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都是賣油翁的女兒。

 

前世，姐姐進入皇後宮中服侍，我進入冷宮，成為粗鄙的掃灑宮女。

 

結果皇後行為不端，闔宮皆被牽連。

 

我卻因機緣巧合，被皇帝收入後宮，一路高封位份，尊榮無限。

 

姐姐懷著嫉恨S了我，與我一同回到了初初入宮那一日。

 

這次，她搶先選擇去服侍瘋瘋癲癲的廢妃，扭頭對我說：

 

「妹妹，這次飛上枝頭的會是我。」

 

她不知，想要不被人踩進泥潭裡，靠的，從不是隻會對環境抱怨。

 

Advertisement

1

 

「公公，您沒聽錯，我不去皇後的棲梧宮，我就去冷宮！」

 

胸口仿佛還有劇痛，我猛地一睜眼，看一個穿花盆底的宮女，正愈發壓不住聲音，在宮牆下同人交涉。

 

那宮女滿臉急色，被她塞佩子的太監輕蹙著眉。

 

「你可想好了？那瘋妃可不是尋常人能伺候的。」

 

太監四周看了看，將玉佩收起來。

 

「先說好了，這可是你自己要去的，到時候，可容不得你後悔，這玉疙瘩，我可不退。」

 

宮女立即大喜，連連保證。

 

絕不後悔。

 

隨著太監一聲唱喝，冊子上的名字一念，我和姜清染前世的命運，好似就這樣輕易地被調了個個兒。

 

那太監走時，還止不住嘀咕：「真是當差當久了，什麼奇葩事都能遇得上。」

 

「想不明白，那破爛地方，哪裡比得上金燦燦的鳳殿。」

 

他不明白，我卻知曉。

 

我和姐姐姜清染，全都重生了。

 

這一次，她生怕重蹈覆轍，要搶我的命數。

 

她不知，人以後的路能走成如何。

 

和從哪裡出發，其實關系並不怎麼大。

 

2

 

太監走到我面前，哼了聲：「倒是便宜了你，本來你姿色算不得上好，該安排你去受苦受難的。」

 

他手裡有意無意把那佩子露出來。

 

宮女底細皆一清二楚，他知道，我和姜清染是姐妹。

 

可她向來獨得父母偏愛，她有父母臨終前留下的遺物，我卻不曾有。

 

見我遲遲無動靜，太監的臉青黑起來。

 

一句「不知感恩的東西」剛要出口，我盈盈福身：「大人，這宮中造化無數。」

 

「小女今得大人照拂，絕不敢忘。」

 

我見那太監眉眼皆變，全不似方才。

 

他對著我點了點，偏頭看不斷朝此張望的人一眼，語中多了幾分真意：「你們姐妹二人，這往後的路，確實……」

 

「不好說。」

 

我再次福身，做得恭敬。

 

直起身子時，看到恨不得把帕子絞碎的人，輕輕一笑。

 

她猛地跺腳，不敢放肆，用嘴型說：「能言善辯又如何，反正你要不了多久，就……就和你主子一起S了！」

 

「到時，可別跪下來求我幫你一二！」

 

我忍不住嗤了聲。

 

這往後啊，咱們且看。

 

3

 

姜清染比我預想的還要心急。

 

宮裡忙活慶功宴的時候，她直接往冷宮裡放了把火。

 

大喊著「走水」了，來到宴席上。

 

火勢其實並不大，姜清染隻是找個提前見皇帝的由頭，並不想釀成禍患。

 

她如願面聖，滿臉慌急。

 

草木灰沾在臉上，不僅毫無狼狽，還多了幾分易碎感，讓人想伸出手，呵護地為其抹掉灰漬。

 

姜清染向來自詡比我貌美，想來入冷宮這幾日，也一直研究，如何用最美的姿態，見到當初那個對我一眼傾心的人吧。

 

皇帝見了她，果真眸光亮了幾分。

 

忘了細問火勢緣由，竟這樣，著人將其攙扶起來。

 

我親眼所見，皇後額上都起了青筋。

 

一臉怒容，還是強自壓下。

 

