏這場仗的!
「可惜鶴君同那些狡詐仙人打鬥之時,被萬劍穿了心,碎得拼不起來了。」
仙人的命再頑強。
碎成一塊塊,也是會死的。
我的雙腿忽然支撐不住我的身子,也許是那些迷藥藥效未過的緣故吧。
我重重地癱坐在地上。
十八跟著跪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他還留了一封信。」
我一把奪過,手指抖得怎麼也撕不開上面的封條。
好不容易把信抽出來,一目十行掃完。
前面皆是陳情,除了惹我哭,沒有一點用。
隻有最後一段寫了點有用東西:
「青時可知為何我信誓旦旦,總說下一世我定能尋到你?
「仙門有禁術,稱作『魂魄標記』,過黃泉路、喝孟婆湯、上奈何橋,都洗不去。
「被標記的有情人,可以相互感應。我原想,下一世你不是魔胎,我們便再續今生緣。
「隻是現下,我先你去了。
「你若要解除禁術,就將我們的頭發放在一塊燒了,捻一小撮灰燼加水喝下即可。
「樹若有情時,不會得青青如此。」
信封裡面倒出一小撮頭發。
雪白的。
仔細用紅線綁了。
好似新婚。
22
三界秩序重寫,我身為這場戰爭的最大受益者,也承擔了最大的責任。
每日頭疼地處理完公務,覺得整個魔生已經無望了。
右護法說我神經太緊繃,建議我出去散散心。
看十八在一旁偷笑,我總覺得他們沒憋好屁。
「上一個敢騙我算計我的,已經碎得到處都是了,你們是不是也要試試?」
「不敢,不敢。」
也罷,我就走走吧。
獨自一人泛舟山水間,更顯江山壯闊。
小船經過一處山頭時,我聽見熟悉的調子。
音色明亮清脆,比嗩吶多了一些自然的野趣。
有人在山上吹葉子。
我抬頭看向峰頂。
有個穿著布衣的少年,垂著兩條腿,不怕死地坐在懸崖邊。
和我對上目光,他笑了笑。
下一刻,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在我面前震起滔天的水花。
江面隨後歸於平靜。
我扒著船沿往水下看,冷不丁就被沾滿水的胳膊抱住了脖頸。
少年湿漉漉地在我耳邊說:
「我與姐姐一見如故,明明很歡喜,胸口卻脹悶,眼裡滿是淚。姐姐可知為什麼?」
(全文完)
番外:鶴輕塵的信
青時吾妻:
展信安。
你若見到此信,便是此生我與你再見無望了。
我生就仙骨,自小在仙門長大,於凡塵事懵懂無知,鬧過不少笑話,幸得妻不嫌我愚笨。
七十年前,我算出會攪動人間風雲的魔胎降世,自請下山,要降服魔胎。
天下之大,我晝夜不停,找到你時,就見你長街驅馬,一個黃口小兒即將要命喪馬蹄之下。
我本欲將你就地打殺,可你眼角眉梢滿是女兒嬌俏,粉面桃花,我從未見過如此鮮活的妖魔。
我改了主意,要把你關起來,隻要你不為禍世人,我可以讓你過完圓滿的一生。
哪知我見爹娘時行錯了禮,讓你們都誤會了。
陰差陽錯進了洞房時,聽你說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心跳得厲害。
那時我想,如此一生,竟也不錯。
我開始不自覺地處處觀察著你,卻不敢做出逾矩的動作。
我深知我滿懷假意,騙了你的一腔真情。
尤其是那日並肩看雪。
我其實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敢給你承諾。
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成親後,我處處防著你犯錯,因為掌門讓我速速解決了魔胎回去,如果你犯錯被察覺,他們會下來圍剿你。
我不願那樣的場面發生。
可惜天不遂人願。
你成魔那日,我親手殺了你。
我沒有難過,我總覺得,你入了輪回,我還能再尋你下一世。
可是那晚, 我找不到你的魂靈。
我感受不到我們之間的魂魄標記。
我慌了。
痛苦後知後覺。
我抱著你的屍身,徒勞地哭喊, 嗓子啞了, 還看著我的黑發一寸寸變白。
我把你葬在山頭上。
後知後覺,想要彌補你。
我開始學吹葉子。
我閉關時,你在我窗前說了好多話,我其實都聽得到。
我知道宣城的羊奶糕。
知道柔韌適度、不老不嫩的葉子才能吹出曲子。
知道你縫衣裳傷了手指。
可是我不敢面對我的心意。
我當時太傻, 把你和天下百姓放在了天平的兩端。
以為你們是對立面。
我不知道天生魔胎, 竟然也能與人和諧相處。
你頭七那日,仙門來人,說我對魔族動情, 要殺我滅口。
我隻顧著護你的墳,不敢還手。
被打散了一身功力,還被賣去了魔界。
我沒想到,會在那種境況下遇見你。
可是你看起來對我失望至極, 象徵著永結同心的發結也被你拆開。
我知道是我負了你。
我看著你的背影, 心痛得不能自已。
也慶幸, 你沒有看到最後。
後來我被救出去, 可是神志已經不甚清醒。
一位前輩給我仙丹讓我重新長出皮肉。
我跟隨心意在人間亂走, 來到了宣城。
被花樓老板收下。
每日在花樓聽著酒客的談論, 說尊主如何如何,隻覺得欽佩親切。
後來見到了你。
我對你從靈魂裡升起了渴望。
你讓我恢復了記憶,我沒有痛苦,而是狂喜。
我慶幸那四十年的記憶, 重新回到了我腦海裡。
我就知道該怎麼去補償你。
他們把樣貌年輕俊美的鶴輕塵當作妖魔。
「這不」我想要你過上安穩的日子。
你可以自己抑制身體的魔性, 又何必留著那些人對你指手畫腳、教你做事。
我開始重新接觸仙門之人。
說通了你的左右護法, 讓他們配合著我布局。
我從前從不說謊。
可是見了你,我的謊言越編越大,越難圓謊。
到最後,也無顏再見你,索性把自己設為靶子, 將仇恨都引到自己身上。
仙人很難殺死,由我來和那些腐朽的偽君子做個了斷, 是上上策。
一切都是我策劃的,你若怪, 就怪我吧。
青時可知為何我信誓旦旦,總說下一世我定能尋到你?
仙門有禁術,稱作「魂魄標記」, 過黃泉路、喝孟婆湯、上奈何橋, 都洗不去。
被標記的有情人,可以相互感應。我原想,下一世你不是魔胎,我們便再續今生緣。
隻是現下, 我先你去了。
你若要解除禁術, 就將我們的頭發放在一塊燒了,捻一小撮灰燼加水喝下即可。
「樹若有情時,不會得青青如此。」
現在我終於明白詞句的深意。
樹猶如此, 人何以堪。
不能共白首,我們似乎總在錯過。
這一縷銀絲,還是挽不上你的雪發。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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