一副想湊近皇帝，恭賀其喜得美人，卻有所顧慮的樣子。

 

我繼續往暗處藏了藏。

 

不過，想來皇帝現在見了我，也顧不得吧。

 

這樣一個多情，薄情，可以隨意對人布施情分的人，卻成了某些人迫切得到的救命稻草。

 

姜清染一臉嬌羞，來到皇帝面前。

 

亂掉的鬢發被撩至耳後的時候，竟腳下不穩，一下側歪進皇帝懷裡。

 

「無恥下作的賤蹄子！」

 

皇後回宮後，發了很大的火。

 

滿棲梧宮的人噤若寒蟬，跪伏在地，不敢出聲。

 

「沒一個有用的東西，無一人可為本宮分憂，要你們何用！

 

「幹脆通通拖出去，打S了！」

 

立即有新入宮的婢女抖如篩糠。

 

她不懂，其實此時沉默便可。

 

沒有存在感，便不會惹火上身。

 

若是出聲攀咬，不僅摘不幹淨自身，還會讓盛怒波及到更多的人。

 

她哭得涕泗橫流：「皇後娘娘饒命啊！奴婢是無辜的，您不要S了奴婢！

 

「是姜冷然，肯定是她和那個下賤蹄子商量好的！

 

她怒指著我，「姜冷然和姜清染是姐妹，入宮當天我發現的！

 

「當初本該來皇後殿中的不是她，是那個姜清染！

 

「若是她來，便不會有今日宴會上一著！

 

「肯定是她們姐妹二人商量好的，就是想爬上龍床，好飛黃騰達！」

 

她爬到皇後面前，「皇後娘娘，都是姜家姐妹二人不知羞恥，蓄意勾引，跟奴婢無關啊！

 

「奴婢剛入宮幾日，不過想賺些銀兩侍奉家中老父！

 

「奴婢不想S，奴婢不想S啊！」

 

皇後抬手，立即有女官上前，掌了那個宮女聒噪的嘴。

 

宮女噤聲，捂著臉，幽怨看我。

 

眼中也恨恨地，期待我遭到比她更嚴厲的懲罰。

 

我立即上前，先叩首，後道：「回稟皇後娘娘，奴婢確實與今日之人是親姊妹。

 

「不過，奴婢與她，並不親近。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奴婢家鄉滬城問詢，奴婢絕無虛言。」

 

其實，皇後隻是想要個可出一時之氣的草芥之人罷了。

 

爛命一條，何必大動幹戈。

 

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皇後，我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皇後這樣的人，不會因一個出身卑微之人與自己是同鄉，而高抬貴手。

 

我要做的，是用家鄉的東西，治好皇後的隱疾。

 

同鄉為情，可多少讓皇後有絲耐心，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4

 

皇後忍不住，又用銀筷從碟中夾了塊油果子。

 

用完後，並未讓我起身。

 

而是用帕子淨了嘴，道：「終於祭了這鬧騰的五髒廟。

 

「你是個有孝心的。」

 

我愈發低伏，出聲恭敬：「回皇後娘娘，奴婢聽說，您幼時在南方長大，後隨父親入京，迄今已有十年，怕是十分想念家中口味。

 

「如今宮中皆是以花生榨油，這樣的油雖極為馥鬱，但終不如您家鄉的茶油清香。

 

「是以奴婢大膽，用了您家鄉口味，做了這一道油果子。」

 

皇後聽後，臉上悅色多了些許。

 

「你倒是個有玲瓏心思的。」

 

我領了賞，從最下等的粗使宮女，成了可以近身侍奉皇後的人。

 

無人會刻意跟主子面前的紅人對著幹，最起碼明面上，周遭都是同我道喜的人。

 

說我運氣好，家中從前在南方賣油，得了這樣的好契機。

 

實則不然。

 

我知道，我能讓皇後多看一眼。

 

是因為，我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能全了貴人的面子。

 

茶油潤腸。

 

皇後已經足足五六日，不曾用吃食了。

 

面上，人人都知皇後食欲不振，卻不知，她腹中，有太多腌臜物。

 

皇後怕用了吃食，東西越積越多，口氣越來越重罷了。

 

因太私密，皇後不好同人說。

 

而我不想坐以待斃，想盡早在這宮中有助力，自然對皇後格外上心。

 

得以發現她難以啟齒之事。

 

其實幹脆吃一勺茶油是最為有效的，可我若直說，現在便身首異處了。

 

不過好在，我完成了第一步。

 

前世皇後遭人陷害，早早罹難。

 

這次，我卻要她好好活著。

 

作為我的助力而活。

 

畢竟靠男人上位，終不如自己豐滿羽翼。

 

5

 

姜清染封妃，比我前世要快許多。

 

前世，我是在冷宮院子裡掃灑時，被醉酒的皇帝拖進鑾駕裡的。

 

當時周遭都是快速低頭，非禮勿視的太監宮娥。

 

我想過反抗，可又覺得，此事非我之過。

 

我何必因他人之錯，搭上自己一條命。

 

忍一忍，挨一挨。

 

清白比不上活下去。

 

沒人在意我的命，我得自己惜著。

 

可是沒想到，皇帝食髓知味，酒醒後，並未忘了我這個一值不提的宮女。

 

當即封了我妃位。

 

宮中有嫉妒的。

 

卻無人比姜清染更甚。

 

她那時妒紅了眼，揪著我的衣領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我長得比你好，比你招人喜愛，爹爹娘親也從來隻愛我，憑什麼進宮後，最先被看中的人是你！

 

「明明我才是守在皇後身邊，可以更多見到皇帝的人啊！

 

「你告訴我，你究竟使了什麼下作手段？」

 

漆黑夜裡，一滴因恥辱流下的淚，算麼？

 

我推開她。

 

她倒在地，在我離去時，撿起一個落在毯子上的酒杯，狠狠朝我砸來。

 

酒杯沒傷了我。

 

卻傷了皇帝。

 

那時皇帝日日來我的住處。

 

在酒杯朝我砸來時，一個溫暖的環抱從身後抱住了我。

 

我還以為，帝王之情，多少有些真意。

 

原來，皇帝的舍身，隻能用在微不足道的小事身上。

 

他當日狠狠發落了姜清染。

 

我因一時觸動，也不再抵觸他的碰觸。

 

與皇帝確實過了段親近的日子。

 

我一路高封。

 

作為一個賣油翁的女兒，已經到了無可再進的地步。

 

我才知，我隻是一個幌子。

 

皇帝待我好，隻是因為，我無權無勢。

 

即便成為眾矢之的，也不會有前朝大員，為我鳴不平。

 

若是我是個心氣高的，說不定還能鬥S宮中幾個妃嫔。

 

亂一亂朝中相互制衡的局面。

 

好讓一些權力，在紛亂中，重新回到皇帝的手裡。

 

我當時想。

 

我不在意的。

 

如今的我，不必在數九寒天裡握著掃帚，瑟瑟發抖。

 

好不容易掃完積雪後，也吃不到一口哪怕發餿的飯。

 

後宮廢妃吃得比我好不了多少。

 

可是，她可以裹著棉被取暖。

 

在見到我時，也可以瘋瘋癲癲地，往我頭上砸一個又一個的口子。

 

我想起來，當時見皇帝時，我就是額上還滲血的樣子。

 

人誰見了，都應當是一個抓住浮木，就不肯松手的好人選。

 

我會視皇帝為唯一。

 

即便發現被利用，也舍不得反目。

 

姜清染知不知道她的用處呢？

 

我跪在地上，望著神採飛揚的人。

 

猜想，應當是不知的。

 

6

 

姜清染高高的花盆底踩在我的肩上，帶著護甲的手被人扶著。

 

「好妹妹，我還以為，當妃子是件多難的事呢。

 

「前世你那樣沾沾自喜，看我遭受刑罰，也不開口求一句情，今日有想過，你我重新成了雲泥，而在地上被踩踏的，是你麼？」

 

前世我好歹做到了貴妃，姜清染如今不過是個連封賞都到的小小妃嫔。

 

未免操之過急了。

 

況且，讓九五之尊見了血，隻是去慎刑司關了幾日。

 

就值得讓她從前世記到現在麼？

 

知道她如此心小於針鼻，我也就放心了。

 

S身之仇，應當很容易便能報。

 

我嘴角輕勾：「見過清妃娘娘。

 

「不過，奴婢正在給皇後娘娘當值，清妃中道叫奴婢過來，萬一耽擱了皇後娘娘的大事，可如何是好？」

 

她冷哼一聲，直接踢我一腳。

 

自己卻因穿不穩花盆底，險些摔倒。

 

她惱羞成怒，衝上前甩了我一巴掌：「姜冷然，我現在是妃子，你隻是一個伺候人的宮女，你敢對我不敬！

 

「皇後？呵，別人不知，你我還不明白嗎，皇後還能威風幾日！」

 

皇後前世，確實就是在我封妃後不久遭難的。

 

當時，滿朝都覺得，皇後穢亂後宮，是我揭舉。

 

雖然皇帝的後宮多是不安分之人，也紛紛盼著皇後能有朝一日出了事，給遲遲無法提升位份的人機會。

 

可，若真有人將皇後扳倒了，無人會拍手叫好。

 

因為，一個更強大的敵人出現了。

 

皇帝就是在這種時候，進一步將我推至風口浪尖的。

 

他是真的，自始至終隻把我當一個工具。

 

我S，雖不是因為他的後宮，也是因他招至的嫉恨之心。

 

可惜，我未看到，他在我終被人害S後，安排了誰做新皇後。

 

誰才是他真正鏟平道路，護一生順遂的人。

 

「本宮訓話，你敢想些別的！」

 

心底唏噓被人打斷，我自嘲笑笑。

 

一顆心被蒙了，既然看清，就不要再回望。

 

我從地上站起來，掸掸膝上的塵土。

 

「清妃大可說得聲音更大些。

 

「你當你身邊這個人，對你有多忠心？

 

「當初，她肯因碎銀幾兩，就冒S在皇後面前指摘我，你以為，如今她對你，又有如何忠貞的心。

 

「你剛才的大不敬之詞，或者，你堪稱異類的秘密，她能不能為你保守？又因怎樣的蠅頭小利，就能狠拽你一把。

 

「我也好奇清妃，可否一直處於雲端的位置。」

 

姜清染臉色大變，她身邊的宮女連連擺手，和還在皇後面前當值時，哭得一樣。

 

她不斷說著不會。

 

我端起一旁的湯碗，轉身往外走：「清妃不會把自己重生而來的事，也告訴這個人了吧？」

 

我聽身後一道癱坐的聲音。

 

皇宮之中最忌巫蠱之術，是因為皇室天威，不可侵犯。

 

那麼，重生呢？

 

與生命有關的東西，不乏歷代帝王竭能追尋。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別說榮華，就算好S都不得。

 

我知道，那個人活不了了。

 

7

 

清妃才入後宮，便容不得人的消息，很快傳出去。

 

皇後是六宮之主，有人無德，她該管。

 

可皇後今日剛得皇帝召見。

 

不想惹個善妒嫌疑。

 

因此對清妃虐S宮女之事，隻是輕拿輕放。

 

罰清妃跪了幾日老祖宗的祠堂思過，便罷了。

 

我知道，這是因為姜清染還未觸及皇後真正利益的原因。

 

三宮六院，嫔妃無數。

 

沒有姜清染，還會有旁的人分皇帝的心。

 

宮內人來來去去。

 

姜清染，極有可能也是一個短暫停留的人。

 

用不著身為皇後的她費心。

 

可這是在之前。

 

有人會透消息給姜清染，皇後有人了。

 

前世，也有人將消息透給我，可我未能如幕後人所願，像是貓見到碩鼠般，撲上去咬S。

 

我那時，隻想過好自己不再忍飢挨餓的日子。

 

連皇帝有時來，都找借口不見。

 

可皇後還是很快證據確鑿。

 

整個棲梧宮的人，全都連坐，陪了葬。

 

我不願做，會有人做。